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南燭:……


    這個家夥的應對,總是那麽的非比尋常。


    “說吧,”沉默了半晌,厲南燭忽然很是認真地看著顧臨安,緩緩地問道,“你用這種動聽的情話,騙過多少姑娘?”


    顧臨安:……


    敢不敢不要每次都擺出這麽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來說這些無厘頭的話?他也是會有招架不住的時候的。


    和厲南燭對視了良久,顧臨安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若是剛剛聽到這話的人信了,那就有一個了。”


    那暗含深意的落在耳中,厲南燭頓時感到心髒處傳來一陣輕微的悸動,她的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說話,卻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麽一樣,猛地轉過頭去。


    然後,就與不遠處正眼巴巴地望著這裏的段老與洛書白對了個正著。


    “……有事?”被兩人那和不能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給看得有些不自在,厲南燭的眼角抽了抽,開口問道。


    “嗯……”偷窺被抓包了的洛書白沉吟了片刻,露出了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厲南燭:……


    段老:……


    這丫的找借口就不能好好地找嗎?!


    見厲南燭朝自己看過來,段老立馬把剛才的想法扔到了一旁,擺出一臉嚴肅的表情,點了點頭:“今日的天氣確實不錯。”


    厲南燭:……


    這沒有一點可信度的話,就是她想說信了都沒法說吧?


    看到厲南燭麵上那糾結的神色,洛書白抿唇一笑,沒有再去解釋什麽。


    不是他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借口,不過是沒有那個必要罷了。這個姓厲的將軍,更喜歡這般如尋常友人間的相處,要是他的應對太過完美無漏,反倒不美。


    瞧著那邊轉過頭去,不知在和顧臨安說什麽的厲南燭,段老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輕聲說道:“他怎麽就看上了……”這麽一個軍營裏出來的女人?


    他不是蠢貨和瞎子,即便那兩人沒有明說,可那兩人之間的氛圍,卻足以說明一切了。


    因著自個兒夫人的緣故,段老對於厲南燭的身份倒是沒有特別在意,畢竟曆代帝王,將原本地位低下的民間女子納入後宮為妃為嬪的,並非少數,更何況厲南燭的身份究竟如何,還真無法輕易地下定論,但厲南燭的那個性子……想到平日裏對方的言行舉止,段老表示,要是不看這人長什麽樣,這壓根就是個男人!


    除了外貌,這人哪兒有一點女人的樣子?!


    “段大人……”看出了段老心裏的想法,洛書白正要開口勸說,卻不想還不等他開口,對方就輕歎一聲:“罷了,或許隻有這樣的性子的人,才能更好地管理……”最後那個詞,他沒有說出來,但其中的意思,這裏的兩人都明白。


    顧臨安對厲南燭的心思,他們看得很清楚,當然不會天真到覺得對方隻是打算將她納為尋常的妃嬪——便是他想,這周朝的厲皇也定然不可能同意。


    段老甚至覺得,顧臨安有可能抱了將對方迎娶為後的念頭,這著實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但他心裏也很清楚,要是自家主子真有這種想法,他也沒辦法改變,隻能將事情都往好了想。


    ——至少,顧臨安總算是看上了一個女人了不是?


    想到這裏,段老忍不住又是長長的一聲歎息。


    “……”看著段老那帶著苦笑的麵容,洛書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顧臨安可能壓根不會有後宮這事說出來刺激人了。


    以厲南燭當前展露出來的性格,怎麽可能做得到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就算她肯,顧臨安也不會這麽做。


