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麵色一整道:“還是接著說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堅持多長時間讓自己撐著來迴憶這段往事。平常我都是盡量不去想後來發生的事情,但如果現在不講,我怕將來也沒有勇氣告訴你了。”

    說著,她端正身子,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麵色凝重,徐徐說道:“就在我們成親的那天,銘非執意不肯娶我,所以婚禮隻有少數直係親友出席。

    那天的我心裏滿是將要嫁為人婦的喜悅,可是……

    銘非是被家人強行按著,跟我拜了堂,然後被綁在新房的床頭上。

    當我自己掀開頭蓋的時候,我看見他正拚命掙紮著想要掙脫繩索,他的眼睛已經充血了,額頭上大汗淋漓,衣服上還有點點血跡,仔細看原來手已經被繩索磨破了,正點點滴滴的在往下滴的血,但他好象沒有知覺似的,還在大力的扭動著身子。

    我從沒見過他這樣麵目猙獰的樣子,不禁有些害怕。想要上去幫忙,卻被他一下撞到了牆角上,他嘴裏嚷著:“別碰我,你這個幫兇,你害的我還不夠嗎?你現在很得意是嗎?如了你心願了,你終於嫁進林家了。但是我告訴你,你永遠也不是我愛的人,就是得了個名份又能怎麽樣。”

    她說著說著淚便狂湧而下,我知道外公這樣罵她,比殺了她還讓她難過。

    她接著說:“我聽了她的話,傷心的不行,才明白我留的住他的人卻留不住他的心。我心中大慟,突然心灰意懶,再看他覺得他也是同病相憐的苦人,隻怪我倆愛人的心都太重了。

    我不忍看他這樣傷害自己,於是對他說讓他不要動,我幫他解開繩子助他逃走。他起初不信,但後來見我幫他解開繩子,還幫他收拾了包袱和細軟,這才相信了。

    臨出門時,他終於對我說:“小卿,是我負了你,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想方設法的報還。”這他這翻話,我也覺得值了。

    他本來想帶走孩子,但是看見家中燭火通明,便對我說:“看來這次是不行了,麻煩你幫我照顧雨兒,還有幫我安慰一下我的父母。另外祝你早日找到如意的伴侶。”

    我心裏難過,想到沒有了他,我心裏也容不下他人了。這此生已經是沒有指望了。但還是催促他快走,免得被人發現。他急急逃了出去,沒想到才到大門口就被發現了。

    公公婆婆眼見兒子這樣不管不顧,我也不加阻攔,心裏已經無計可施,竟雙雙跪倒在地,求銘非不要離開,他們老淚縱橫,婆婆更是數次暈厥。

    銘非眼見父母這樣,隻比剜心還疼,於是扶起父母,然後納頭就拜,哭說:“兒子不孝,不能讓父母安心,偌大年紀還為我操心,兒子真的是該死。但是我的心如裏沒有芷兒陪伴,即便是觀音菩薩手中玉靜瓶的水澆灌,也隻能是枯了一般,了無生趣。

    可高堂尚在,兒子不敢輕生,隻盼獨守心中的這一點想念,但是父母還是強行迫我成親。既然父母不能容我這個想法,我隻能還了父母給的,隻用我自己的去尋芷兒了。“

    他說完,“砰、砰、砰”就是三個響頭,然後向門前的石樁上就撞了過去。

    我與公公婆婆一見,驚的魂飛天外,就是想拉,也已經腿腳酸軟了。眼見著就要鮮血四濺、天人永隔的時候,我便看到這一世我見過最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一條快如閃電般的黑影忽然斜飛過來,然後銘非的身體便被騰空提起,輕飄飄的落在庭院之中。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震呆了,隻呆呆的看著。連婆婆也停止了哭嚎。

    接著一個身影從房頂上飄落在銘非麵前。竟是一個執鞭的年輕女子。她俏立在銘非麵前,輕輕的撫著他的臉頰,眼裏含著淚,柔聲指責道:“怎麽這麽傻呢?我走前不是留話給你,讓你忘了我,好好活嗎?你怎麽能自尋短見呢?你若出了事,你讓我和女兒情何以堪。”

    銘非這時仿佛才從夢中驚醒一樣,顫抖著拉著女子的手,輕輕的生怕把她又驚走了似的,說:“芷兒、你真的是芷兒,真的是我的芷兒嗎?你真的迴來了,真的迴來了,不是做夢吧,不是做夢吧,你還是舍不得我的,舍不得我的,對嗎?你一直跟著我嗎?”

