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既然與那些秦賊相處了那麽久,當然有自己尋人的法子,她也不會不識趣到開口去詢問這些隱秘的事情。


    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段小樓扭頭看了柳含煙一眼,對於對方沒有以她身上的傷勢為理由,讓她迴去歇著感到很滿意。


    嗯,這人看起來稍微沒那麽討厭了。


    收迴視線,段小樓故作姿態似的輕哼一聲,邁步越過柳含煙,往外走去,卻沒有想到,她才走了兩步,就兜頭被一件拋過來的衣服給蓋住了。


    ……這年頭,衣服都能當暗器了?


    把蓋在頭上的衣服給扯了下來,段小樓的眉梢輕輕地挑了挑,轉頭朝這東西的主人看過去。


    “那個,外麵的太陽太大,你這樣子……”視線在段小樓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飛快地移開,林秋隻覺得各種不自在,“嗯,容易曬傷。”


    就算他知道這個地方的女人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子被別人看了,可他還是沒法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女人,近乎赤著身子在自己麵前亂跑。


    段小樓:……


    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得出來,這就是一個爛到不能再爛的借口。看看對方那連眼睛都不知道該朝哪兒看的樣子,就能明白這其中真正的理由了。


    “這麽貼心啊……”“嘿嘿”一笑,段小樓上下打量了林秋一番,略顯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不然那時候在沙漠裏頭,她搶的就不是洛書白了。


    林秋:……


    柳含煙:……


    默默地走過去把人給直接拉到了自己懷裏,柳含煙朝段小樓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不需要你喜歡。”


    段小樓:……


    林秋:……滾!


    麵無表情地從柳含煙的懷裏掙了出來,林秋以實際行動拉開了自己和柳含煙的距離,那一副恨不能和她撇幹淨所有關係的樣子,看得柳含煙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上翹,就連原先緊繃著的心神,都不由地稍稍鬆了下來。


    所謂的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說的就是這個理兒吧?


    察覺到柳含煙與林秋之間微妙的氣氛,段小樓的眉頭頓時就擰了起來。她轉頭看了一眼那像是在鬧什麽別扭的兩人,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多說什麽。


    別人的事,她管這麽多做什麽?要是這家夥也是個貪圖享樂的主,也隻是說明她原來的看法並沒有一點錯處罷了。


    不過,帶著男人外出行軍的將軍……嗬。


    段小樓覺得,她果然不該對這世上的官員,抱有任何期待。


    要真是有心,就算對方是和洛書白一夥兒的人,想要讓人乖乖地在城裏頭等著,別跟著添亂,方法可是多了去了。她可不相信,這柳含煙真的一點私心都沒有。


    不清楚段小樓在想些什麽,柳含煙又帶著人在這寨子裏頭仔細地搜索了幾遍,才驅馬離開。


    “這沙漠裏類似這裏的地方有三個,”騎著馬在前麵帶路,段小樓一點都不藏私地說起自己知曉的情況來,“但是能夠讓他們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轉移完畢,而且還能夠藏下那麽多人而不露蹤跡的,也就那麽一處。”


    反正出了這種事,她以後也不可能再盤踞這些地方,幹和以前一樣的行當了。


    “你們那寨子裏頭,還有男人和小孩吧?”段小樓的話音剛落下,一直沒有說話的厲南燭突然出聲了。


    要是她沒有記錯的話,按照柳含煙的說法,這群沙匪統共也就不過百人,又何來“那麽多人”之說?再加上之前那寨子裏的雞欄之流的物品,也隻有這樣一個解釋了。


    段小樓聞言看了厲南燭一眼,許是覺得沒什麽好隱瞞的,索性也就直接承認了:“沒錯,大多都是被一些狗官給害了的。”


    所以哪怕如今天下的主人換了一個,也不願再做那些被管著的“良民”。


    她們雖劫掠錢財,卻從不傷人害命,更不會逼著人留下來給她們賣命,反倒是有的人在見了她們那自在的日子之後,自個兒非得留下來不願走的。


    “這麽說起來,你們還是在做好事?”聽到這裏,厲南燭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段小樓聞言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悅,但也沒有出言反駁什麽。


    就算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她們的行當,說出去也確實不光彩。


    沒有去接厲南燭的話頭,段小樓再次開口:“要不是家人都被那群人給拿捏在手中,憑著那幾個家夥,怎麽可能敵得過我們寨子裏的姊妹?”就算不喜歡那些當官的,她們也做不出那種挑起戰爭,覆滅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和平的事情來。


    可對這世上的人來說,不管是什麽,都有親疏遠近之分。能夠為了那與自己離著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距離的所謂大義,而讓自己重視的人受傷的人,終究沒有那麽多。就是段小樓自己,都不能確定,如果自己這有珍視的人落在了那幫人手裏,她還能不能做出現在這樣的決定。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段小樓看著有些煩躁:“那群混蛋當初在知道洛書白的身份之後,就說擔心會惹上麻煩,要讓寨子裏的男人和小孩先轉移,這樣就算那群賊兵……咳,我是說,那群有著威名的柳家軍,”及時地轉換了稱唿,段小樓輕咳一聲,略有尷尬,“我們當時不疑有他,才讓她們得了手。”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寨子裏頭絕大部分的人,都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說到最後,段小樓還不忘為自己手下的人開脫。


