要真是這樣,洛書白隻需隨便差人帶個話就是,根本不必自己親自走這一趟。


    “厲將軍未曾來和陛下告別?”然而,洛書白卻並未直接迴答顧臨安的問題,反而開口問了這樣一句。


    “所以,”麵上的笑容不減,顧臨安側頭看著洛書白,“你想說什麽?”


    洛書白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神色,卻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厲南燭雖說平日裏有些不著調,可行事間卻少有失禮的地方的,如這種不告而別的事情,定然是做不出來的,更別說她和顧臨安之間,還有那樣一層關係在了。而在這之前,周若離和厲南燭說了什麽,他們便是猜也能猜到,對方突然做出這樣可以稱得上是反常的行為來,著實很難不讓人多想。


    “我怎的不知道,洛大人什麽時候,開始關心起別人的感情來了?”唇邊的笑意微微加深,顧臨安看著洛書白的樣子,就像在打量一件新奇的事物一樣,帶著打趣與調侃。


    洛書白:……


    他能說,他這是一片赤膽忠心嗎?


    輕輕地歎了口氣,洛書白很是認真地看著顧臨安,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擔心陛下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玩死了。”


    以顧臨安那將自己的性命都當成遊戲的籌碼的性子,這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好比此次的出使,盡管有著其他預料之外的因素,但這家夥,可是真的差點交代在驛站那裏。


    他難得找到一個合心意的主子,不想早早地就做好另謀出路的準備。


    要是顧臨安的心裏頭有個在意的人,好歹多少會收斂一點,不會動不動就將自己置於險境,以此去證明自己還活著。


    聽到洛書白的話,顧臨安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就是喜歡這人這一點,說話從來都不藏著掖著,直白得有些可愛。


    如果洛書白換一個性格,顧臨安或許依舊會重用他,但卻不會如現在這樣,和對方交好了。他畢竟,還是一個喜歡隨心做事的人。


    見顧臨安還有心情笑話自己,洛書白不由地有些無奈。難道這個家夥,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擔心,厲南燭因為他的身份,而與他生出芥蒂來?


    “她不會的,”像是能夠看出洛書白在想些什麽似的,顧臨安開口說道,“如若真的無法接受這件事,她就該直接找上門來質問了。”而不是自顧自地憋著一肚子的悶氣,一聲不吭地離開,“她可不是禦朝那些,在受傷之後,隻會暗自傷神垂淚的女子。”


    那樣的女子,又怎麽可能做出負氣而去的事情來?就算真的因為他的欺瞞而氣惱了,厲南燭肯定也會先過來罵上他一頓再離開。


    這個家夥,本來就是如此,不能以常理推斷的女人。


    ——不,應該說,不能以“禦朝的常理”去推斷的,周朝的女人。


    這裏的女人,可不似天啟大陸那般,被關在一方小院當中,將男人當做自己的天。


    洛書白聞言怔了一瞬,麵上露出些許赧然之色:“是我落入窠臼了。”


    哪怕在這周朝待了有些時日了,見識了許多曾經從未想過的事情,可在看待問題的時候,他依舊無法跳出曾經的框架來,卻是有些陳腐了。


    隻是,想來若是沒有對於厲南燭足夠的了解與信任,顧臨安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感情還真是一件有趣的東西,有的人,朝夕相處了幾十年,依舊有如陌生人,而有的人,隻短短幾日,就仿佛相識了一輩子。


    這件無數世人求而不得的事物,無論何時,都是這般的神秘而迷人。


    “不過,南燭該是不會為這種事情生氣的。”話鋒一轉,顧臨安突然說道。


    厲南燭並非那種小肚雞腸之輩,應該知曉他的身份不能肆意宣揚,理當不會介意他的隱瞞。


    “非要說的話……”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顧臨安的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來,“或許她會因此而去找政帝,讓對方早些將皇位傳給她?”


    先前對方打的什麽主意,可瞞不過他的眼睛,而隻有這樣,她的想法,才能有那麽一咪咪實現的可能。否則,肯定就是以對方入主禦朝的後宮為結局了。


    洛書白:……


    想一想厲南燭的性子,他竟然覺得顧臨安這話沒毛病怎麽破?那厲皇真的不會直接讓人打死這個想要篡位的家夥嗎?


    洛書白突然覺得,他不需要擔心自家主子的感情問題了,他需要擔心的是,自家未來的主母,會不會死得太早。


    ……這兩個人,就沒有一個能讓人省心的嗎?!


