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丹黎見另外兩人都說了,自己不好例外,隻好向前馬馬虎虎的行了一禮。


    畢竟是商賈出身,對於自己的家世難以啟齒,在官家千金麵前,天然就矮一頭,丁丹黎臉色變幻不定一會,終於還是沒有提自己出身:“丁氏丹黎有禮了。”


    阮琨寧神色不變,笑盈盈的向丁丹黎再施一禮:“原是右督禦史丁大人家的千金,還請恕我眼拙,竟不曾認出來,在家的時候,阿爹便說同丁伯父交好,叫我若是能遇見,無論如何都要來給姐姐問安的。”


    話音一落,涼亭裏便安靜了一瞬,狄琴蘇眉頭微動,又隨即平複了起來,臉上掛著笑,卻不像剛剛那般自然。


    ——這個六姑娘,原來也不是善茬兒。


    丁丹黎隻覺這話是“啪”的一聲,在自己臉上打了一記耳光,臉色瞬時就漲紅了起來,火辣辣的疼。


    眼神怨憤的瞪著阮琨寧,卻見她一派天真浪漫的樣子,似乎對於自己所說的話又多招人恨一無所覺,便硬生生壓住了火氣,強笑道:“妹妹搞錯了,我並不是右督禦史家的千金,隻是同樣姓丁罷了。”


    阮琨寧的聲音更無辜了:“呀!原是我認錯了,既然如此,姐姐想必是通政司參議府上的千金?哎呀呀,一時認錯,委實糊塗,姐姐隻管罰我罷,我是絕無二話的。”


    丁丹黎神色裏遺漏出一絲猙獰之色,到底顧忌著她身份,隻咬著牙道:“妹妹又搞錯了,我也不是通政司參議府上的姑娘,家父丁平之。”


    阮琨寧轉向徐雲姍,語氣裏全是淡淡的疑問:“我見識少,竟不知這位丁伯父在京中出任何職?難不成,是巡牧地方的封疆大吏嗎?”


    這幅無辜的神情直看得徐雲姍想要發笑,顧忌著眼前的形式,卻也隻好生生的忍了。


    本來,她是想著自己找丁丹黎理論的,卻被阮琨寧攔住,隻說這種事交給她便好。


    徐雲姍知曉她的好意——自己雖然同阮承清訂了親,可到底是沒有嫁過去,如今堂而皇之的替永寧侯府說話,難免被人議論,有失清譽,由阮琨寧開口,維護自家顏麵,要好一些。


    可阮琨寧畢竟年紀尚幼,縱然有她在一邊看著,卻也怕吃虧。


    畢竟,閨閣的千金們最是擅長四兩撥千斤,軟刀子傷人,卻不想阮琨寧戰鬥力如此強悍,短短幾句,隻撕得丁丹黎啞口無言,說不上話來。


    聽了阮琨寧的問話,她心裏頭也是好笑,麵上卻是滴水不漏,隻作對於丁丹黎家世不知一般:“我卻是不知的,還是叫丁姑娘自己說罷。”


    丁丹黎恨恨的瞪著阮琨寧,隻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肉下來,但是被人逼問到頭上,卻是不好不答,她眼圈一紅,看向了幾個看熱鬧的圍觀群眾。


    徐雲姍是同阮琨寧一起來的,金陵中也流傳著她同永寧侯府世子阮承清訂婚的事,想必是不會幫自己了,所以丁丹黎的目光直直向著狄琴蘇去了。


    狄琴蘇眼看著丁丹黎被一個小孩子問的啞口無言,心裏頭就不打算幫她了,誰願意要一個豬隊友!


    再者,為了商賈丁家的女兒——撐死算是安國公府的侄女罷了,去得罪了定國公府與永寧侯府的嫡女,她又不是腦子有病。


    定國公有好幾門強而有力的姻親,永寧侯府連著的是清河崔氏與榮王府,實力對比如此明顯,她還沒有這麽蠢,主動去為自己樹兩個強敵,掉到這個泥坑裏頭,於是便懶懶的垂下眼瞼,對著丁丹黎哀求的目光視若無睹。


    狄琴蘇是鎮國公府嫡出,尚且都不敢攙和進去,更不必說狄琴溪一個庶女,躲都來不及,怎麽敢自己一頭撞進去?