    盡管自家陛下從來沒有說過要執一人的手到白頭這種話,可一些事情,平日裏就能覓得幾分。


    洛書白相信,這些事情,段老其實並非一無所覺,隻不過他不願去想罷了,到底都是與他該堅持信奉的東西相違背的事情。


    要是換了以往,段老或許還會因為這事和他爭論一番,可現在,大概這位老人連自己的思緒,都尚且沒能理清楚吧。


    不說段老,便是他自己,心裏頭都還有些說不清的複雜。


    這個地方,實在是有太多的東西,與他曾經認定的“常理”相悖了。


    然而,也正因如此,顧臨安那樣輕易地接受並習慣這裏的一切,才更加令人敬佩。


    思索間,便到了剛才顧臨安所說的地方,風聲鳥語之間,隱隱還能聽見潺潺的流水之聲。


    讓眾人在此地歇息,洛書白招了幾個人去河邊取水後,也跟著翻身下了馬。


    在一棵樹下席地而坐,洛書白小小地舒了口氣。


    別看這日頭不大,可曬久了,同樣難受。


    他是文官出身,雖也有習得騎射,可比起其他人來,總是有些及不上的。


    ——要不是顧臨安與厲南燭,以及厲南燭從洛城帶來的人,一個個的都騎在馬背上,他早就和段老一塊兒,成天待在馬車裏了。


    盡管洛書白的心中十分清楚,這些女人在軍中待了許久,身體比他硬朗很多,但身為男人的那份自尊心,依舊讓他有種微妙的不願服輸的感覺。


    別說他了,就是段老,都盡可能地待在馬背上,而不是馬車裏。


    果然,不管對自己說多少遍“女人並沒有比不上男人,男人也不比女人強”,心底最深處的想法,還是沒那麽容易改變。


    在心中輕輕地歎了一聲,洛書白從馬上取下水囊,仰頭飲了一口,轉頭打量起這周圍的環境來。


    此處是一片不大的林子,樹木稀疏地長著,繁茂的枝葉展露出蓬勃的生命力。一條小河從中緩緩地流淌而過,陽光映照在上麵,反射出點點波光。


    “這倒的確是個不錯的歇腳之地。”和顧臨安一起走到一處樹下納涼,厲南燭笑著將手中的水囊遞過去。


    不說別的,至少風景還是不錯的。


    沒有和厲南燭客套什麽,顧臨安伸手接過水囊。他側過頭去,盯著靠坐在樹下的厲南燭看了一會兒,忽地笑了起來:“錦繡江山,處處皆可入畫。”


    厲南燭聞言微微一愣,卻是沒有領會到對方話裏含著的另一層意思,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感慨地說了一句:“所以,世上才會有那麽多人,為此爭破了頭啊……”


    可無論那稱王的人換了幾撥,這江山,卻仍然是舊時模樣。


    手上的動作一頓,顧臨安看了厲南燭一眼,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解釋什麽,隻是微笑著,“不小心”踩了對方一腳。


    厲南燭:……


    她剛剛,說錯什麽了嗎?


    男人心,海底針,她實在是有點摸不透。


    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厲南燭晃了晃半空的水囊,起身朝河邊走去。


    這條河不過數尺之寬,水卻是深得很,一顆石子扔進去,好半天才能沉底。


    裝好了水,厲南燭正準備離開,眼睛的餘光卻突然掃到了什麽,讓她猛地頓住了腳步。


    “腳印?”將手中的水囊隨手掛在了一旁正在飲水的馬匹身上,厲南燭蹲下-身-去,皺著眉觀察著那岸邊的痕跡來。


    這地方就在官道邊上,來往之人眾多,留下點腳印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隻不過,從河邊的痕跡來看,那些人,可是徑直朝著河裏頭走過去了。


    ——有什麽人會好端端地,往一條河裏跑?除了想不開尋死的,就隻有想要借此掩蓋自己的行蹤的人了。而看這裏的痕跡,走入河裏的,顯然不止一個人。


    總不能一群人約好了,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一塊兒自盡吧?還偏偏挑在他們一行人到來前不久的時候?


    厲南燭可不相信,這世上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她的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之前雲城裏那個不止名姓的男人,不僅僅因為她一直都在琢磨這件事,還因為她想不出,如果不是這種謀劃著刺殺的人,還有什麽人會做這種事。


    有些可惜的是,這裏的痕跡被對方有意地遮掩過,又被之後來這裏的人破壞了不少,她無法看出更多的東西,也隻能將之當成一個暫時無法驗證的猜測了。


    輕舒了口氣,厲南燭站起身來,拿下水囊,朝注意到了自己的舉動,正往這邊走來的顧臨安走過去:“沒事,再去歇一會兒吧,等下就走了。”


    見厲南燭不想說,顧臨安也就不問,隻是將從周若離那裏拿來的幹糧拋了過去。


    他們這會兒是在趕路,而不是遊玩,當然不可能在這裏停留太久,等人休息得差不多了,馬也都吃飽喝足了,便再次動身了。途中眾人又加快了些速度,才堪堪趕在日落之前到達了驛站。


