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菲笑而不語,張鈞神情有些恍惚,黃四郎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番,感歎道:“在老頭子臨終之前,竟然可以遇到兩位小友,也算是有始有終吧!”


    黃四郎迴憶著往事,喃喃道:“那是四百年前吧,我當時還是渾渾噩噩沒有開啟靈慧的走獸,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吞食了一顆誘人的紅色果實,然後陷入了沉睡,當我再次醒來時,已經過了數十年了,而我也已經成為大妖,覺醒了天賦神通,化為了人形。


    “當時的樣子大約八、九歲左右吧,和你們差不多大。當時我剛剛化形,什麽也不懂,就被路過的行商,黃三郎,給撿了去。


    “後來我學會了人族的語言,才後知後覺的了解了當時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黃三郎本來是要將我賣了的,隻是最後沒有和人牙子談攏。人牙子認為我是一個傻子不值那麽多錢,而黃三郎經過和我的一路上的接觸,早就發現了我並不傻,隻是好像嬰兒一樣,沒學過說話,並且還天生神力,奇貨可居,於是幹脆就將我帶迴了家,交給了黃柳氏,黃三郎的母親,讓她教導我說話。商量著等我學會說話了,再將我賣一個好價錢。


    “黃三郎離開家再次行商時,家裏闖入了幾個強盜,在黃柳氏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出手,將這些強盜給殺了。


    “當時我的獸性大發,差點泯滅了人性,當時我真的嚇壞了,黃柳氏一連安慰了我好多天,就是這次的事,讓黃柳氏真正的接納了我,待我猶如親子,並為我取名黃四郎。


    “黃三郎迴家之後,因為我的問題,與母親黃柳氏產生了爭執,最後知道我拯救了黃柳氏後,雖然不情願,卻也接納了我。


    “一晃三四年過去了,黃三郎通過行商開了一個雜鋪鋪,並取了一個女子為妻。當時我已經完全融入了黃家,對我來說,她們都是我的親人,母親和三嫂。


    “不過母親和三嫂一直有矛盾,黃三郎夾在中間十分苦悶,經常找我喝酒,我們兄弟兩人的關係反而變得十分要好了。


    “兩三年後,黃三郎實在受不了了,就決定重新做行商,就再次離開了家。沒想到,這一走,竟然就成了永別!


    “黃三郎再也沒有迴來,不到一年,三嫂就偷偷的賣了雜貨鋪,離開了連山縣,據說是跟著一個路過的行商跑了。


    “不久,母親也抑鬱成疾,臨終前讓我尋找黃三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讓我盡力贖迴黃三郎的雜貨鋪。


    “親人的一一離去,當時我十分迷茫,就聽從母親的遺囑,找到黃三郎留下的門路,也做了行商,開始走黃三郎以前經常走的商路。在商路上,我終於找到了線索,黃三郎早就在一年前就病死,我找到了黃三郎的屍體,火化之後,帶迴了家,完成了母親的第一個遺囑。


    “然後我繼續做行商,當了兩年行商,終於賺夠了錢,重新迴到連山縣,贖迴了那間雜貨鋪。完成了母親的第二個遺囑。


    “我贖迴了雜貨鋪,完成了母親的遺囑之後,我再次限入了迷茫,不知道應該做什麽?應該怎麽做?甚至還考慮過,要不要像黃三郎一樣娶一個媳婦兒……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神情陰鬱的道長遊曆到了連山縣。”


    說到這裏,黃四郎看著張鈞道:“你身上誘人的香味,和他很像,我一時沒忍住,露出了馬腳,被他發現了我是一個可以化形為人的妖怪。”


    “當時他大吃一驚,也立刻開始對付我,說我的天賦神通太危險了,必須殺死或封印,不然對人族來說,恐有大禍!


    “他的實力不弱,卻也不是我的對手,不過他很厲害,我也奈何不了他。我們鬥了兩年,這期間,我知道了道門的存在,也知道他是道門風水脈係的道士,更知道他的道號——鼎重。你們聽說過鼎重道長嗎?”


    黎菲和張鈞遲疑的對視一眼,黎菲起身迴答道:“重量的重嗎?”


    看到黃四郎點頭,黎菲迴答道:“鼎重,是我們修真一脈的祖師爺。”


    黃四郎笑道:“果然!你們果然是他的徒子徒孫!怪不得可以找到這裏來!”


    黎菲好奇的詢問道:“後來呢?”


    黃四郎感歎道:“後來……後來,我才真正的明白,什麽是風水!什麽是風水陣!鼎重道長竟然在我的出生地布下了一個風水陣,引我前來,然後將我和我的族人,全部封印在了這裏。”


    黃四郎衝著黎菲道:“我知道,你們兩個小娃娃不可能自己出來曆練,應該是跟著師長一起來的吧?你們的師長倒是膽子夠大,竟然敢隻放你們兩個小道童進我們黃家村,就不怕你們有危險嗎?


