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收起臉上的悵然之色,微微一笑,“但願吧。”


    阮琨煙著了一身玫瑰紅的衫裙,發髻上兩隻銀鏤纏枝並蒂水仙簪子,耳畔是東海明珠墜,不同於往日裏的端嫻典雅,宛如盛放的玫瑰,很是鮮妍奪目。


    阮琨寧一襲碧色的衫裙,頭發簡單的挽了小髻,額發上插一隻翡翠華勝裝點,很是精致漂亮,粉嫩嫩的,也是格外玉雪可愛。


    王扶婈自裏頭迎出來,氣色瞧著比之前好多了,麵上也有了幾分粉潤之色,又是風姿絕世的美人兒一個。


    饒是身姿依舊清瘦,看起來卻也不叫人那般擔心了,她雖少在金陵走動,對於阮琨煙卻是認識的,含笑上前招唿了起來。


    “阿煙今日真是豔光奪人,倒是襯得我們黯然失色了。”


    阮琨煙上前執了她的手柔柔一笑,吐氣如蘭:“哪兒的話,扶婈也是風姿楚楚,格外動人。”


    王扶婈還沒有搭話,便聽另一道聲音笑著傳來:“徐妹妹,崔妹妹,快看那兩個不知羞的,在那兒互相吹捧,很是自得其樂。”


    那姑娘頓了頓,又打趣道:“我自覺也是容色出眾,哪個快來誇誇我?”


    迎麵走出了三個各有千秋的姑娘,剛剛說話的走在中間,淺藍色的窄袖衣,下身素色的裙,眉目之間不見矜柔之氣,而是那種英氣勃發的美,頗有些男子的幹脆利落。


    一邊著黃裙的是阮琨寧熟悉的徐雲姍,另一側紫色衣衫的文秀姑娘是崔家的表姐崔靜姝,年長阮琨寧五歲,兩個人素日裏也是處的很好。


    阮琨煙掃了一圈四周的人,便知王扶婈的確是用了心的,叫的姑娘都是好相與的熟人,向著阮琨寧示意那藍衣姑娘,道:“那幾位你都是熟識的,這位想必是沒見過,這是靖遠將軍顧家的阿晚姐姐,還不過來見禮。”


    阮琨寧很是知禮的上前施禮,卻被顧晚一把攔住腰抱起:‘阿煙這是做什麽,沒的倒是生分了,”


    又捏了捏阮琨寧的臉蛋笑道:“這就是你那個格外討人喜歡的阿妹麽?果然是可愛得緊。”


    阮琨寧側過臉去躲避她的手——手勁好大啊喂,阿姐快來救我!


    王扶婈適時的插了句,“這日子真是熱的過頭,我這身子又是個沒用的,萬萬不敢用冰,隻連累諸位陪我一同往前頭涼亭那兒坐坐。”


    一眾人口裏都連連客氣道:“哪兒的話,自是應當的。”


    早有丫鬟端著描金蓮紋的銀盤過來,王扶婈起身將上頭的香薷飲一杯一杯取下,挨著遞給幾位姑娘,溫聲道:“這香薷飲最是寬中和氣,益脾溫胃,我們家廚娘做的還算不錯,隻委屈諸位姐妹與我這病秧子同飲了。”


    涼亭內的石桌上擺了精巧絕倫的雕花蜜煎,楊梅、哈密瓜、鮮薑、嫩筍等,雕成甜酸的花梅球兒、清甜的哈密瓜魚、微辣帶甜的花薑,在荔枝、枇杷上頭雕出各色花樣,碧青的梅子被雕成了蓮花狀在銀盤邊上擺了一圈,這般精細,禦宴也是上得的。


    崔靜姝一見便笑了,向著阮琨寧道:“倒是借了阿寧的光,叫我們也見到了這般的好東西。”


    王扶婈接過丫鬟的帕子擦擦額頭,迴身笑道:“什麽話,難不成你們來我便舍不得嗎?那我成什麽人了。”


    顧晚卻促狹道:“是是是,我們扶婈妹妹向來都是個好客的,改日我們來蹭飯,可要記得還是如今日一般接待才是。”


    王扶婈微微一笑,如春風拂過一般:“你既然敢來,我這裏自然有好東西來招待的,豈有怠慢貴客的道理?”