    就見女子輕輕點頭說:“你既然這樣,我又怎麽能再棄你而去,以後一定讓你伴著我。再不把你拋下,但是真的死也願相隨嗎?”

    我聽到這兒隻覺得一陣寒徹心扉,隻盼望著銘非不要答應。

    但是銘非聽到之後,卻狂喜至極,他大笑道:“不怕、不怕,隻要讓我能跟芷兒天天再一起,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與你生死不離。”

    我聽到這兒心痛的已經快沒有知覺了。從我懂事以後,就天天希望他能這樣對我說一句,便是馬上赴死,也甘心情願了。

    那女子微笑著點頭說:“好。”

    兩人便對站良久,互視著對方,眼睛裏有著拆解不開的濃情。那一刻我的心碎成一地。

    許久,那女子慢慢轉身,來到銘非父母麵前,銘非急忙來護,想是怕心上人受了委屈,而她卻隻是微微一笑,將他推開,倒身下拜,口中道:“父親、母親,請原諒芷兒沒有早早來拜見公婆,現在鬧的闔家不寧,都是芷兒的過錯,請兩位老人家不要責怪銘非。

    另外,芷兒有個不情之請,請父母讓銘非隨芷兒離去,芷兒身負重責,非死不能擺脫,而銘非也是要跟我在一起的。否則依今天看來也是有性命之虞。“

    說著她的臉上流露出哀淒之色,眼睛中滴出點點珠淚,哽咽著說:父母年齡俱大,兒子媳婦卻不能膝下盡孝,還請父母原諒實在是有不得已而又不能說的苦衷,父母若生氣,就請責打芷兒,芷兒絕對一聲不吭。“

    說完她就這樣直直的跪在那裏,銘非想上前去拉,卻反而也被她拉著一同跪了下來。

    公公見到這個讓他一直恨的牙癢的女子,氣的早想打人,但是因想她總算剛才救了兒子一命,又擔心如不允兒子怕又惹出個好歹,便隻是憤怒的拂袖而去,臨走還讓大家都散了,不準有人去管他們。

    婆婆左右為難,最後也隻得也避而不見。“

    外婆說著,又沉沉的歎了一口氣,仿佛想把胸中的哀怨都宣泄出來,她的眼神變的更加迷離,她大概是想不通,這個芷兒應該也是很愛我外公的,但卻為什麽不能和家人相守在一起。

    連我聽著,也覺得這個芷兒(應該是我的外婆)有一些古怪。

    她接著說:“他們就這樣一直跪著,但兩個人卻都目光閃爍,望著對方,仿佛滿天危雲已被狂風吹散,臉上露出喜悅的笑,我黯然離去,進了自己的房間,這喜房裏的經此刻變的是那麽的刺眼,我慢慢移到窗前,隔著窗看見他們兩個人輕拉著對方的手,小聲的在說著什麽,我聽不見,但是我卻看見了銘非眼中的喜悅。

    我的心墜入了冰窟,知道此生都無法再擺脫出來了。

    第二天早飯時,全家聚在飯廳裏,連我的父母和兄弟聽了這事也來了,兄弟看到我受了委屈,義憤填膺,要為我出氣,父母則為難的看著我,他們二老看著我和銘非長大,對銘非早象看待親生兒子一樣。現在聽說他為了那個女子可以連命也不要,不想逼他太緊,但又心疼女兒,左右為難。

    公公婆婆看見我家人,不住的點頭至歉,看他們這一夜未見,一下就象老了十歲。想起他們這些年對我的好,也是心下惻然。

    公公更是對我說:“小卿,你說,你想怎麽樣,你若不讓他走,我便讓家丁守住這個門,一輩子讓人看緊了他,那怕是捆著過日子,我也是做了。兒子可以不要,你這個媳婦我們林家卻是認準了的,我可不要你受委屈。”

    婆婆也是拉著我的手,小聲的抽泣著。我知道婆婆也是左右為難的。

    我經過了一宿的思慮,明白這種事也勉強不得,三個人痛苦不如一個人痛苦。

    便哭著說:“讓他們走吧,我不委屈,銘非跟了她去,才會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他幸福了,那我也認了。”

    我說完,一家人抱哭成一團,公公便說要收我做女兒,可是我心裏認定已經嫁給銘非了,就當他已經死了吧,我也願為這份感情守了這一輩子。

    父母兄弟勸我迴家,我不願意走,因為我已經當自己是林家的媳婦。銘非看來是非走不可了,他若走了,公公婆婆便真的沒人照顧了。

    於是我強要留下來,並勸二老早點放他們走吧。公公心疼我,於是就叫人趕他兩個人走,但是因為雨兒跟我住了也有半年了,小丫頭早當我是娘了,所以公婆讓人傳話給他們,不許帶走雨兒。

