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後,大家都放下筷子的時候,老夫人才慢悠悠的轉了轉自己手上的佛珠,眼底是歲月沉澱的深沉安穩,她看向阮承瑞,道:“當年我親自送你祖父出征,後來又親自送你父親出征,眼看著,竟也要送你出征了。”


    阮承瑞主動申請出征之事,也隻是同永寧侯提過,便是崔氏與阮承清也是不知曉的,更不必說其他人了。


    永寧侯雖說舍不得,可是到底也是支持了。


    孩子長大了,總是會有自己想法的,就像雛鷹的羽翼齊全之後,總要試著離巢覓食一般,自己是沒辦法照顧他一輩子的,凡事還得落到他身自己上去,所以便應允了此事。


    雖說是出征,阮承瑞卻並不是主將,加之帶軍的陳將軍同永寧侯也素有交情,相對而言,他還是很放心的。


    阮承瑞是等著事情定下了之後才同崔氏講的,本以為會挨上一通罵,卻不想直到現在還是雲淡風輕,聽了老夫人王氏的話心裏頭更是滾燙,一時間竟也說不出什麽滋味,嘴唇動了動,卻也沒說出什麽來。


    老夫人目光柔和的看著他,道:“並沒什麽好擔憂的,不必如此。你能夠留在我們身邊承歡膝下,祖母心中自然是極為快慰的,可你若是想要馳騁沙場爭一個名頭迴來,祖母也隻會為你高興,男孩子有誌氣,是好事,有什麽好擔憂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同你阿娘都是婦道人家,對於你們沙場上的那些事情也說不上什麽來,也隻能在家裏為你念念佛,動動嘴罷了,不求你高官顯貴,隻記得保重自己,於我們而言,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崔氏眼睛還有些紅,麵容上也盈著幾分憔悴,在側聽了老夫人的話,也微微笑道:“你祖母要說的,便是我要說的,你隻記住這幾句,我便是要念阿彌陀佛了。”


    阮承瑞屈膝,向著幾位長者叩首:“我從來任性,總是惹得你們生氣,這一次卻萬萬不會了,還請阿婆與阿娘寬心才是。”


    崔氏眼底隱隱的有些淚意,轉過臉擦去了,麵上維持著素日裏的溫婉得宜。


    阮承清見凝滯的氣氛中添了幾分淒清,連忙上前去扶起阮承瑞,假意責備道:“過了年之後才要走呢,做什麽搞得生離死別一般,沒得叫人笑話,你也是,不知道叫長輩寬心些……”


    阮琨寧也湊趣道:“就是說呀,明明是家宴,怎麽倒成了你一個人的戲台子,阿娘阿婆都圍著你轉,我可要不高興了。”


    阮承瑞不好說阮承清什麽,倒是斜了斜阮琨寧:“就你話多,比你小的阿越阿陵都沒有吭聲呢,偏偏你毛病多。”


    阮琨寧不高興了,去拉永寧侯幫自己說話:“阿爹你看他……”


    永寧侯最疼小女兒了,看她皺起眉就有點舍不得,對著兒子也沒那麽熱乎了,責備道:“你阿妹年紀小,怎麽也不知道讓一讓她,沒有一點做兄長的樣子。”


    阮承瑞知道大家這是不想表露出不舍離情,也就配合的笑道:“我不說她便是了,從小到大,她哪裏吃到什麽虧了……”


    不管眾人心裏頭到底是何滋味,這場家宴總算是圓滿的結束了。


    阮琨寧年紀小,輩分也不算大,同阮承瑞落在最後,目送著長輩走遠,這才道:“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我也不再說什麽多餘的話,隻叫你多加保重就是了。”


    沒了長輩在前,阮承瑞臉上的神色放鬆了幾分,他輕輕揉了揉阮琨寧的頭發,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


    阮琨寧見他不似無的放矢,加之韋明玄也說過此次不會出事,也就放下了幾分心,倒是想起另外一樁事來:“阿娘之前還說想為你向顧家的顧容姐姐求親,可是你年後就要走,這樁親事隻怕要作罷了。”


    “作罷便作罷吧,”阮承瑞隻在很小的時候見過顧容,小女孩大致上相貌都差不多,倒是也記不太清究竟是個什麽模樣了,後來顧家外放出京,他自然也沒有再見過顧容,是以哪怕這樁婚事成不了也沒什麽好可惜的:“我這一去,還不定什麽時候迴來,何必耽誤她呢,所幸阿娘還沒有去提,不然倒是叫兩家尷尬了。”


    後麵還有一句他沒有說,若是兩人訂了親,自己卻迴不來了,那豈不是害了那個姑娘,平白叫人非議克夫麽。


    隻是這句話說來太過不詳,也就沒有說出口。


    他雖然沒有宣之於口,可阮琨寧也能猜個大概,她想了想韋明玄說過的二人之事,隻覺得可能緣分在後頭,也就沒有多說,隻是道:“你到底是抽的哪門子風,竟忽然想起了從軍出征,可是把我們嚇了一大跳。”


    阮承瑞眼底閃過一絲柔意與堅定,伸手揉揉她的臉,低聲問道:“阿寧果真是與六殿下兩情相悅嗎?”


