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阮琨寧在賞梅宴上露的那一手,委實是令世人驚歎了許久, 哪怕是皇後,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可是無論阮琨寧手速怎麽快,都是絕對不可能一日之內抄錄完十遍宮規的,對這一點,皇後對此深信不疑。


    如此看來,要麽是阮琨寧糊弄自己,要麽是她找了人代筆。


    皇後嘴角冷冷的牽起一絲冷笑,眼睫微動,遮掩住了眼底深處潛藏了一絲異樣的期待——小賤人,你最好不要被本宮捉到什麽把柄才好,倘若你敢在這上麵耍花招,本宮就有十成的辦法收拾你,實打實的證據捏在手裏,便是陛下也救不了你!


    皇後會這麽想,是有理可依的,也是完全能夠站的住腳的。


    這個世界到底是由規矩來係統構建起來的,能夠不遵守規矩的人不是沒有,要麽這個人強大到了可以違背規矩創造規矩,甚至於讓規矩為他讓路,要麽就是被形成並創造出規矩的階級直接碾碎,屍骨無存。


    按照常態來分析,還是後者居多的。


    倘若阮琨寧在皇後提出罰她抄寫宮規的時候就直接拒絕,那皇後可能會換一個辦法罰她,還算是說的過去。


    但是倘若她應下來了,卻陽奉陰違,對於皇後懿旨視若無睹,那自然也要承擔起相應的後果。


    皇後是六宮之主,是大齊的國母,這份尊榮不容人輕侮。


    這之後皇後懲罰她,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皇帝也不能去說什麽。


    在朝堂上,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


    皇帝在廷議的時候,每每產生了一個新的決策,要將詔令公告天下的時候,首先就要在廷議中獲得通過才行。


    皇帝令中書侍郎起草詔書,在廷議中交由丞相三讀。


    所謂的三讀,顧名思義也就是,丞相會在朝堂上將這份詔書連宣三次,宣讀期間,朝臣們若有異議,是可以提出的,但是倘若三讀期間無人做聲,那這份詔書就視做通過,昭告天下萬民。


    在接下來詔書執行的過程中,任何遇到的阻力都會被視為對抗中央違逆君上,隨即就會被毫不猶豫的碾碎。


    在某種程度上,這個三讀,與皇後在阮琨寧陽奉陰違之後的處置,其實都是托生自同一個規矩,完全可以找到共通點的。


    不隻是前朝與後宮,世間很多規矩都是相似的。


    同樣的,大家都不會喜歡去破壞規則的人,皇後在深宮中浸淫多年,更加深諳這個道理。


    皇後不怎麽願意見到阮琨寧身邊的人,至於經了皇帝的手,送到她身邊去的雲舒雲夏,她就更加不希望見了,大概是知道皇後的心思,雲舒也沒有停留,將東西送到了昭仁殿的宮人手裏頭,就直接離去了。


    皇後自宮人手裏頭接過了那隻雕刻描畫十分精美的木盒,隻略微掂了掂,她勾描的十分精致貴氣的眉黛就禁不住動了動——這裏頭的重量,委實是輕的過分了。


    她冷笑一聲,也好,這樣大的膽子,本就該受點教訓的,她自己拎不清把把柄往自己手裏頭送,也不要怪別人要收拾她。


    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到皇後打開那隻木盒。


    大概是為了顯得厚一些,所以那裏頭的紙張是分兩份折起來的,饒是如此,距離那十遍宮規應有的厚度,也是顯得十分淺薄。


    皇後麵上不動聲色,自顧自的展開了第一份,隻掃了一眼,她麵上的神色便是大變,臉色幾乎是見著的難看了起來,她唿吸急促了幾分,似乎在極力抑製自己的怒氣,不叫自己太過於失態。


    還不等一側的心腹宮人體貼的上前去問什麽,皇後便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麽一般,忽的伸手去抓另一份折著的紙張。


    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近乎猙獰的難以置信,手指伸過去的時候都在發抖,卻並不是軟弱無力的樣子。


    幾個宮人極為隱晦的對視了一眼,敏感的預感到了暴風雨襲來的前兆,各自在心底暗歎一聲,低眉垂眼,一言不發的侍立在一側,沒敢上前去惹得皇後注意。


    果不其然,皇後手指哆嗦著展開了那幾張紙,臉色上原本的青白之色徹底的變成了一片晦澀的灰敗,急劇收縮的瞳孔中,透出了一種幽怨且憤慨至極的神色。


    她唇上的色彩盡去,皇宮禦製的頂尖口脂也並沒有為它增添幾分光彩,相反的,在近乎崩潰的顫抖中,染上了頹廢的蒼白。


    她幾乎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自製力,才沒有伸手將那兩分宮規撕的粉碎,碾成粉末散到冷風中去。


    大概是那隻木盒太重,重到她幾乎托不住,手指一抖,便以一種無力的姿態落到了地上。


    皇後一隻手扶住自己的額頭,久久的沒有言語。


    雲舒離開沒多久,皇後宮裏頭就請了太醫過去,說是皇後頭風發作,十分嚴重。


    阮琨寧對此沒什麽負罪感。


    世間事便是如此,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如若倒黴的不是皇後,那就得是她自己,她沒有這份善心,拿自己的不幸成全別人的歡喜。


    她不止不覺得有負罪感,等到第二日晚膳的時候,她還高興的多吃了半碗飯。


    半碗飯吃完,還沒有來得及再來一個半碗,阮琨寧就被到自己這裏的不速之客打斷了食欲。


    隆德總管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麽溫和,聲音也不像一般的內侍尖利,而是那種帶著敦厚的穩重,大概是跟皇帝呆久了,氣度也是不凡,他恭敬的催促道:“殿下別愣著呀,陛下請您過去,不好叫他久等的。”


    自從聽了隆德總管的話,阮琨寧就有點怔住了。


    現下外頭已經微微見著黑了,在沒有什麽娛樂活動的古代,眼看著就要歇息了,這麽晚且容易叫人誤會的時候,皇帝叫她過去做什麽?


    饒是阮琨寧滿心的疑影,可是見著隆德總管帶著笑,卻不容轉圜的態度,她還是起身去更衣,帶了幾個宮人,準備同隆德總管一道過去。


    一路上自然是無話的,她也不會覺得自己有臉麵,能夠叫皇帝身邊得用的總管聽從自己的命令,即使是她有一個公主的頭銜。


    好在隆德總管似乎還挺良心,到了宣室殿門口的時候,向阮琨寧低聲提點道:“殿下自己言語上注意些,陛下今日心情不好,這才想著叫您過來說說話的……”


    “不過也沒什麽,”他說了一半,又忽的停了下來,搖頭失笑道:“陛下是不會跟您生氣的。”


    這幾句話裏麵透露出來的意思有點多,眼下的時間地點又有點古怪,阮琨寧生出了幾個想法,在心底轉了幾轉,這才同樣低聲的問道:“陛下是為什麽才不高興的?”


    她臉上的神情還十分平靜,可是在無人知曉的內心深處,卻在高聲咆哮——


    千萬別說是因為皇後的頭風啊喂!


    這不能怨阮琨寧多想,昨日皇後的頭風才發作了,今日皇帝就不高興,委實是趕得太巧了。


    別跟她說他們走的其實是虐戀情深路線啊,那被迫作為惡毒女配的她,真的會很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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