    因此,狄琴溪也是低著頭,隻作不知。


    見指望不上狄琴蘇,丁丹黎不由得心中暗恨。


    ——素日裏姐姐妹妹說的好聽,用上了卻屁都不放一個!


    她咬了咬牙,再次強笑著道:“家父是關中巨賈丁平之,並非官身,妹妹謬讚了。”


    她特意點出了巨賈這個詞,含蓄的提示自己身份不容小覷,再者,也是想著自己已經被這般下了麵子,阮琨寧也該適可而止,不要做得太過分,卻不想,徑直遭到了阮琨寧的迎頭痛斥。


    “好生大膽!既是商賈出身,便該知曉士農工商禮不可亂,方才竟敢生受我的禮,你哪裏來的底氣?


    先帝時編纂的《大齊律商賈令》第二十一條有載,賈人不得衣綢乘轎,雖富無以芳華。你這一身杭州蘇錦,一寸一金呢,你是從哪裏借的膽子,將先帝視若無物,將朝廷法度視作耳邊風?


    難不成這便是你們家的教養?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見家風如何!”


    阮琨寧可不打算輕饒她,說幾句話就輕飄飄過去。


    她不是聖母,可沒有這麽大的善心,再怎麽也要把她諷刺自家的話迴敬了才是!


    此話一出口,不隻是丁丹黎愣住了,就連一側看戲的狄琴蘇也是一怔。


    果然呢,阮家的姑娘,真是沒一個軟的,這個阮琨寧也是一樣,同她姐姐一般,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難對付的很。


    丁丹黎臉色大變,臉上的紅潤瞬間退卻,一下子慘白起來。


    這個條例的確是有的,隻是近年來查的沒有那般嚴苛了,所以底下才鬆泛了起來,隻不叫人捉住,便沒什麽大礙,可如今她卻是被人明晃晃的指出來了,怎麽能不心驚肉跳。


    她再輕狂,卻也知道此事的嚴重,萬萬不敢給家裏扣上一個不尊法度的帽子,到時候無論她在家多得寵,隻怕都沒有好果子吃。


    當即就撲通一聲跪下,朝著阮琨寧顫聲道:“我素來粗莽,妹妹千萬不要同我計較,今日原是我的不是,明日自當登門向妹妹賠罪,還請妹妹放過姐姐這迴吧。”


    阮琨寧也沒真的要弄死她,若是真把她投進牢裏,隻怕就是同安國公結仇了,也是叫安國公老夫人晦氣,但心裏卻也不想就這樣輕輕放過,隻笑道:“畢竟是老夫人的壽辰,不好鬧出許多事情來,,登門賠罪便不必了,隻是丁姑娘想來累了,還是早些迴家去吧。


    我這個人呢,素來最講究規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最好,若是犯到了我頭上,我也是不怕事的,明白嗎?”


    丁丹黎此刻哪裏敢不應,甚至於對於阮琨寧的放過隱隱帶了一絲感激,當即就謝道:“原是我的不是,自然唯妹妹的話是從。”


    她此刻隻想著迴家去撕了這身晦氣衣裳,慌慌張張的說完,生怕阮琨寧攔下她,便急匆匆的帶著侍女離去了。


    【叮咚!白花撕x大戰當前進度十分之二,宿主果然是最棒的,請繼續加油麽麽噠。】


    阮琨寧:“借你吉言。”


    輕輕舒一口氣,她喚了順英一聲:“去向安國公夫人告罪,將方才之事言明,擾了她的嬌客,是我的不是,還請夫人勿怪。”


    狄琴蘇眯著眼睛看丁丹黎遠去的背影,本就對阮琨寧頗有忌憚,又聽她行事如此縝密,心裏頭對她的警惕就更加提了一層。


    收拾丁丹黎這個廢物沒什麽難的,反而叫安國公夫人感激,這才是本事。


    年紀如此小,心機就如此了得,真是不得不防。


    她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看起來應該做一點什麽了,不然,豈不是叫她太得意了。


    年紀輕輕的,總該受一點挫折,才能知道天高地厚,她可不介意幫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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