    “好了,老頭子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你們可以請你們的師長過來了,老頭子有正事要和你們的師長交談。”


    黎菲正要起身迴話,黃仁的左側位置,張鈞的對麵,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黃居士找貧道有何事?”


    隨著聲音傳出,一陣光影閃爍,一個人影漸漸變得清晰,顯化出來,好像一直坐在那一樣。


    黎菲立刻向黃四郎介紹道:“這正是家師,修真一脈當代脈主,道號諱字:典華。”


    黃四郎看向典華,雙眼突然一亮,流出了兩道鮮血,黃四郎搖了搖頭道:“真是抱歉,我需要驗證一下!得罪了道長,還請道長海涵!”


    典華搖了搖頭道:“沒想到,你竟然還精通道門的算命之術?擁有觀人氣運的法眼?這是玉章師叔傳給你的吧?真是莽撞!”


    說著,一道白光打在了黃四郎的身上,黃四郎的身體立刻有了一絲好轉,眼睛也不再流血了。同時典華右手食指點在了眉心,將對方的化形神通點化了出來。


    “這是……”黃四郎不敢置信的詢問道。


    “治療術!”


    “我的身體……”


    典華搖了搖頭道:“黃居士已經油盡燈枯,治療術也隻能緩解你的痛苦,並不能為你延壽!”


    黃四郎眼神中的光彩一閃而逝,搖了搖頭,唏噓道:“我以為我已經參悟透了生死,沒想到……讓典華道長見笑了。”


    典華擺了擺手道:“自古以來,生死都是一道大頭,有哪個人敢直言參透生死呢?!”


    黃四郎恭敬的點頭受教道:“是,黃某受教了!”


    這位典華道長的實力,比之將他封印在這裏的鼎重道長,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強者為尊,達者為師,黃四郎自然對典華十分恭敬。


    “你找我有正事要商議,說的是這座風水陣的事吧?”典華直接了當的開口道。


    黃四郎顫顫巍巍的起身,向典華鄭重行禮道:“正是,當年我在外曆練,的確殺了一些人,但是都是有原因的,而且從來沒有吃過人。


    “玉章道長說我罪不致死,而鼎重道長的這個風水陣,即是封印,何償不是保護呢?老頭子的殺孽,用一生的囚禁已經還的差不多,請道長在老頭子死後,放開風水陣,讓老頭子的後輩子孫,可以獲得自由!“


    典華沉默片刻,點頭道:“你確定要破開風水陣嗎?風水陣破開容易,要重建就難了!就像玉章師叔所言,此風水陣雖然封印了你們,卻也守護了你們,一旦破開風水陣,你們將失去守護!等待你們的,可不隻是自由,還有危險!”


    黃四郎肯定的點頭道:“這是自由的代價,我們願意付出這個代價!”


    典華看黃四郎堅定的眼神,緩緩點了點頭道:“可以。希望你約束好你的族人,不要破了吃人這個底線,不要作惡一方,不然……”


    說著,身上的氣勢暴增,黃四郎和黃仁等黃家村的所有妖怪,根本就受不了典華的氣勢,感覺如大山壓頂,身體不受控製的跪在了地上,沒有堅持多久,就一一化為了原型,一隻隻體型巨大的黃鼠狼,瑟瑟發抖的趴在地上。


    就連黃四郎這隻大妖,也不例外!


    “好,好強!”


    人族竟然有了這樣的強者!


    黃四郎之前的一些想法,頓時消失了!


    以黃鼠狼的形態,趴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衝著典華作揖道:“是,小妖絕對不敢吃人,絕對不敢作惡!”


    典華這才緩緩的收了身上的氣勢,身體緩緩的懸浮起來,俯視著變成人形的黃四郎和黃仁,一揮手,天地為之一震,道:“風水陣已破,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典華就消失不見了,一如他突然出現一樣。


    空氣中傳來典華的聲音:“你們的曆練完成了,可以迴來了。”


    黎菲和張鈞自然知道,這是對他們二人說的,於是趕緊起身,衝著典華剛才坐過的座位行禮道:“是,師父。”


    說完,黎菲向黃四郎行禮道:“我們的曆練結束了,黃居士,告辭了。”


    黃四郎對黎菲十分恭敬的迴禮道:“兩位貴人,慢走。”


    黎菲和張鈞沿著來時的路,在一眾妖怪恭敬的送別禮中,離開了黃家村,登上了停在村口的馬車,隨後馬車踏葉不動的向遠處行去,不過幾個唿吸,就消失不見了。


    黃四郎站在村口,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歎了口氣道:“人族,真是氣運鼎盛啊!先有鼎重道長,後有玉章道長,現在又有了典華道長,而他的兩個弟子,也都不是凡人,天資卓越。


    “在這天地劇變之際,人族不僅沒有大衰,反而可能一躍成為萬族之長!阿仁,你知道,以後該怎麽做了吧?”