    她是真的有些怕了,怕那些當初和她共同生活了那麽多年,比有著血緣關係還要親的人,就因為她當初一個無意的舉動,而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就算是向來心大的她,在想到這樣的可能的時候,也是會害怕的——害怕得不能自已。


    她終歸,隻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她會選擇護著洛書白離開的原因。大周大勢已成,光憑那些殘黨,不可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哪怕那些人此次的計策成功了,山寨裏頭的人,也一定都會被惱怒的朝廷給派人圍剿屠滅。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  林秋:男人怎麽了?男人也很厲害的好嘛?不要看不起男人啊!


    ☆、第36章


    “想要讓我們將此次的事情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是不可能的, ”看出了段小樓的心思,厲南燭翹起嘴角,瞥了因為她的話而收緊了雙手的人,故意停頓了一下, 才將後麵的半句話給說了出來,“但對於立了功的人, 我們卻也不是不能給予相應的獎賞。”


    “比如……”收迴視線, 厲南燭看向前方拿起好似沒有盡頭一半的黃沙, “放過一些被脅迫著去做自己不願的事情的人。”


    段小樓聞言, 下意識地就扭過頭, 朝柳含煙看過去。


    她是不認得厲南燭的,不清楚對方在這軍中算是個什麽身份,聽到這樣的話, 第一反應自然就是向主事人確認。


    “厲將軍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注意到段小樓的視線, 柳含煙衝她點了點頭, 算是認下了厲南燭剛才的話語。


    見狀, 段小樓的心中略微安心。盡管她並不知道這洛城什麽時候又多了這樣一號人物,但既然柳含煙這麽說了,想來也是不會有假的, 反倒是一旁的顧臨安,聞言似有深意地看了那兩人一眼,許是從中察覺到了什麽。


    其實這也算不上什麽奇怪的事情,即便柳含煙一直都稱厲南燭是自己手下的副將,但兩人平日裏的表現, 破綻實在太多,能夠從裏頭看出點什麽來,實在太正常不過。但既然陛下自個兒都不在意這些,她瞎操什麽心呢?


    柳含煙覺得,厲南燭其實並不在意顧臨安是否知曉她的身份,隻是由於兩人以尋常的身份相識,她不會刻意去提起這個話題。而且……柳含煙估摸著,自家陛下大概還覺著今後,對方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後,露出的震驚訝異的樣子,會很有意思呢。


    就是不知道到了那時,某個一看就是不會吃虧的性子的人,會怎樣在自家聖上那裏,把這個場子給找迴來。


    想到有趣之處,柳含煙的眼中不由地浮現出些許笑意來,又飛快地斂了下去。


    眼下的情況,著實不是去想那些沒影的事情。


    原先她以為落入那群秦人手裏的,隻有洛書白與周若離二人,若是時機尋得恰當,完全可以靠著刻意製造出來的混亂,潛入其中將其搭救出來,但這會兒卻知曉那群家夥的手上,還有一群無辜的百姓……柳含煙忍不住輕嘖了下舌。


    不管那些人曾經是不是在一群悍匪的手下討日子,也不管那些人曾經是不是生活在洛城裏麵,在柳含煙的觀念裏,這些就是她洛城的百姓,而她是決計做不到,對自己的百姓置之不理的。


    她相信,身邊的厲南燭,也一定是同樣的想法。


    想要把所有人都毫發無傷地搭救出來,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長長地舒了口氣,柳含煙仰頭看了看藍得澄澈的天空。事到如今,也隻能先找到了人再說了。


    要是連那群賊子的所在都找不到,再多的計策,也都隻是空談。


    隻能希望段小樓所說的,都是真的了。


    或許是察覺到了柳含煙的想法,段小樓又加快了身下的馬匹的速度。隻經過粗略包紮的傷口滲出些微的血跡,在身上那件並不合身的袍子上緩緩地暈染開來。


    都說狡兔三窟,作為一群能夠與駐紮邊疆的軍士周旋的沙匪的避禍藏身之地,自然是尋常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喏,就在前麵了。”拉著韁繩止住了馬蹄,停在一處小山丘後麵,段小樓抬手一指前方,開口說道。


    柳含煙:……?