    幾個人性情各異,說起話來倒是相得益彰,很是投的來。


    阮琨寧最喜歡的就是顧晚了,許是因為出身武家,說話毫無矯揉造作之氣,很是利落,比起之前她手撕過的白花們真是好太多了。


    ——如果不愛掐自己的臉就更好了╭(╯^╰)╮。


    過了一會兒,崔靜姝在一側道:“李家老夫人駕鶴西去,我聽聞,李家二姑娘迴隴西守孝去了,隻怕要三年再迴呢。”


    徐雲姍也說了一句:“所幸他們家大姑娘是早早的同二皇子定了親的,倒是免了守孝三年之事。”


    顧晚倒是很耿直的性子,直言道:“我可沒有搬弄是非的意思,那兩位可都不是什麽善茬,明麵上言笑晏晏,心裏頭不知在打什麽主意,還是離得遠些好,如今一個即將出嫁,一個返鄉守孝,於我們卻是好事一件。”


    徐雲姍拿著帕子一掩嘴,嗔怪道:“快別這般說,人家可曾害過你?”


    “那倒是不曾,隻我毛病多,看不慣她便是了。”


    阮琨煙也勸了句:“左不過也是走了,何必為此生氣,咱們隻管玩咱們的就是了。”


    時間倒是過的飛快,眼見著日頭高了,王扶婈建議道:“外頭這般熱,咱們午膳便在這裏用吧,也免得出去叫日頭曬了。”


    一眾人倒是客隨主便,哪裏有不同意的理?


    飲食擺上來了,阮琨煙眼見著,王家今日真真是下足了心思,就連菜肴都是一等一的。


    擺的倒是不多,隻兩件金陵時下的河鮮——河豚與螃蟹,在當下也是極珍貴的。


    梅聖俞曾賦《河豚魚》詩一首:春洲生荻芽,春岸飛楊花。河豚於此時,貴不數魚蝦。


    河豚之目並其子凡血皆有毒,食者每剔去之,其肉則洗滌數十遍,待色白如雪,或用荊芥煮河豚三四次,換水則也可袪毒,手續繁瑣,尋常極為難得。


    其雖然製作困難,處理起來也是極為繁複,可是河豚味鮮肉美,柔嫩異常,饒是蘇東坡這位飲食大饕也曾道:“也值一死!”可見其風味如何。


    至於螃蟹的味美,也是有詩讚揚過的:紫髯霜蟹殼如紙,薄萄作肉琥珀髓。主人揎腕斫兩螯,點醋揉橙薦新醴。癡祥受生無此味,一箸菜根飽欲死。喚渠試與釜底,換取舌頭別參起。


    將黃熟帶枝的江南橙子,截頂去瓤後少許汁液,再將蟹黃、蟹油、蟹肉放在橙子裏,仍用截去的帶枝的橙頂蓋住原截處,放入小甑內,用酒、醋、水蒸熟後,用醋和鹽拌著吃。其肉香鮮異常,食之唇齒生香,迴味無窮。


    加之之前的果盤,亦是精巧至極,可見主人家真真是花了十二分精神,這才叫幾個姑娘為這份心意感動不已。


    阮琨寧是這裏頭最小的,也最是討人喜歡,王扶婈也是先將蟹肉撿到她的碗裏去的,阮琨寧正兩眼冒光的看著,隻等著下筷子了,卻聽著外頭傳來隱隱的說話聲。


    “今日妹妹有客人,我豈有不來拜見的道理,不然豈不是沒規矩?你們卻這般攔著,難不成,是妹妹不想見我嗎?”


    “三姑娘這話真真是折煞我們姑娘了,也是怕累著三姑娘才攔著您呢,您如今病中,不好好休養,對您身子可是沒什麽好處,且迴去養著吧。”


    王扶婈毫無瑕疵的麗容閃過一抹恨色,這個庶姐還真是不遺餘力的抹黑自己跟母親,為著母親杖斃了她姨娘,這些年在父親麵前不知道給母親上了多少眼藥。


    可她怎麽不想想,為什麽母親容得下別的妾室,獨獨處死了她母親?


    還不是自己作的,又怪得了誰!


    說的這般好聽,哪家裏妹妹有客人還得姐姐出來拜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與母親素日裏是怎麽磋磨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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