    阮琨寧沒想到他會問這一句,不免有些臉紅,可是見他麵露正色,也不像是要取笑自己的樣子,便點了點頭:“嗯。”


    阮承瑞的聲音也低了下去:“阿寧可相信他嗎?”


    阮琨寧眼神一閃,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柔意,道:“我信他。”


    阮承瑞唇角牽出一點極淺淡的笑意來,風一吹便要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微微一歎,道:“我是真的不願意你喜歡他,原也不瞞你。在我眼中,除去他,無論是蕭三公子還是青柯表哥博弦表哥,哪一個都是極好的人選。”


    阮承瑞的意思阮琨寧是明白的,她也知道,這是他的好意,畢竟韋明玄同其他人比起來,安穩性差的太多,不會叫人放心,而女方所要求的,無非也就是一個安穩罷了,偏偏這是韋明玄給不了的。


    阮承瑞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了風向,道:“永寧侯府以軍武起家,自祖父起,世代都有人征戰戍邊,到了我們這一代,大哥走的是文官路子,固然很好,可我卻是不行的,沒辦法,天生吃不了這碗飯罷了,再者,在軍中留一個人,也未必是一件壞事,不是麽?”


    他說的容易,阮琨寧卻是在心中一歎。


    走軍中路子,哪裏有那麽容易的,古來征戰幾人還,難不成隻是一句笑談嗎。


    阮承瑞看著她,繼續道:“你從小主意就大,決定的事情別說我了,阿爹阿娘也是勸不了的,你若是執意要同六殿下一道,我也不會不許,我同蕭三公子與幾個表哥的交情很好,卻也越不過我嫡親的妹子,總是會向著你的。可是事得先往壞了想,若將來他負你呢,阿爹年邁之後,總得有人在軍中接任,我若是立的起來,你的腰杆也能直一些,不被人輕看……”


    阮琨寧被他幾句話說的心頭發酸,心髒也像是纏了一株藤蔓,每跳動一下,就拉緊一下,難受得緊。


    無論在何時,骨肉親情都是最靠得住的,她何其有幸,能得到這樣的家人關愛,兄長嗬護。


    阮承瑞輕輕抱了抱她,嘴上無所謂的道:“你也不要覺得我是為了你一個人才跑去從軍的,永寧侯府的榮耀需要人去繼承,背後隱藏的重擔也同樣需要人去挑,選擇從文固然很好,可在軍中有人才是世代不衰的根底,相輔相成罷了。”


    他說的漫不經心,可是阮琨寧又不傻,如何領會不出他的心意?


    她心頭鼻子一起酸了起來,聲音也帶了幾分哽咽:“二哥待我好,我知道的。”


    阮承瑞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傻姑娘。”


    阮琨寧鬆開他,自己抹了抹眼淚,又覺得有點可惜,道:“你有沒有見過顧容姐姐?萬一你一走,她就出嫁了,生生錯過了,你當真不會後悔麽?”


    “小時候見過幾次罷了,哪裏談得上喜歡不喜歡。”阮承瑞淡淡的道:“大哥娶大嫂的時候,是大魁天下之後,有這樣的例子在前,我總不能一個白身什麽都沒有就上門提親吧,要娶,就要叫她風風光光的嫁過來,叫所有人都覺得羨慕才是。再者,”他倒是不覺的赧然,軍營的生活叫他的性子中添了幾分果毅剛決,直截了當的道:“這種事要看緣分,哪裏是隨隨便便就能遇見的。”


    就像是阮承瑞說的,別人再親,也是比不過自己的骨肉至親的,她同顧晚顧容的關係不錯,卻也越不過自己的嫡親兄長,自然不會為此糾纏個沒完,隻是道:“婚姻之事,自然是應該謹慎的嘛,你自己高興就好了。”


    阮承瑞笑著點點頭,算是應了。


    現在的阮琨寧還算是一個無神論者,即使她自己身邊就有穿越重生係統之類的事情,她也還是這樣堅持。


    她卻不知道,命運的洪流已經到了眼前,馬上就要將阮承瑞與顧容糾纏在一起,並且將她卷進另一場旋渦當中去。


    當然,那都是第二日的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迴來啦,麽麽諸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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