    作為一個隻想安安分分地當一個有靠山的權臣的人,洛書白表示很心累。


    “她會這樣急急忙忙地離開,”仿佛沒有看到洛書白那生無可戀的表情似的,顧臨安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想必是出了什麽急事,或許待會兒就迴有人過來知會我們了。”


    也是巧了,顧臨安的話音剛落下,外頭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看著顧臨安笑眯眯地起身去開門,洛書白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他是該說顧臨安對厲南燭的了解夠深呢,還是這事情太過巧合呢?但無論如何,這兩個人冥冥之間的默契,還真是讓人驚訝與羨慕。


    “可是顧公子?”門外站著的女子二十歲上下,看穿著應是侍女一流的人物,見到顧臨安之後,先是朝著他微微垂首施了一禮,而後才出聲詢問,“厲將軍囑我來帶話。”


    迴了自己的寢宮之後,厲南燭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最後還是忍不住,直接差人過來了。正好她之前由於走得急,沒能和顧臨安說上一聲,順便也解釋一下,免得造成什麽誤會。


    雖然她不覺得顧臨安會因此而想岔什麽,可有些事情,做與不做,總是不一樣的。


    “時候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辭了。”見那侍女似乎有什麽話要說的樣子,洛書白很識趣地主動起身告辭。


    對於那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他可沒有那個興趣去知道,要真有什麽要緊的事情,顧臨安也不會刻意隱瞞。


    顧臨安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出聲挽留,待洛書白離開之後,就將那名侍女讓入了屋裏。既然對方不想讓洛書白聽到談話的內容,想來更是不願讓旁人聽了去。


    就是不知道是因為男女之別,還是顧忌身份,對方進了房間之後,依舊隻是站在距離顧臨安三尺遠的地方,垂著頭,無比恭敬的模樣。


    當然,這並不影響她將厲南燭要帶給顧臨安的話,都一一說來。


    “太上皇突然倒下了嗎……”聽完了對麵的人所說的話,顧臨安的眉頭微皺,眼中浮現出思索的神色來。


    這位太上皇,應該同樣是厲南燭的母親,如此一來,厲南燭那樣急匆匆地離去,也是應有之義,而這種事,確實不能張揚。


    “還有別的什麽異樣嗎?”在心中將這個侍女所說的症狀都細細地迴想了一遍,顧臨安開口問道。


    聽到顧臨安的話,那名侍女搖了搖頭。厲南燭所說的,她都一字不落地告知顧臨安了。


    顧臨安見狀,沉吟片刻,出聲說道:“我想不出什麽□□,能夠造成這樣的效果。”


    沒能親自把脈看診,總是沒法完全確認情況的。


    “隻是,”頓了頓,顧臨安繼續說道,“能夠讓人變成那副模樣的,不僅僅隻有毒-藥。”


    作者有話要說:  侍女:這可是未來的皇後啊,我哪敢冒犯?


    突然發現,我居然沒有安利過《幻鏡諾德琳》,國漫良心之作,強推!還有前傳《瘋味英雄》也超讚!喜歡看動畫的妹子可以去看看啊!


    今天出去有點事,不一定有二更,不用等。


    ☆、第96章


    這個世上, 本就有許多說不清道理的事情,就好比有的人隻不小心絆了一跤,就直接一命嗚唿了,而有的人哪怕被百斤重的東西砸中, 卻隻是受了點輕傷,又比如隻需要用銀針在人的某個穴位上, 輕輕地紮上那麽一下, 就能要了一個人的性命。


    尋不到任何外傷, 查不出任何毒素, 就仿佛這個人真的隻是突發了急症一樣, 縱然是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任何異樣。


    “顧公子說,他不能確定此次太上皇就是這種情況, ”穿著深青色侍女服的女子低著頭, 將自己在客棧當中聽來的話, 一言不差地轉述給麵前的人, “但若是想要驗證,隻需查看太上皇的身上,是否有針孔便是。”


    不過一天的時間, 身上的痕跡,可不會這般快地消失。


    說完之後,侍女便不再開口,垂首等待著厲南燭的決定。


    這件事□□關重大,不是她能夠隨意置言的。


    厲南燭看著麵前的人, 眉頭緊緊地擰起,抿著唇不知在想些什麽,眼中的神色有些複雜。好一會兒,她才像是迴過神來一樣,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站起身來:“去母皇的寢宮。”


    無論事情是不是如顧臨安所說的那樣,她都有必要去走這一遭。要是什麽都沒有發現,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可要是真的……心中一沉,厲南燭不願再繼續深想下去。


