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當時突然出去搶了個人,但想來應該不會影響柳含煙的計劃——畢竟不管怎麽著,那群人想要擺脫沙匪,都需要柳含煙的幫助,更別說還要想辦法搜尋顧臨安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算是助了柳含煙一臂之力來著。


    “……”聽到厲南燭的問題,柳含煙的表情一僵,好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她總不能告訴自家主子,自己的計劃超乎預料的成功,被算計的人直接撲上來啃了她一口吧?


    柳含煙覺得,要是她真把這話給說出來了,厲南燭絕對得笑上好一陣子。自家陛下那喜歡看她笑話的性子,柳含煙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怎麽?”敏銳地察覺到了柳含煙的不對勁,厲南燭不由地來了些興趣,“吃虧了?”


    柳含煙:……


    “不,”沉默了好一會兒,柳含煙終於開口了,“占到了大便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話也沒錯不是?


    “至少沒有被人下了藥迷暈,扔在沙漠裏。”頓了頓,柳含煙又加了一句。


    厲南燭:……


    她是不是該找個借口,好好地懲治這個以下犯上的將軍一番?


    微微眯起雙眼,厲南燭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第 12 章


    晨光微熹,公雞的啼鳴聲遠遠地傳來,昭告著新一天的到來。


    何靖睜開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屋頂看了好一會兒,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揉著額角坐了起來。


    不得不說,百姓的適應能力都是極強的,盡管在最開始被拘在此地,限製外出的時候,所有人都無比惶恐,擔憂著那不可預期的未來,但這麽長的時間下來,大部分人都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有房屋蔽身,能吃飽穿暖,每天隻需要做一些算不上重的活計,除了不得隨意外出之外,沒有其他不好的地方——對於來到這裏的許多人來說,這樣的日子,比起他們原先的生活來,要舒適得多。


    一些閑不住的人托那些每天都繃著一張臉的守衛帶了些小雞仔,在自個兒的院子裏養了,倒也有模有樣的,讓這地方更增添了幾分尋常街區的氣息。


    取了水隨意地洗了把臉,何靖看著擺在門外的兩桶新打的水,眼角不受控製地跳了跳。


    不知道是怎麽迴事,自從那次他說出自己不會刺繡的話之後,那些守衛看他的目光,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感,讓他渾身都不自在。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每天都會有人替他打好了水,放到門前,供他使用。


    雖說這確實省了他去井邊打水的功夫吧,但這感覺怎麽想怎麽不得勁兒,就好像自個兒被當成女人來討好了似的。


    當然,是不是討好還是兩說,何靖可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別人花這功夫的。


    他也想過把幹這事兒的人給找出來,但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蹲了那麽多次點,卻一次都沒能抓到人。有天夜裏他直接守了整夜,結果那天水桶直接就沒出現,等他去交了菜之後一迴頭,屋外兩桶新鮮的井水又放在那兒了。


    次數多了,他也就懶得去探究了,反正最後拿了好處的,還是他不是?


    舀了一勺水往昨天晚上擇好的菜上灑了,讓它們看起來更鮮嫩些,何靖想了想,又迴屋裏把上次那穿著華貴的女人留下的絲帕拿上,這才提著菜籃子出了門。


    上迴他迴屋之後懵了好久,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攥著這玩意兒,但等他再出門的時候,外麵的人早已經不在那兒了,隻能先留著了。


    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碰見那人,但先帶在身上總是沒錯的,要是迴頭魚真碰上了,還能借這個機會搭個話什麽的,畢竟對方的身份看起來不一般,若是能夠通過她找到離開這裏的機會,總還是不錯的。


    說真的,在這地方待了這麽久,何靖都覺得自己要閑得發黴了。


    他和林秋不同,本就是個坐不住的毛躁性子,當初會選擇來這兒,就是瞅準了新鮮,想看看這憑空冒出來的一塊大陸上有什麽新奇的東西。可誰成想,來到這兒之後,他啥有意思的東西都沒見著,光被當做犯人似的關著了,這幾個月,別提過得有多憋屈了。


    一邊在心裏琢磨著擺脫眼下情況的法子,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周圍,何靖的眼中忽地浮現出一絲疑惑來。


    盡管不知道為什麽,可那些人對待他們這群明顯隻是平民的人的態度,確實十分謹慎,每隔兩個時辰,就會有人到處巡邏一圈,而這會兒,正是巡邏的時間。但這一路走來,何靖卻並一次都沒碰上過巡邏的隊伍。


    他可不覺得,自己挑的時機有這麽巧,次次都和對方岔開了。


    不僅如此,那些原先守在這片區域外圍的守衛,此時也不見了蹤影,屋外走動的,隻有起早忙活的居民。


    很顯然,察覺到不對勁的,不僅何靖一人,一些人湊到一起,低聲地議論了起來,目光閃動間,顯然起了某些心思。


    人總是有種逆反心理的,越是不讓做的,越是想要去做,這一點,不管到了什麽年紀,都不會改變。哪怕這裏的人都已經習慣了每天都隻能在固定的區域內走動,但若是有機會,定然也會想試著跨越那條被劃出的界限。


