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琨碧被他噎了一下,倒是也不覺得受打擊,畢竟自己的好處,自然要跟他天長日久的相處下來才能被人知道,如果他能一見麵就鍾情於自己,便是她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見他並沒有生氣已經是很歡喜了,隻麵頰羞紅,低聲道:“小女子阮琨碧,”她屈身行了個禮,眼睛卻直直的看著他,道:“給蕭三公子見禮了。”


    玉奴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微光,隱隱的有了幾分冷意,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雲淡風輕的道:“哦,沒聽說過。”


    阮琨碧麵上的羞澀之意微微的凝滯了起來,一顆原本搖動不已的心似乎“啪”一聲摔在了地上,叫她自己也跟著有點喘不過氣來,連帶著心口也有點發疼。


    她頓了頓,才鼓起勇氣繼續道:“哪裏有人天然的就是認識的,正是你來我往之下,才會認識的呀,蕭三公子如果有意,咱們不妨叫個朋友?”


    玉奴已經不想繼續跟她說下去了,抬腿繼續往樓上走:“我很忙,沒有時間去結識一些亂七八糟的人,你自便吧。”


    他態度表現的這樣明顯,話裏頭的意思也是毫不掩飾的輕慢蔑視,阮琨碧除非是腦子裏頭有痔瘡才會反應不過來,一直很堅強的臉皮終於隱隱的要崩開了——這發展,怎麽跟自己想的一點也不一樣呢?


    難道他不應該被自己吸引,然後一見如故,邀請自己上去聊兩句嗎?


    怎麽會這樣!


    她完全不能接受現在的這個進展,畢竟在她看來,自己自從到了這個時代之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進行的非常順利,久而久之的,自然不會習慣失敗的滋味了,眼見著玉奴的身影上了四樓,心中一急,便提著裙子隨之追了上去。


    守在四樓的兩個仆從攔住了她,麵上是一副和善的笑意,表現確實拒絕的意思,勸阻道:“姑娘見諒,此處若要入內需要預約,否則,是不能入內的。”


    阮琨碧急著去見玉奴,哪裏會去理會兩個下人的話,一見他們這般不給自己麵子,隨即便冷下臉來:“瞎了你的眼!你可知道我是誰,又可知道攔了我會有什麽結果?再說,難不成隻要是沒有預約的人便不可以上去嗎?你當我是傻的不成!”


    當然不是隻有預約過得人才能上去的,前提是,那個沒有預約過的人要是極為尊貴的客人才是,而這一條,就已經很少有人能達到了。


    至少,在這兩個仆從眼睛裏,阮琨碧是不屬於這些貴人其中一個的。


    兩個仆從既然能被分配到此處守著,他們的眼光必然都是專門練過的,為的就是不要不開眼出現了沒認出什麽貴人反而出了什麽叫人家不快的事情,聽阮琨碧話說的底氣這般足,心裏頭便是暗自添了幾分小心。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甚至於再一次打量了一下阮琨碧,終於徹徹底底的確定她並不是哪個牌麵上的出眾人物,便含笑勸道:“姑娘見諒,此處規矩便是這樣的,委實是不容破壞……”


    阮琨碧自從今天出門之後便屢屢碰壁,早已經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別人也就罷了,眼下不過是一座酒樓的兩個下人,居然都敢為難她了,她的氣性擺在那裏,自然不會忍下去:“我哪裏管你們這裏的什麽規矩,我又不是出不起銀子,你們憑什麽攔住我?你們可知道我的身份?”


    “呀,這位姑娘好大的口氣。”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傳過來,既溫和又清朗,明明是冬日,卻像是一縷春風緩緩的吹到了人心頭上,叫人心裏頭也隨之癢癢的。


    阮琨碧忽然聽到這一聲,止不住微微吃了一驚,轉身看過去,卻見是一個麵貌極為出色的男子。


    他的相貌不像蕭三公子一般的清冷泠然,卻是另一種玉樹臨風,微微笑起來看向自己的時候,微挑的眼尾像是帶著某種纏綿的意味,隻是看了一眼,阮琨碧竟忍不住微微紅了臉,當下垂下眼不敢直視他。


    那男子走到她麵前來,笑吟吟的瞧了瞧她的臉,極為溫和的問道:“這位姑娘——可認得出我是誰嗎?”


    阮琨碧心跳的有些厲害,她的前世也隻是一個普通女孩子罷了,哪裏見過這麽多人才出眾的男子,今日竟接連見了兩個,簡直連話都要不會說了,隻好滿臉泛紅的搖搖頭,連方才尖銳的聲音也隨之柔和了下來,道:“並不曾認得。”


    “原來如此,”韋青柯了悟的點點頭,看向兩個仆從,吩咐道:“連我都不認識,想必不是什麽大人物,趕出去吧。”


    阮琨碧隻見他性情溫柔,生的又好,少女懷春之下自然有點意動,卻不想他說出來的話竟比玉奴還要犀利冷酷,原本泛紅的臉頰瞬間一熱,簡直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記耳光一般,又辣又燙。


    他們此時是站在四樓的樓口,來往的人也都是恭敬的仆從罷了,見到這一幕的人也少,可是阮琨碧還是覺得自己好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扇了耳光一般的丟人現眼,望向那男子的目光也隱隱的怨憤了起來。


    “認識你這麽多年,”玉奴從一側的雅間裏頭出來,伏在四樓的欄杆上往這邊看,見了這一幕才淡淡的道:“第一次見你這般順眼。”


    “喂喂喂,”韋青柯挑起眉看他,笑道:“太絕情了吧,難道之前你都看我不順眼嗎?”


