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為之一靜,除了典華,所有的人全部靜止不動,床上的女孩兒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望向典華,眼睛沉靜中透著欣喜:“師父!”


    女孩兒緩緩的起身,向典華行禮,正式見禮道:“黎菲,見過師父。”


    典華心道:果然,這黎菲才是真靈映像。而小蔻,應該是真靈幻象。是真靈映像出於自我保護,分裂出來的人物。在真靈映像不管事的時候,它就代替真靈映像而掌控肉身。


    嗯,用地球的語言就是,黎菲患有人格分裂症,小蔻是她分裂出來的人格。


    小蔻再真,也是假的,是真靈幻化出來的,所以真實夢境中的小蔻,並沒有現實中的記憶。


    至於之前的小蔻,是真靈以真靈幻象來掌控身體,就像是做了一個假身份證出來工作一樣,工作的人,沒有變,隻是名字變了,身份變了。


    現實世界的“小蔻”,另外一個人格,說到底,還是真靈。


    沒想到,我連自己的弟子的真實名字和真實狀況都沒有搞清楚,真是失敗啊!


    典華全了她的禮,黎菲起身後溫婉的笑道:“弟子就知道瞞不過師父,也難不住師父,讓師父找到這裏來,讓師父費心了。”


    典華從容淡定的笑道:“為師早就說過,你們不要怕犯錯,隻要不是原則性的錯誤,為師都會保你們無事。黎菲,你已經躲了這麽久了,該走出來了!這條修行之路,隻能有一個人走,你不會是想犧牲自己,成全小蔻吧?”


    若是真靈映像死亡,真靈幻象就可以以假亂真,取代真靈映像,成為真靈映像。


    黎菲歎了口氣道:“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師父!”


    黎菲看著父親黎峰,兄長黎樺和妹妹黎蔻,眼睛有些濕潤的道:“我從小體弱多病,父親和兄長就對我關心一些,偏愛一些,為此小蔻總是和我鬧脾氣,還很叛逆,老是在外麵打架,小蔻從小力氣大,比男孩兒的力氣都大,打架也是勝多輸少。說實話,當時,我是十分羨慕小蔻的。”


    “小蔻從小就力氣大,希望學武,父親不同意,她就偷偷的學,父親發現之後,打了她一頓,嚴厲的喝斥了她,告訴她女子修煉這套武功,對身體有害無益,讓她不要練,等以後父親會為我們姐妹倆尋一本適合女子修煉的武功,《養顏功》。


    “父親以為安撫住了小蔻,其實,並沒有……小蔻聽了《養顏功》的介紹之後,表麵答應了,心中卻不滿意,覺得《養顏功》不夠厲害,就偷偷的瞞著父親修煉武功,我知道了之後,一直勸小蔻,可是小蔻並不聽我的勸,還威脅我,若是告狀,她就離家出走。結果……


    黎菲的眼睛通紅,更咽的說道:“結果,不過幾個月,她就病倒了,一直為我治病的梁醫師診斷之後說,說……說我妹妹是少見的外壯內虛之症,和我的症狀正好相反,我的是外虛內壯,隻要好生將養著,對壽數並沒有影響。


    “梁醫師說,小蔻看著比較壯實,力氣大,但是其實底子很虛,越是長力氣,越是長得壯實,底子就越虛。再加上小蔻這幾個月偷偷的練習武功,又沒有對應的食物和藥劑進行進補,對身體的透支更加厲害了……結果如雪上加霜,本來還有十幾年的壽數,隻幾個月就消耗完了。


    “梁醫師說,小蔻已經油盡燈枯,無力迴天了!隻有幾個時辰的時間了,活不到天明。”


    “那一晚,我整整陪了小蔻一夜,小蔻和我說了很多很多話,比之前六年我們說的都多。


    “那一晚,我第一次知道了,原來她打架是因為我,因為有人說我是藥罐子,說我們姐妹倆害死了母親。


    “那一晚,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一直很羨慕我得到父親和兄長的關愛,而自己沒有。


    “那一晚,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羨慕我的聰明,可以過目不忘,可以博覽群書。”


    “那一晚,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活潑開朗都是裝出來的,她覺得隻有這樣,大家才會喜歡她!


    “那一晚,我第一次看到小蔻哭,吼著嗓子哭,哭的嗓子都啞了!”