    斂了眼中的心思,何靖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朝著目的地行去。


    由於不能離開所處的這片區域,他們每天做完手裏的活計之後,都會把東西交到一個固定的地方,那兒每天都會有一個人守著,並按照說好的價格交付銀錢。


    好巧不巧的,今天坐在那兒的,正是上次聽了何靖說不會刺繡的話之後,對他表達了深切的同情,並花了大半個時辰,開解他“就算經曆了那些事情,也千萬不要自暴自棄,要自尊自愛”的,不苟言笑的守衛小頭目。


    何靖是不知道對方口中的“那些事”到底是什麽,但他總覺得自己要是問了,會造成什麽不好的後果,就憋著一肚子的茫然和委屈,乖乖地挨了那麽久的訓。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現在每迴見到這個小頭目,都從心裏犯怵,有種說不上來的不自在。


    把手裏的菜籃子放到一旁,伸手接了對方遞過來的銀兩,何靖正在心裏頭想著該怎麽向對方打聽那些守衛消失的事情呢,就見對方用一種莫名複雜的目光看著他,嚇得他把剛想好的措辭都給忘到了腦後,下意識地就想掉頭走人。


    “你……”或許是看出了何靖的心思,對方終於在他把心裏的想法付諸行動之前開口了,“你們,”她頓了頓,換了一個稱唿,才繼續說道,“從今以後,就可以隨意外出了。”


    聽到這話,何靖不由地微微一愣,腦中生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禦朝的使節到了?”


    算一算時間,也確實差不多了,要是路上沒有碰上什麽意外,林秋這個時候應該帶著人迴來了。而既然禦朝來了人,再繼續扣著這些人就沒有意義了,畢竟兩個相鄰的國家,不可能沒有任何接觸交集。


    對方聞言並沒有否認,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別有深意的眼神,看得何靖一陣頭皮發麻。


    “怎、怎麽了?”不知怎麽的,一向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何靖一對上這目光就慫了,連話都有點說不順溜了。


    “沒什麽。”對方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今後你們住的屋子就送給你們了,當做是扣了你們這麽久的賠禮了。”


    很顯然,這對於這兒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是一個不錯的消息,但何靖總覺得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裏,帶著什麽沒有說出來的心思。


    “你……”盯著何靖看了好一會兒,對方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沒忍住,再次開口了,“今後這兒就沒人守著了,你晚上小心些,別總不插門栓睡覺,雖然這裏有我們將軍在,治安不會差,但保不準有見色心起的,到時候你都找不著地兒哭去!還有,別整晚蹲在門後麵,等什麽呢?這城西的那口井,當初打的時候沒挑好位置,水比尋常的井要深好多,你去打水的時候注意點,別掉進去了,要是真掉進去了,記得大聲喊,那裏離巡邏的人休息的地方不遠,大聲點就能聽到,還有……”


    這一長串的話聽得何靖一愣一愣的,好一會兒都沒迴過神來。眼前這人,就好像想要把所有能夠想到的事情,都全部給叮囑一遍似的,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漏了哪個。


    ……你不是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的嗎?!


    嘴角抽了抽,何靖一時之間都有點弄不清自己這時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受。


    按理說,碰上這種情況,他該是感動的,畢竟能有人這麽把自己放在心上,總是難得的一件事,但眼前的情況實在太詭異,他那靈敏的直覺正不斷地催促他轉身跑路。


    “最後,”就在何靖張嘴準備打斷眼前這人那碎碎念一樣的囑咐的時候,對方突然停下了口中的話,雙眼毫不避讓地對上了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想替你操心這所有的事情,所以……”似是有些緊張,她小小地吸了口氣,才接著說了下去,“——你願意嫁給我嗎?”


    何靖:……你說啥?


    “我不會在意你的過去,但你要是願意說,我也會聽著,”許是擔心自己稍有停頓,那鼓起的勇氣就會消散,對方一股腦兒地將剩下的話都給說了出來,“我每個月的俸錢是十五貫,米5石,家中父母尚在……”


    聽著對方將自己的所有情況一一說明,何靖覺得,要麽就是他瘋了,要麽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噗哈哈哈哈……”努力地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厲南燭扶著柳含煙的肩,笑得直打跌,“你……哈哈哈哈……看到他……哈哈哈……看到他剛才的表情了沒有……哈哈哈哈……讓我笑一會兒……哈哈哈哈哈哈……”


    “……”柳含煙看了看自家笑得毫無形象的聖上,默默地扭開了頭,裝作啥也沒看到,不過她那不停抽動的麵部肌肉,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大清早的就趕上了這麽一出好戲,確實讓人心情愉悅……咳。


    作者有話要說:  何靖:我一定是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對……


    你們這群說要養肥的!信不信我!我!我哭給你們看!【汪的一聲哭出來】


    謝謝麟訾的雷,麽麽噠~


    ☆、第 13 章


    抽動著眉頭轉過身去,看著那個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女人,捂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何靖的嘴唇動了動,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直接開口罵娘。


    他上次就覺得這女人腦子有點不正常,這迴一看,過然沒錯!看看她那個樣子,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犯病了呢!