    玉奴看著他搖搖頭,目光是一片冬雪的安然,沒有再說話。


    那二人還能言笑自如,阮琨碧的臉皮則是直接的崩開了,麵色更是變化的可怕。


    她腦子有時候是不太靈光,可那並不代表她智商弱到令人發指,比如,這二人對她明裏暗裏的諷刺她還是感覺的出來的,自從她近些日子以來的一帆風順,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受挫的感覺了。


    阮琨碧眼底閃過一絲陰翳,下唇被狠狠地咬了幾下,這才勉強的平靜下來,堅持著道:“我竟不知是哪裏得罪了二位,何以如此辱我?也請說個分明,否則,我雖未必比二位有錢有勢,卻也是有幾分骨氣在的,絕不與你們善罷甘休!”


    玉奴沒有搭理她,韋青柯也沒有搭理她,都隻是涼涼的站在一邊看著阮琨碧表演她的傲骨錚錚——有這樣免費的表演,為什麽不看上一看呢。


    再者,並不是莫名其妙跳出來一個人說話他們就要搭理的,那他們也太過於廉價了。


    他們沒有吭聲,一臉正氣凜然的阮琨碧呆呆的站在哪裏,就顯得有些尷尬了,雖然周圍也隻有幾個人,可是他們或多或少透露出來的那幾分神色中的輕蔑就足夠叫人難堪了。


    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義正言辭的說了那幾句話之後,倘若現在立即離去,自然會被人嘲笑心虛,可若是留在這裏,未嚐也不會自取其辱,她一時間左右為難,倒是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


    好在,隨即便有一個人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裏有幾分奇妙的氛圍。


    “呀,剛剛見了蕭三公子時,我本以為你是跟自己的小情人出來私奔的,現在嘛,”王梁施施然走在最前麵,先是望見了玉奴,隨即又瞧了瞧在一側長身玉立的韋青柯,當下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看向阮琨寧:“你胃口還蠻大的嘛。”


    阮琨寧很想扶額:明明是一場再正經不過的聚會,經過他的嘴怎麽感覺像是變了味兒?


    王梁卻沒有去看阮琨寧的神色,而是仔細打量了玉奴與韋青柯,這才點頭讚道:“宗之瀟灑美少年 ,皎如玉樹臨風前,”他的語氣裏頭突然有了一點感歎,也有幾分歲月流逝的淡淡傷感:“新的一代人長起來了,我居然也要老了呀。”


    “先生的眼光還是老樣子,”玉奴微微一笑,玉石般剔透的麵容上似乎泛起了一絲柔和的光:“說的話隻有前一半能當真。”


    他說的話有點一語雙關,既是說王梁還沒有老去,正當其時,又像是在說王梁之前打趣阮琨寧要跟自己真的私奔一樣,具體指的是什麽,就要看各人自己的理解了。


    “是呀是呀,”王梁顯然是理解了這兩種意思,禁不住笑了起來,口中歎道:“世人都說我紅顏知己遍天下,可是真的論豔福啊,”他低頭去看一邊的阮琨寧:“天下之大,我隻佩服阮家小娘子一個。”


    阮琨寧被玉奴盯得有點發毛,又被王梁說的有點心虛,心裏頭難免有點不知所措,她萬萬沒想到到頭來叫自己感覺最親切的,居然是韋青柯這個經常黑的她體無完膚的家夥,也隻好道:“先生說笑,委實是折煞我了。”


    玉奴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柔和的像是溫柔的湖水波動:“我倒是覺得先生說得對,隻是不知道,阿寧自己遊走花叢,到底是想要折哪一枝了。”


    他看人的時候從來都是淡淡的,眼角連挑一挑也不會,也隻有麵對阮琨寧的時候才會真正的帶上幾分暖意,眼底的情意更是絲毫也不會掩飾,隻唯恐別人瞧不出來。


    事實上,除去瞎子瞧不出來,其他人都是看得出來的。


    可是其他人看得出來沒用,隻有阮琨寧看得出來,並且願意承認,那才是有用的。


    阮琨寧就因為在皇宮裏頭沾了一身的花瓣才想著逃出來的,卻沒想到一出宮別說把凳子坐熱了,甚至於連凳子都沒有坐上便掉進了花叢裏頭去,真是覺得天地之大無處容身了,隻好幹笑了兩聲,不敢搭話。


    她不想說話,阮琨碧卻想著說話,想的心頭都在顫動。


    她感知係統又沒有被破壞掉,順著玉奴滿是情意的眼睛自然而然的望見了阮琨寧,饒是她之前對於阮琨寧滿心的不屑,可是看見她的一瞬間卻也是忍不住為她容色所攝,止不住的呆了一瞬,這一呆之後,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子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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