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輕,既沒有怨恨,也沒有失神,隻是極為淺淡的悵然,說不出的惆悵仿佛流雲一般,縈繞在他的周身。


    阮琨寧心裏堵堵的,像是心口壓了一塊巨石一般,叫人喘不過氣來。


    她突然很難過,很不想在這裏呆下去。


    可是……今天是玉奴最重要的,二十歲的生辰啊。


    她看了看玉奴,將自己手邊的檀木盒取出,推到他麵前去,道:“不算是什麽重禮,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看一看,可喜歡嗎?”


    玉奴靜靜的看了看她,終於還是伸手取過了那隻檀木盒打開,看見裏頭玉佩時,他神色中閃過轉瞬的怔然。


    阮琨寧敏感的察覺到了:“——怎麽,不喜歡嗎?”


    “沒有,”玉奴緩緩一笑,道:“阿寧送給我的,我都是喜歡的。”


    “我隻是,忽然覺得有點難過……”


    他語氣有些艱難,卻還是說了下去:“有些事情,大概真的是命中注定,無可更改的吧……”


    阮琨寧聽得他語氣不對,卻也不想在好好的日子裏頭說這些,她含笑錯開了話頭:“這樣重要的日子,怎麽不見其他人過來?是在前院等著嗎?”


    “不是,”玉奴嘴唇隱隱有些白,麵上卻還是微笑,他道:“阿寧也說了,今日是重要的日子,請那些不知所謂的人過來有什麽意思。”


    他道:“我隻請了阿寧一人來,再無其他。”


    繞了又繞,竟又迴到原點去了。


    原本被阮琨寧按到心底去壓住的那些難過,不知怎的,竟又再度浮了起來,如何也壓不下。


    本該是值得眾人來賀,他銘記一生的日子,竟隻請了自己一人來,


    而到頭來,自己除去傷心失意,竟什麽都不曾給他。


    也真是……諷刺。


    玉奴卻並不覺失落,他隻是定定的注視著阮琨寧,許久之後,他才道:“很早之前我便說過,無論阿寧為我準備什麽禮物,總不如有此心,更珍貴許多。”


    阮琨寧見他如此,也順著這話頭往後說:“怎麽想起這一茬兒了,” 想了想,她又笑道:“可是想到了什麽想要的?”


    玉奴目光溫柔的在她麵上一掃,道:“阿寧精通琴藝,今日既是我生辰,便同我……合奏一曲吧。”


    阮琨寧不知他想做什麽,卻也不想留給他一個糟糕透頂的生辰,便含笑應了下來。


    大概是早有準備,玉奴輕輕一擊掌,便有侍從自一側過來,恭恭敬敬送上了一架七弦琴。


    阮琨寧隨手撥了一下,便覺泛音清越,散音沉厚,上上品。


    她含笑看一眼玉奴,道:“倒是好琴。”


    玉奴看她一眼,道:“本就是要給阿寧用的,怎麽敢馬虎?”


    不等阮琨寧再說什麽,他便將自己腰間玉簫取下,緩緩送到了唇邊。


    眨眼間,便聞簫聲清幽入耳,不似笛聲清越,卻另有一番愁腸。


    阮琨寧也不多言,手指撫到了琴上,隨他曲調而動,兩兩相和,琴聲清雅,簫聲幽悠,二者相互交纏,卻是另一種相得益彰。


    初時,玉奴並不曾吹奏名曲,似乎隻是隨心而動,曲隨意往,等過了片刻之後……


    阮琨寧便明白,那時候他那句“有些事大概是命中注定,無可更改”究竟是何意了。


    那玉佩上的圖案,正是鳳凰。


    而到了此刻,他以簫聲,奏起了那首千古名曲。


    鳳求凰。


    第237章 琴簫


    鳳求凰一曲, 本見於司馬相如與卓文君。


    其時文君新寡,才貌風流,司馬相如於她有意, 暗自以琴聲挑之, 終有了文君心動夜奔之故,鳳求凰詞曲也順理成章的流傳了下來。


    到了此時的大齊,此曲在青年男女之間流傳甚廣,倘若男子有意, 也會向女子奏曲, 以示己心。


    倒也風雅。


    到了此刻……玉奴卻是隻通過這一首曲子, 將自己的心思全然展現了出來。


    阿寧, 我心悅你。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 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盡管你並不願接納我的心意, 但我還是要說出來。


    否則, 多年之後, 我無法想象自己會有多麽後悔。


    玉奴吹的曲子是鳳求凰, 阮琨寧和的曲子卻並非鳳求凰, 她目光複雜,隻是心不在焉的順著曲調,毫無波動的跟了上去。


    她心中一片混沌,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了玉奴——她想要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些什麽, 又究竟想要如何。


    玉奴的一顆心全在她身上,自然可以注意到她此刻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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