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琨寧有些心煩的低下頭,卻瞧見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一串蜜蠟,這還是皇帝親手給她戴上的。


    她禁不住有點心軟,卻是仍然嘴硬著,道:“誰叫他自己糊塗,怪得了誰,我也不是沒有跟他解釋,他不聽,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隆德總管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一串蜜蠟,道:“娘娘,您要把他當成可以共度一生的丈夫才行,要告訴他您的心意才好,他不說,您總可以講給他聽的。”


    他指了指阮琨寧手腕上的那一串蜜蠟,道:“這手串是陛下在寒山寺求的,奴才是親眼見著的。陛下問主持“果真可以保人平安嗎?”,主持說“心誠則靈”,後來,陛下是真的在佛前跪了兩個時辰,才請迴來的。奴才想問問娘娘,這一樁,他可曾跟您說過?莫說是皇帝了,便是天下的普通男子,又有幾個可以做到呢?”


    阮琨寧沒想到竟還有這一節,心頭一動,麵色也是微微一變,伸手在那手串上摸了摸,卻沒有做聲。


    隆德總管看著她,忽的長歎一口氣,道:“娘娘,您這樣是不行的。世人都說,女人是要男人哄的,可是實際上,男人也是要哄的。奴才腦子笨,嘴也笨,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來,可是跟著陛下這些年,最知道他是個什麽人了。


    他的確曾經在許多情況下做過許多逼不得已的事情,也確實曾經辜負過許多人,可是這許多人裏頭,從來都沒有您。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卻也是一個凡人,他也有心,也有自己的情意,而很多時候,那些情意都不是一個皇帝應該有的東西。


    可是,他還是把所有都給了您,無論是能給的,還是不能給的,您可以不要,卻不能過去踩一腳。”


    阮琨寧低著頭不吭聲,許久才低聲道:“誰叫他什麽都不肯說……”她停頓了一下,語氣裏頭也有了幾分不確定,低聲繼續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隆德總管隻是看著她,微笑道:“老奴也隻是一個奴才罷了,不敢對娘娘置喙,隻是您自己心裏頭,總該有個章程才是。”


    阮琨寧有點賭氣的把那隻碗丟進桌案上,道:“他不是生氣了嗎?午膳時候又不是我逼著他走的,晚膳也不是我不許他吃的,又關我什麽事。


    他一個男人,難不成還要我去哄嗎?


    萬一他跟我發脾氣怎麽辦?我才不要去碰釘子呢。”


    “娘娘,您想的實在是太多了,”隆德總管有點無奈,卻帶了幾分笑意:“陛下哪裏舍得對您發脾氣呢,含在嘴裏怕化了也不過如此了,午膳的時候陛下哪怕是再生氣,不也沒怎麽著您嗎?


    娘娘隻要肯過去看看他,連話也不需要說,就不會有事了。”


    阮琨寧心裏也覺得有些歉然,可是自己又拉不下臉麵過去,被隆德總管勸了一陣子倒是有了台階,可是看他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像是一個大人看著任性胡鬧的孩子,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憤憤的道:“我隻過去找他,他要是不肯順坡下,我還是不理他!”


    隆德總管笑了笑,沒有再言語。


    阮琨寧端著食盒進書房的時候,皇帝正一手撐額在看麵前擺著的那份折子,神色很是專注,身上卻隱隱的有幾分凝滯孤寂之意。


    她想起隆德總管說的那句“他在書房裏看了一下午的折子,可是連一頁都沒有翻過”,又覺得心頭既甜又酸,混雜在一起,竟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來。


    皇帝聽見開門的聲音,抬頭看了一眼,見是阮琨寧,臉色便柔和了幾分,可是再一想午膳時候的事情,她說出口的那些混賬話,心裏頭又覺得不痛快,冷冷的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肯看她。