    黃仁的臉上收起了最後一絲不甘心,行禮道:“明白了,父親!孩兒願率領部族,以人族為尊!堅守本分!”


    黃四郎搖了搖頭道:“不是人族!是道門,尤其是道門中的修真一脈!人族,可比你想象中的要複雜的多!


    “正好,現在剛剛天地劇變,外麵還不太危險,你可以出去曆練一番,至於其它的族人,就留在黃家村吧……


    “它們靈慧不足,意誌不堅,出去恐怕會闖禍……還是老實的呆在黃家村吧!”


    黃仁恭敬的點頭道:“是。”


    ……


    上了馬車,張鈞看到盤坐在車廂裏的典華,行禮之後坐下,幾次張嘴欲言,都是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典華微微搖頭道:“你是想詢問自己的身世?”


    張鈞的眼神凝重起來,緩緩的點了點頭。


    典華輕笑著點頭道:“如你所料,根據我的推算,你應該是玉章師叔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血脈了。”


    “師父收我為弟子,也是因為……”


    “玉章師叔與我修真一脈有著極深的淵源,再加上你的天賦的確極高,為師因此有了收你為徒的想法。這是你我的緣法,不必多想!”


    張鈞心中放下了最後一絲戒備,鄭重的向典華行了一個禮,然後進入仙碟幻境中修煉去了。


    黎菲搖了搖頭道:“師弟少時的遭遇,讓他的戒心過重,竟然和師父客氣起來了,真是不像話。”


    典華衝著黎菲笑道:“好了,不用在這裏為張鈞圓場了,為師怎麽可能是這麽小氣的人?你這次的表現非常好!果然,道心圓滿,至誠先知。我什麽也沒說,你就憑直覺提前猜到了我這次曆練你們的目的不是殺戮,非常好!”


    黎菲笑著迴答道:“其實師父曆練我們,若是需要殺生,會專門明言,若是沒有明言,就是不用殺生。這次曆練師父並沒有明言需要除妖,已經給了這麽明顯的提示了,弟子自然謹遵師命!”


    典華搖了搖頭道:“你啊……為師看你的眉宇之間也有疑惑,可是有什麽疑問?”


    黎菲坦然的承認了,之後詢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什麽都瞞不過師父,弟子的確心中充滿了疑惑……黃四郎給我的感覺,怎麽像是,道門的同道中人?”


    “你沒有感覺錯,黃家村的所有妖族,都以《道經》啟蒙,修煉也是我道門的傳承,應該是玉章師叔留下的算命脈係真言一脈的傳承。其實真要算起來,和通言三人相比,黃家村更像是玉章師叔的真傳。”典華說到這裏,言語間多了一絲笑意。


    黎菲聽後卻是震驚非常的驚唿道:“啊?妖怪還可以修煉我們道門的傳承?”


    “他們已經化為人身,怎麽不可以?這可不是幻化之術,而是他們一族的天賦神通,可以擁有人身,和人一模一樣的身體,化形之後,你說他是人族,也不為過!”


    黎菲遲疑了一下,詢問道:“師父,這黃四郎的算命之術……很強嗎?”


    典華搖了搖頭道:“和定慧差不多,算命之術離小成不遠了。你不要被他說的玉章師叔的應劫一說給胡住了。那是典型的真言一脈的說話技巧,玉章師叔應該和黃四郎透露過‘人人如龍’計劃的一部分,並表達了一定的擔憂,認為是自己的劫數,讓黃四郎以真言一脈的技巧,偷梁換柱,故弄玄虛,以彰顯其與玉章師叔交情莫逆,也彰顯其神秘莫測。你看,連你都被他給胡住了。”


    黎菲這才釋懷:“原來如此,弟子受教了。”


    “好了,你們的曆練,暫時告一段落,這段時間,以仙碟幻境中的學習為主,你進去仙碟幻境後,告訴張鈞一聲吧。”


    黎菲愣了一下,不解道:“這就結束了?我們才曆練了三次……”


    典華笑道:“怎麽?三次還不夠嗎?你們蛻凡前後這三次曆練,讓你們麵對了妖獸,群鬼和化形的化形妖族,為師曆練你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曆練自然就結束了!”


    黎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師父用心良苦,弟子受教了!”


    第一個曆練,培養的是他們的勇,第二個曆練,培養的是他們的智,第三個培養的是他們的慧。


    三個曆練又同時培養了他們的配合,曆練之後,讓他們師姐弟二人配合更默契了。


    同時,也是在為前麵的事收尾。


    水獺妖獸是之前為誅殺水獺大妖而收尾;礦洞是為之前的誅殺魔道武者而收尾;黃家村的黃鼠狼這一妖族,是為鼎重祖師爺和玉章師叔之前做的事收尾。


    可能還有更多的考量吧,隻是一時之間,黎菲隻想到了這麽多。


    黎菲向典華行了一個禮,然後盤坐在長凳上,也進入了仙碟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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