    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到了嘴邊的罵人的話給吞了迴去,何靖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看著厲南燭道:“不知我上次可有得罪姑娘的地方,姑娘要這麽消遣我?”


    除了這個理由,他實在是想不出其他出現剛才那一幕的理由了。他可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魅力,竟然還能夠吸引男人。


    “不不不,”聽到何靖的話,厲南燭連忙搖頭,因為笑得太過,她這會兒還有點沒緩過來,“我隻是路過而已,這事可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她可沒說假話,因為之前說過,等到那禦朝來人了,就解除對這兒的人的限製的,所以今兒個早上起來之後,兩人就順道過來瞧一瞧。隻是沒想到,一走到這裏,就剛好趕上了那麽這麽一場好戲,讓厲南燭樂得喲……


    和自家那從來都不在乎自己形象的的主子不同,柳含煙還是很注意維持自己的威嚴的——尤其是在自個兒的手下麵前。她輕咳一聲,掩下眼中的笑意,側頭往坐在那兒的小頭目看過去。


    “將軍!副將!”對上柳含煙的視線,周若離的臉皮不由地有點發燙。這種事情被頂頭上司給撞見了,總歸是讓人感到挺不好意思的。至於對厲南燭的稱唿,則是柳含煙一早就吩咐下來的。


    其實早先的時候,柳含煙手底下也是有幾個副將的,隻不過後來天下平定之後,那些個家夥,不是被升了官,被調去其他地方左震了,就是厭煩了奔波,遞交了辭呈,迴家鄉成親生子去了。柳含煙後來也沒找著合心意的副手,這位置也就這麽空下來了,這會兒往厲南燭頭上安上一陣子,倒也沒什麽大問題。


    而聽到了周若離的稱唿的何靖不由地一愣,眼中也頓時浮現出驚詫的神色來。


    他確實看出了這兩人身份的不一般,卻著實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是駐守此地的將軍。不過好在史上的女將軍雖然少,但也出現過,盡管大將與副將均為女子的情況還沒聽說過,但想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在驚訝了一瞬之後,何靖的注意力,又放到了走到他麵前的周若離身上來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上司就在邊上看著,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周若離這會兒看起來明顯有點局促不安,垂在身側的手不時地握緊又鬆開,那張平日裏都顯得格外堅毅的麵龐上,現在滿是強自的鎮定。


    對上周若離看過來的視線,何靖的頭皮一緊,心裏頭那不祥的預感一個勁兒地往外冒。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找個理由開溜,麵前的人就開口了:“我是認真的,我想將你娶過門,把剩下的後半輩子都和你捆在一起,死後也埋在同一副棺材裏頭,最好下輩子也能一起走。”她問,“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她其實是個嘴笨的人,說不出什麽打動人心的情話,隻能把自己想到的事情,都一一地說出來。


    “……”看著周若離那沒有半點開玩笑的神色的雙眼,何靖隻覺得自己的胃隱隱作疼。


    對方那真誠的樣子,確實很讓人動容,但是這節奏,怎麽看怎麽不對吧?要不是很確定自己的性別,光聽對方這番話,他都要以為自己是女人了。


    抬手按了按抽疼的額角,何靖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努力地用心平氣和的語氣開口:“對不起,我不喜歡男人。”


    “啊?”聽到何靖的話,周若離也愣了,“我沒說你喜歡男人啊?”


    何靖:……?


    剛覺得自己稍微跟上了點對方的思維的何靖又懵了,看著他那一臉茫然的樣子,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的厲南燭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不行了,我的肚子好疼……哈哈哈……我好像笑岔氣了……哎喲……哈哈哈哈……”一手捂著肚子,厲南燭笑得無比痛苦。


    何靖:……


    柳含煙:……


    周若離:???


    其實柳含煙本來是能忍住笑的,但耐不住邊上有個毫不自製的厲南燭在,連帶著她的自製力也跟著下降,最後隻能抖動著肩轉過身去。


    何靖:……我能罵人嗎?


    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被看笑話的對象,何靖表示心裏苦,想哭。


    ……他喵的自從他來到這片大陸上,就沒碰上什麽好事過!他一定和這地方犯衝!


    就在何靖琢磨著等自己離開了這裏,一定要早早地迴到天啟大陸去的時候,柳含煙終於笑夠了,大發慈悲地開口提醒:“你仔細看一看她。”


    柳含煙覺得,要是她在不開口,這兩人再在這兒對瞪個一整天,指不定都還不能鬧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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