    阮琨寧禁不住微微一笑,倒是沒有計較這一點,隻是自顧自的端著那一隻漆黑食盒走到了他的案邊放下,隨即便示意周圍的內侍退下。


    內侍們含蓄的瞧了瞧皇帝臉色,沒有動作。


    皇帝無聲的在心底歎一口氣,微微合眼。


    周圍的內侍們見狀意會,便悄無聲息的躬身退下了,一時間,殿內便隻剩了他們二人,以及在一邊泛著溫柔光亮的燭火。


    阮琨寧見他如此,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深了幾分,心裏頭也更有了幾分把握。


    皇帝身旁也沒有什麽並列著的椅子,她也沒有拘束這些,便直接將那隻食盒放到了皇帝桌案上,拉下他一隻胳膊,自己則是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皇帝斜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來,倒是沒有流露出什麽反對的意思來。


    她的衣擺很長,坐下的時候有些不便,她又不是在意那些小節的人,隻任由它們在自己身後糾結在一起,還是皇帝看不過去,伸手替她把裙擺整了整。


    阮琨寧看著他彎腰時的樣子,禁不住抿著唇,淺淺的笑了笑。


    ——自己來了之後,他生的這場氣,隻怕已經消了一半。


    心頭鬆了幾分,既有點釋然,又有些甜蜜,左右四周也沒人,她便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身,湊到他耳邊,低聲撒嬌道:“今日是我不好,說話難免莽撞了幾分。”


    輕輕地握住皇帝的手,她微微搖了搖,嬌聲道:“郎君不要同我生氣了,好不好?”


    皇帝定定的看著她半晌,許久才道:“總算還有幾分心肝沒黑透,竟肯過來找我。”


    他雖板著臉,眼底卻露出了幾分笑意:“還不算是無可救藥。”


    他話一說出來,阮琨寧便知道他已經不怎麽生氣了,禁不住笑了起來,笑完了又覺得自己太不嚴肅,連忙抿住嘴角,可那眼睛裏頭的笑意,卻是無論如何也遮不住的的。


    皇帝見她如此,心裏頭倒是真的有了幾分滿意,伸手把她摟到自己懷裏,然後低頭在她眼睛上親了親,聲音低沉而溫柔,道:“不枉我疼你一場,還真是運氣,總算沒被白眼狼反咬一口。”


    阮琨寧被他幾句話惹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裏頭又覺得有幾分甜蜜的羞澀,麵上不免帶了些赧然。


    抬眼看他時,卻正好看見他眼睛裏頭的溫柔情意,微微一笑,輕輕的伸臂抱住皇帝的脖子。


    皇帝隻看到了阮琨寧此刻的溫柔模樣,卻不想她卻忽的張嘴,在他耳朵上輕輕咬了一下。


    她用的力氣並不大,但是也不小,覺得疼是一定的。


    皇帝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皺著眉,低頭親她的唇,歎氣道:“我這樣真心待你,你卻反咬一口,有沒有良心。”


    阮琨寧哼了一聲,側過臉去不叫他親到,氣鼓鼓的道:“白眼狼都叫了,不咬一口,我總覺得虧得慌。”


    “你有什麽虧的,”皇帝笑吟吟的看著她,低聲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那一次不是你壓著我打占盡上風的,虧的應該是我才對。”


    阮琨寧有之前的教訓,此刻也不搭理他的話茬:“你口齒厲害,我才不要跟你理論,到頭來總是我輸。”


    皇帝笑著看她,目光是極為寵溺的柔情:“真難得,這一次居然長教訓了。”


    頓了頓,他又看向一側放著的食盒,道:“我都快餓了一日了,你給我帶了什麽?”


    “餓?原來你也會餓,”阮琨寧斜著眼睛看他,取笑道:“我看你走的那樣痛快,以為你應該是不會餓的才對。”


    皇帝見她如此,便知道她隻怕是故意等著取笑自己了,這小狐狸心腸硬起來,自己隻怕是自歎弗如,索性一手摟著她,另一隻手去開食盒的蓋子,道:“我那時候氣都氣飽了,哪裏有心力再去管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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