    與下毒與暗殺之流的方式不同,想要悄無聲息地在厲天芸身上紮上一針,動手之人與她的關係,必然十分親近。


    而厲天芸出事的時候,與她同在房內的,隻有此時依舊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照顧的孫雲昭了。


    心中無端地生出些許煩躁來,厲南燭看著那逐漸靠近的南宮,隻覺得那是一片正在迫近的陰影,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孫雲昭雖然不是她的生身父親,但因著對方那溫柔平和的性子,他們的關係倒是不錯,在她的父君剛去世的那段時日裏,對方時常尋著由頭探望開解她,幫了她不少的忙,在她的心中,自然就占了一定的分量。


    若是可以,厲南燭自然是希望這種事情,不會與對方有任何的關係。


    但這世上的事情,並非總能如人的意的。而後宮,從來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能夠硬生生地將一個連隻螞蟻都不敢撚死的男人,變成一個能夠以他人的傷痛與死亡為樂的瘋子。


    即便是厲南燭,也無法確定當初那個會笑著和她說,她的父親去了另一方沒有痛苦的世界的男人,如今是否還是和當初一樣。


    抬手製止了守在門外的侍衛行禮的舉動,厲南燭徑直上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坐在床邊的人麵上滿是困倦的神色,腦袋一點一點的,似是就要睡了過去,但在聽到門邊傳來的動靜時,他卻猛地驚醒過來,睜大了眼睛往門邊看過來。


    “陛下?”急忙起身對著厲南燭行了個禮,孫雲昭似乎有些疑惑她為什麽去而複返。


    顧臨安所在的客棧與皇宮有些距離,這一來一迴的,花去了不少時間,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已經睡下了,窗外院子裏的蟲鳴,響得正歡。


    厲南燭沒有說明自己的來意,隻是環顧了一圈稍顯空蕩的房間,出聲問道:“伺候的人呢?”


    聽到厲南燭的問題,孫雲昭愣了愣,像是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問這個一樣,但他還是如實地迴答了對方的問題:“我讓他們先下去歇息了。”


    畢竟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都勞累了一天了,這裏既然有他在,便不用他們候著了。


    厲南燭聞言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這樣的事情,還真像是對方會做出來的。


    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孫雲昭,厲南燭收迴視線,抬腳走到厲天芸的床邊。


    床上的人和離開的時候一樣,依舊睡得很沉,並未因為剛才的動靜有絲毫醒來的意思,眼角生出的些許細紋,顯示著她並不年輕的年紀。


    分明此時已是初夏,可她的身上,依舊蓋著厚實的冬被,那有些瘦弱的身軀,看著仿佛要被壓垮一般,讓人心驚。


    在床邊坐了下來,厲南燭抬手握住厲天芸放在被子外頭的手。她並不會號脈,但有些東西,即使不懂醫術,也能看得出來。


    感受到掌心那比常人低上許多的體溫,以及指尖那幾近於無的微弱脈搏,厲南燭緩緩地閉上雙眼,語氣中有著難掩的疲憊:“去招太醫吧。”


    隻不過,就算那些太醫長了翅膀,能夠在瞬息之間就來到這裏,怕是也來不及了。


    看著自己帶來的侍女轉身出去尋太醫之後,厲南燭又握著自己母皇的手靜默了好半晌,才站起身來,看向站在一旁,神色絲毫未改的孫雲昭,出聲問道:“我記得,昭貴君曾經有個交好的苗國友人?”


    苗國除了那開放的風氣之外,最為有名的,便是一些偏門奇術了,甚至還有傳言,說苗國之人有控心之法,能夠讓人言聽計從。


    這些傳言的真假姑且不論,他們對一些詭術有著獨到的研究是做不了假的事實。


    如顧臨安所說,想要憑著簡簡單單的一針,就取了人的性命,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就是他自己,都隻是聽聞過這種事情,自己從未嚐試過,正是因為這樣,厲南燭才會在聽到那些話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守在厲天芸床邊的孫雲昭。


    “是的,”孫雲昭點了點頭,沒有否認,“我們是在機緣巧合之下相識的。”


    如若不是後來入了宮,他或許會隨著那個人,一塊兒離開前往苗國。


    “她教了我許多,”說到這裏,孫雲昭突然笑了起來,“她是第一個沒有因為我男子的身份,而看輕我的。”


    厲南燭,是第二個。


    盯著孫雲昭看了許久,厲南燭的眼中浮現出些許困惑的神色來:“我以為你應該會更驚慌失措一點的。”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比之尋常,都還要更加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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