    他們夫妻商量了一下,也就應允了。

    公公讓人趕走他倆,什麽都不許帶,婆婆趴在窗欞上哭的幾次都暈死過去。

    我偷偷的來到前院,想看著銘非離開,雖然知道這必然會讓我傷心絕望,但隻要想到今生都可能不會再見了,就忍不住的去了。

    我趴在院牆的拐角上,看著他倆相攜的身影,獨自哭泣。

    卻忽然那女子迴身麵向著我,未見她身動隻覺眼前一花,她卻已經來到我的麵前。

    我一驚,意識到她一定是傳說中那種武功極高的人,心裏有一些些的怕,畢竟我們倆沒有正式的麵對麵過,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為我和銘非曾舉行過婚婚禮而對我不利。

    但是當我仔細看她時,我才發現,我不得不說我這一生從未見過象她那樣的美人,肌膚晶瑩剔透,吹彈可破,濃密睫毛下一雙如小鹿般眼睛,清可見底,讓人一望便心生親近之感。一頭秀發柔順亮澤,身材也是纖細適中,真是說不出的明豔照人。

    仿佛從畫上走下來的一樣。我本來對自己的容貌還有幾份自信,但自從見了她,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美人。

    我呆呆的看著她,不知道該跟這個我看著也喜歡的情敵說些什麽,可是她卻用她細嫩的雙手忽然抓住了我的手,愧疚的對我說:“小卿妹妹,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我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她看我低頭不語,又說:“小卿妹妹,銘非常常在我麵前誇你識知書達禮,而且見識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今天看來果然是這樣,不過還要加上兩樣,那就是心底善良、心胸寬廣。

    銘非其實是真的很喜歡你的。但是因為你們從小便生活在一起,所以他把你當最可愛的妹妹看,本來想著我自己今生不能與他在一起,極是不放心,又看到你是真的愛極了他,在他生病的時候照顧的無微不至,又對我的女兒視如己出,所以就希望我不在了,能由你來照顧他們父女倆。

    可是現在,我實在不能再至銘非性命於不顧,所以請原諒我的一片私心吧。“

    聽了她的話,我雖然心裏有許多疑問,想問為什麽銘非和她成親就不能繼續呆在林家,但是想想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應該是難言之隱,再說自己又是什麽身份,憑什麽叫人家說呢,所以隻能不語不發,呆立在那兒。

    心裏卻想:看她不但長的嬌豔動人,而且神情舉止更是落落大方,再聽她說話嬌柔清脆,吐字聲聲如玉石落盤,婉轉動聽,也覺得這樣的人便真是集天地秀氣於一身,不知是怎樣的家庭才能育出這樣的女子,林家上下大概也是被她的風采所震憾,所以才沒有太反對他們離開吧。

    我意思不定的時候,她卻忽然從懷裏取出一隻玉鐲,不由分說為我戴在手上,然後拉起我的手,歪頭看了又看,啟齒一笑說道:“真合適”,她一笑更似春風一渡,千樹花開,直顯得明眸皓齒,顧盼風流。

    忽然她正色道:“小卿妹妹,送你這個鐲子,不是想用這個鐲子彌補你什麽,因為這個鐲子根本就彌補不了我們對你造成的傷害。

    但是這鐲子是被我師父親自開了光的,具有非同的念力。想這一家老老小小的,現在銘非一走,怕是連一個鼎力的人也沒有了,今後還請你費心照料。送你此物,萬萬不可因為恨我而毀了她,前路曲折,這小小的鐲子在關鍵的時候便能發揮出它的能力,定可保你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就隻當是我的一點見麵禮吧,大恩不言謝。希望你有一天能原諒我和你銘非哥。那我便是……“她語意一停,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哽咽著接著說:”心願也就足了。“

    說罷她淒然一笑,然後和銘非轉頭離去。直到快不見時,才又轉頭看了我一眼,眼光中似乎有著閃閃的淚光。我知道她的心還牽掛著自己的女兒,隻是不便說出口罷了。

    這一瞬間,我的心忽然就不再恨她,心裏隻想若我是一個男子,也會為這樣的可人兒魂牽夢擾。若再得她傾心相愛,更不必說那是一定要生死相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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