    “看來今天晚上不用露宿野外了。”心中稍微鬆了口氣,洛書白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想來是由於大周立國的時日太短,盡管官道上設有驛站,但數量並不多,且距離也不定,這一路上,讓他們很是吃了些苦頭。


    聽出了洛書白話裏的意思,厲南燭忍不住抬手搔了搔頸側。


    說實話,在這之前,她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看來親自到外麵走一走,能夠發現的問題,比成天坐在皇宮裏,批閱那一大堆奏折來要多得多。


    而與一個傳承了數百年的國家的人同行,確實能夠習得不少經驗。哪怕無法直接套用,卻也可以讓周朝少走許多彎路。


    眼前的驛站並不大,除了外頭掛著的寫著“驛”字的旌旗之外,與尋常的客棧看著並無多少不同。一條丈許寬的河流自驛站的腳下流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們來這裏的路上見到的同一條。


    大概是聽到了外頭的動靜,驛站中有一身著暗青色長袍的女子迎了上來:“諸位可是禦朝來使?”


    消息的傳遞,總是比人的步子要快許多的,而洛書白一行人的特征實在是太明顯,想要錯認都不太可能。


    ——至少厲南燭是沒法在這乾元大陸上,再找出這樣一支由一群會武的男人組成的隊伍了。


    “正是。”洛書白點了點頭,翻身下馬,從懷中掏出柳含煙給的文牒,準備上前交給對方。


    之前在雲城的時候,蘇雲清與厲南燭是舊識,是以省略了這一步驟,但其他地方,卻是不能這麽做的。


    文牒沒有問題,對方仔細看過之後,就恭恭敬敬地交還給顧臨安了。


    似乎一切看著都再正常不過,可厲南燭卻莫名地覺有哪裏不對。


    皺著眉將那個在前麵引路的女人給來來迴迴地打量了好幾遍,也沒能找出什麽異常的地方,厲南燭正欲將之當做自己因受之前河邊的痕跡而過分敏感產生的錯覺,但隨即,她的目光一凝,垂在身側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


    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動手的衝動,厲南燭彎起唇角上前幾步,有意無意地將洛書白擋了一下,讓他落後自己一步。


    “這位大人,”因著剛剛走了神,沒有聽清對方的姓名,厲南燭隻能這樣稱唿她,“不知我能否問一個問題?”


    厲南燭像是沒有察覺到其他人那帶著詫異的視線似的,抬手指了指驛站邊上的那條河:“這條河,”她臉上的笑容不減,仿佛在詢問一件自己十分感興趣的事情,“通往哪裏?”


    似是沒有想到厲南燭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一樣,那個女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說這條河?”她確認一般重複了一遍,然後笑了起來,“當然是……”


    “——通往幽冥了。”神色倏地一變,那個女人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匕首,飛快地朝厲南燭刺了過來。


    這突如其來變化,驚得一旁的洛書白都不由自主地低唿了一聲,然而厲南燭卻如同一早就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般,一個側身,就躲過了對方的襲擊,而後步子一跨,便迅速地欺身而進,一手握住對方的手腕狠狠地一扭,頓時,脫臼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對方的臉色也驀地一白。


    接住從對方手中落下的匕首,厲南燭頭也不迴,直接一個抬腳,就將邊上的洛書白給踹到了周若離的身旁,而在他原來所在的位置,一支□□正插在地麵上,微微顫抖著。


    “你們是什麽人?”看著那個女人飛速後退,拉開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厲南燭沒有趁機追擊。


    甫一交手,她就知道,這些人肯定不是上次碰到,衝著顧臨安來的人。


    不說以禦朝的情況來看,來人應該是男子,就說眼前這人的招式,也顯然不是暗殺的路數。


    最重要的是,她並不覺得那個禦朝的人,能夠悄無聲息地讓這麽多人,進入周朝。


    看著那緩緩地將眾人包圍住的人,厲南燭的神色有些凝重。


    但對方顯然沒有迴答她的問題的意思,動作利落地將脫臼的手腕接了迴去,冷笑著看著她:“你就是那個姓厲的將軍?”


    “嗯?”厲南燭聞言,不由地挑了挑眉,“你認識我?”


    “姓厲的……都得死!”對方依舊沒有理會厲南燭的提問,但這話,也算是一種方式的迴答了。


    後躍躲開對方手中的長鞭,厲南燭忍不住輕嘖了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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