    “那一晚,小蔻最後對我笑著說,讓我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黎菲雙眼通紅,更咽著道:“我答應了,後來,我就不隻待在臥室讀書,開始鍛煉身體,真的很奇怪,我的身體竟然越來越好了,雖然不像小蔻那樣力氣大,不過也不是以前走幾步路都氣喘籲籲的樣子了。


    “之後,我出門就自稱小蔻,迴家在父親和兄長麵前,就自稱小菲。父親和兄長應該是知道的,不過他們在我麵前好像從來沒有發現一樣。所以,外麵的人,都以為活著的是小蔻,死去的是體弱多病的小菲。這樣的日子很平靜,直到……


    “直到那一晚,父親和兄長死在那個倉庫裏……那一晚,我的心,也死了!是小蔻代替我掌控著身體,支撐了下來。雖然,後來我恢複了一些之後,隨時可以搶迴身體的控製權,不過我從來沒有這樣做。


    “小蔻才是您真正的弟子,我不配!小蔻應該享用這一切,我不配!小蔻應該活著,我……”


    看著越是自我否定就越是虛幻身影,典華搖頭歎道:“癡兒,你就是你!真靈唯一!無論是分裂出多少個人格,你永遠隻是你自己!你永遠變不成她!小蔻從死去的那一刻,她的真靈就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癡兒,你還記得為師淨化鬼祟的最後一道程序嗎?那個最後出現的靈體,他們就是真靈的顯化!他們真的消散了嗎?不,他們隻是被傳送走了,傳送到了命運之河中。


    “他們都還存在,你的父親,兄長,小蔻,他們的真靈都還存在,隻要人的實力夠強,神通夠厲害,就可以將他們從命運之河中撈上來。”


    最後一段,是典華杜撰的,隻是為了激發黎菲的求生意誌。不過,也不完全是杜撰,真靈,應該真的沒有消失,隻是它去了哪裏,典華也不知道,隻能杜撰一個命運之河出來。


    “你死了,不會是小蔻活著,而是兩人都死了!死了,你就什麽也做不了了?”


    黎菲不解的道:“怎麽可能?師父教導過我,修真修真,練假成真,若是我死了,小蔻這個假的,自然就是真的了!”


    典華搖頭道:“癡兒,真假之變,怎麽可能那麽簡單?真靈這個層次的以假亂真,就更難了!真靈幻象再真,也是假的,你消失之後,真靈必然受闖,重則跟著一起消失,輕則留下不可磨滅的損傷。


    “再加上與真靈幻象的不契合,修行中的觀想,你就不用想了!不能觀想就不能修行!你就隻能一生碌碌無為的混跡在凡俗之中!你的父親、兄長和妹妹,就真的沒有一點兒機會了!”


    “真的?”黎菲的身影重新變得凝實。


    “為師什麽時候騙過你?”


    黎菲仔細想了想,還真是,師父從來都是說到做的性格,是少有的實在人。


    黎菲的身影完全凝實,一臉歉意的衝著典華行禮道:“弟子,讓您費心了!”


    典華搖頭道:“為師收你為弟子的時候,就知道你會有這一劫。度過了這一劫難,你的道心就會堅如磐石!以後升仙之前的修行,就會一馬平川,沒有心境上的阻礙了!”


    黎菲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迴事兒,怪不得師父第一眼看到她,就收下了她呢!


    她明明什麽天賦都沒有,即沒有覺醒陰陽眼,也沒有師弟張鈞的修煉天賦,而且修煉還不勤快,師父卻一直縱容她,還一直跟她講道心最重要。


    原來,她並不是一無所長,她在度過了這一劫難,道心上的天賦,將十分優秀!而道心,就是師父一直強調的修行之人最重要的天賦。


    其實細想一下也對,對師父這樣神通廣大的人來說,修煉速度慢可以服食靈丹,悟性差可以使用仙碟幻境中的“百煉院”,實戰差可以在仙碟幻境的“角鬥場”還有現實中的曆練得到提升,隻有道心,是最難提升的。


    這樣才對嘛!


    作為師父的弟子,她終於夠資格了!