    看了看段小樓,又看了看她指著的那一片空無一物,就長了兩棵矮小的仙人掌的地方,柳含煙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這麽輕易地相信一個原土匪頭子,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了——她實在是不覺得,前麵那片空地,能夠藏得下什麽人。


    然而,還不等她出聲發問,一旁的顧臨安就搶先開口了:“是在地下?”說著,他指了指那兩株再平常不過的仙人掌,“在自然生長的情況下,這兩種植株,是不會挨得這麽近的。”


    因著對這片大陸很是感興趣,顧臨安近些日子看了不少搜羅來的雜書,就連一些行腳商供以記事,卻不知怎的流傳出來的東西也都看了一些。而這兩種看著沒有太大差別的植物,正是那上麵提到過的東西,據說就是這玩意兒,救了當時陷入險境的商人一命。


    “啥?裏麵還有這說道?”被顧臨安有理有據的話給弄得一愣,段小樓忍不住仔細地盯著那倆仙人掌看了半天,還是沒能看出什麽門道來,當初她們想著拿這沙漠裏最尋常的東西來做個標記,卻沒想到這居然也是個破綻。


    神色莫名地盯著顧臨安看了一會兒,段小樓感慨似的歎了一聲:“沒想到,男人裏麵,居然也有這樣見多識廣的。”


    顧臨安:……


    總覺得這話好像有哪裏不對,但又好像沒有什麽不對。


    發現每當與這些生活在乾元大陸上的女子對話,總能讓他生出一些哭笑不得的感覺來,顧臨安不由地笑了笑,沒有出口反駁,隻是側過頭,看向一旁皺眉思索著什麽的柳含煙。


    柳含煙不蠢,剛才顧臨安的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了什麽,地下宮殿之類的東西,她又不是沒見過。而若是那些人都藏於地下,也確實能夠解釋為何在出事之後,他們最先選擇的避難之處,會是這裏。


    一般人的確不會想到,在這樣一片黃沙的底下,會躲著一群妄圖顛覆大周的賊子。


    但是,想要建造這樣的地下建築,所需要耗費的人力和財力,絕不是如段小樓這樣,沒有做過什麽大惡的人能夠承擔的。


    看出了柳含煙的想法,也不需她開口,段小樓就主動說了起來:“這地方可不是我們建的,”要真有那個能力,她們還幹什麽攔路搶劫的事情啊?“這底下是一個村子。”


    應該是前些年那場水患當中,被海水吞沒的眾多村落之一,隻是不知怎麽,沒有被沙子給壓嚴實,被她們在偶然之下發現了,就將之作為了據點之一。


    盡管裏頭隻清理出來一小部分,但卻足以供給她們生活了。


    明白自己的身份有點特殊,想讓這些人一下子就完全相信自己是不大可能的,段小樓也算是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給一塊兒解釋了。


    “要是琢磨完了就趕緊換個地方吧,再過一會兒,就會有人來這裏探風了。”可不管怎麽說,自己這麽拚死拚活地幫忙,還得被懷疑,段小樓的心裏頭還是不爽利的,“還是你們就這麽準備衝上去開打?”


    “這附近有什麽好的藏身之處?”看了柳含煙一眼,厲南燭笑著開口。


    再怎麽說,段小樓也曾經和那些人是一夥的,她們並不能完全否定對方在施苦肉計,給她們設下陷阱的可能性,但如果段小樓是真心想要幫忙,那麽有這樣一個熟悉對麵情況的人在,她們的行動就會簡單許多。


    “有倒是有,不過……”很顯然,段小樓一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她掃了一眼身後的人,眼珠子轉了一圈之後,才開口問道,“你們有帶驅蛇的藥物嗎?”


    騰蛇,一種在那場海水倒灌的災難結束後,突然出現在這片新形成的沙漠當中的、從前從未有人見過的沙蛇。其全身呈沙黃色,長得細細長長的,背上有兩個跟翅膀似的凸起的骨錐,竄起來跟飛似的,一眨眼就沒影了,因此而得名。


    這些家夥特別喜歡生活在那些中空,風吹過還能發出哭號一般的聲音的地方。


    當初段小樓發現這處被掩埋的村落的時候,裏頭就是一整個騰蛇的巢穴,她們花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將裏麵的蛇都驅幹淨了,把這地方給占了——也就欺負這群家夥嘴裏麵沒長毒牙,不然誰敢去打這主意?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在地上爬的家夥也戀舊,就算沒法迴到原來的地方,卻也不肯遠離,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盤踞了下來,一開始她們還沒發現,直到每天按時到處探風巡邏的人,被咬了好幾次才注意到這一點。


    大概這群家夥也記仇,外邊的旅人從那邊上經過的時候,都不會出啥事,但隻要有她們的人從附近走過去,隻要給它們逮著了機會,就會給人來上兩口。次數多了,她們也就不再樂意往那邊跑了,反正有這麽一大窩的蛇在,也沒多少人會往那邊走。


    “那地方藏人還不錯。”而且據她觀察,有個角落剛好能夠看到這邊的情況——當然,為了得到這個結論,她付出了一身牙印的代價。


    不知想到了什麽,厲南燭轉頭看了段小樓一眼,嘴角略微彎了彎:“行,就那裏了,帶路吧。”


    或許這次的事情,會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容易解決得多。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上個月因為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請了好多的假,先在這裏說聲抱歉,以後不會了,會好好更新,不會隨便請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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