    放下最後一重顧慮,黎菲的身體終於完全凝實,再次向典華盈盈一拜道:“讓師父費心了。”


    典華看著已經完全恢複的大弟子,心中同樣感慨萬千。


    典華用前世的眼光看小蔻自然是沒有一點問題的。但是,顯然這個下意識的想法本身是有問題的。


    其實,仔細一想,小蔻原來的表現的確十分奇怪,不僅是自稱上,還有心理年齡上。


    這個世界的女孩兒都早熟,八歲了,不應該是“小蔻”這個狀態,“小蔻”原來的心理年齡,在這個世界隻相當於四五歲的小女孩兒。


    好像典華穿越過來到這個世界,遇到的兩個小女孩兒,六歲的齊玲和八歲的“小蔻”,都不是正常的狀態。一個是煞氣影響成熊孩子,然後治好的,一個是“小蔻”,幹脆是人格分裂症。


    這概率,也真是……


    典華全了黎菲的禮。


    “你在猶豫,是因為張鈞、通鈴他們?”


    “我的變化……”


    “說清楚就好了,不想說也沒關係。一切隨你!”


    典華說完,就消失在了黎菲的眼前。


    典華睜開眼睛,看著一臉關切的張鈞,笑道:“放心吧,你的師姐度過了這一劫,已經沒事了。”


    張鈞鬆了一口氣,雖然奇怪師父的這個說法,不過張鈞悶葫蘆的性格,並沒有詢問出來,隻是向典華行禮道了一句:“師父辛苦了!”


    “照顧好你師姐。”說完,典華下了馬車,隨手解封了黎菲的“道友錄”,點了一下馬車,讓靈器馬車的車廂內亮起了柔和的幽藍色的光芒。


    典華緩緩的走到青風跟前,輕輕的撫摸著它的大馬頭,望著陌生的星空,悠悠的道:“最後的……也消失了。”


    ……


    師父下車後,等了半盞茶的工夫,張鈞才看到“小蔻”睜開了眼睛,眼神沉靜而婉約,看到他關心的神情,輕笑著安慰道道:“師弟,讓你擔心了,我沒事了。”


    張鈞看到“小蔻”蘇醒,終於放下心中的石頭,隻是……張鈞眉頭微皺的看著奇怪的“小蔻”,“小蔻”的眼神、表情,語氣甚至氣質都發生了變化,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尤其是自稱上……


    張鈞遲疑了片刻,開口詢問道:“你……”


    黎菲欣賞的看著張鈞,反應的好快!平時看起來冷漠的很,沒想到竟然把“小蔻”這個不著調的師姐這麽放在心上。


    剛剛有一絲變化,他就發現了。


    黎菲從容的笑道:“重新認識一下,黎菲。”


    “黎菲?”張鈞的眼神變得凝重。


    黎菲笑道:“我很喜歡你的眼神!”


    這個眼神,說明張鈞這個師弟真的很在乎“小蔻”,“小蔻”……值得更多的人的“在乎”和“喜愛”。


    “小蔻呢?”張鈞顯然已經猜到了什麽,語氣中有些悲傷的詢問道。


    黎菲掀開窗簾,望著漆黑的夜,暗淡的星空,迴身笑道:“你想聽一聽關於‘小蔻’的故事嗎?”


    看到張鈞緩緩的點了點頭,黎菲眼神中帶著迴憶,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輕輕的開口向張鈞述說著“小蔻”的故事。


    聽完後,張鈞苦澀的聲音詢問道:“小蔻,她,消失了?”


    黎菲搖頭,再次掀開窗簾,望著暗淡的星空,悠悠的道:“師父說,人死之後,並不會消失,而是化作真靈,進入了命運之河,隻要有通天的修為,就可以從命運之河中撈出‘小蔻’真靈,若是可以,我想把父兄和‘小蔻’的真靈都撈上來。”


    張鈞知道,後來與他相處的,其實是“黎菲”,但是……


    張鈞點了點頭道:“到時候,算我一份!”說完,就重新打坐入定了。


    不久,身上劍氣閃爍,張鈞眨眼之間就完成了蛻凡,張鈞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隨手服下一枚小靈丹,就進入了仙碟幻境,繼續進入“百煉院”修煉起來。


    黎菲愣愣的看著這一切,等張鈞打坐入定之後,才輕聲道:“謝謝……”。


    黎菲也盤坐起來,不久身上劍氣閃爍,同樣眨眼之間完成了蛻凡,和張鈞一樣服下了小靈丹,進入仙碟幻境。


    看著左上角的頭像的名字改為了黎菲(小蔻),黎菲輕語道:“謝謝……”。


    看著“道友錄”上的留言,黎菲沉默良久,再次輕語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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