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湖城,或者說是湖城的牆,秦遊心情有些沉重。

    這堵牆,不是湖城部落的族人們建立的,而是漢人建立的,用異樣的目光,用排斥,用刀劍,用仇恨等惡意逼著湖女部落建立的。

    隻有建了這堵牆,漢人們才能安心,漢人們安心了,湖女部落才能安心。

    秦遊帶著人迴到郭城的時候,天色剛亮,白彪等候多時。

    作為曾經舟師的府帥,白彪這家夥根本不懂腦子,遇到問題了,隻找秦遊。

    人不夠,木頭不夠,所有的東西都不夠,除了魚。

    人總需要一個慢慢適應的過程,如今寇眾已經不是很願意駕著黃金梅麗號繼續撈魚去了。

    以前撈完了魚迴來,會受到英雄歸來般的熱烈歡迎,現在則是受到百姓們發自內心的鄙夷。

    滿海灘都是一股子腥味,撈撈撈,就知道撈魚!

    魚不在多,夠吃就行,大家終於明白了這個樸實至極的道理。

    船塢工程進度已經被嚴重拖慢,大家隻好前往更遠的地方伐木了。

    去更遠的地方,代表著施工期更長,風險更大,可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就沒一件順心的事,除了斐雲榮的笑容。

    半躺在咯咯吱吱的破床上,望著挑弄燭光的斐雲榮,望著那張笑吟吟的絕美麵容,秦遊總是能夠將一切煩惱暫時拋之腦後。

    “問你個事唄。”

    “好呀。”

    “就是我比較好奇,沒別的意思哈。”秦遊樂嗬嗬的問道:“你作為斐國公主,斐國的飛雲公主,平常你都沒什麽正事嗎?”

    “正事?”斐雲榮望著秦遊,不是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就是正事啊,你在斐國有官職吧,掌管飛雲騎,掌管飛雲騎的探馬細作,屬於是武將吧,你天天在夏國待著,你爹媽不著急嗎。”

    “你厭煩了?”

    “沒沒沒。”秦遊連連擺手:“就是好奇。”

    斐雲榮噗嗤一笑:“除了公主這個頭銜,無官無職。”

    “無官無職?”

    “是的,飛雲騎是公主親軍,因為我是長公主,所以可掌親軍五千人,我也好,親軍也罷,並不歸兵部統轄。”

    “所以嚴格來說,飛雲騎是你斐雲榮的私軍?”

    斐雲榮微微頷首:“飛雲騎並不歸斐國兵部所管,一切用度皆有皇室調配,我想去哪裏變去哪裏,飛雲騎亦是如此,無法請示兵部或是任何人。”

    秦遊恍然大悟,猛然想起來秦猙也有這個待遇。

    原本一個王府隻能有一個世子,前朝是這樣,本朝開國最初也是這樣,不過本朝比較特殊,首先是隻有一個王爺,而越王秦烈隻有三個孩子,老二還因為救太子下落不明,加上這樣那樣的原因,越王府三個男丁才同享世子待遇,成年後都可以有封地,被封為郡王,不過隻有老大秦猙才能繼承王爵親王頭銜。

    可即便是郡王也沒斐雲榮這待遇能掌五千親軍,最多一千五百人,繼承了親王頭銜後才能上漲到三千人,這三千人和私軍差不多,糧餉都是朝廷下發,和皇宮侍衛是同一個規格的。

    想到這,秦遊反而不解了。

    既然飛雲騎不歸兵部管轄,斐雲榮沒事總帶著飛雲騎揍這個削那個的,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嗎。

    望見秦遊困惑的模樣,斐雲榮笑道:“還想知道何事,問就是,我答。”

    秦遊撓了撓後腦勺:“沒別的意思啊,就是好奇。”

    “我知道,你總是對任何事都好奇。”

    秦遊嘿嘿一笑:“你看啊,你飛雲騎的細作一直滲透我們夏朝,而我們夏朝的騎司,也一直滲透你們斐國,但是喬冉率領的騎司,屬於是皇家狗腿子,都是有正規編製的,而你的飛雲騎,卻隻是私軍,你這不是臨時工幹正式工的活,吃力不討好嗎。”

    斐雲榮走了過去,坐在了床邊甩了甩頭發:“再幫我編個辮子,不要之前那樣,太醜了,要英氣一些。”

    “哦,好,那來個高馬尾吧。”秦遊盤著腿開始編辮子。

    背對著秦遊,斐雲榮繼續說道:“我們斐國也有如你夏朝騎司的署衙,叫做花馬營。”

    “花馬營?”

    “花馬營,原本是宮中的禁衛,監察百官,由我兄長統領。”斐雲榮轉過了頭,笑吟吟的問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若是夏斐開戰,飛雲騎如何自處,對嗎。”

    秦遊尷尬一笑,既沒否認也沒承認。

    “秦遊,若是夏斐開戰,夏朝天子又命你掌兵,你將如何?”

    秦遊微微一愣,隨即哈哈笑道:“姐們兒你別開玩笑了,讓我掌兵,這不是擠兌啞巴說話嗎,秦老大得喝多少假酒,我就是個混日子的小世子,我大哥,我父親,龔文華,還有兵部那麽多將領,誰不能用,我不是和你吹,去兵部隨便找條狗都比我靠譜。”

    斐雲榮樂不可支:“自誇之人不知凡幾,像你這般成日自汙的倒是不多見。”

    秦遊聳了聳肩。

    不是自汙,是幾斤幾兩自己清楚。

    斐雲榮攏了攏發絲:“若是夏斐開戰,我們走吧。”

    “走?”

    “是的,躲的遠遠的,你不幫夏,我不助斐。”斐雲榮的語氣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淡淡的說道:“破城,滅國,屠戮,這些,都與我們無關,好嗎。”

    說完後,斐雲榮轉過身,望著秦遊,等待著一個答案。

    秦遊一臉古怪:“你是認真的?”

    斐雲榮點了點頭。

    秦遊的麵色帶著幾分狐疑:“你真是這麽想的?”

    “嗯。”

    “沒騙我。”

    “沒有。”

    秦遊打了個響指:“說定了。”

    這次輪到斐雲榮一臉狐疑了:“當真嗎?”

    “當然當真,真真的。”

    “沒有騙我?”

    “沒有。”

    斐雲榮笑了,如同綻放的玫瑰一般,笑的甜蜜極了。

    抱住了秦遊,斐雲榮將頭埋在了秦遊的肩膀上輕聲說道:“我原本還以為,你會說一通大道理,卻未想到,你如此輕易便答應於我。”

    “大道理,什麽大道理?”

    “你是夏朝世子,天潢貴胄,理應為國為民,豈能避站而逃…”

    秦遊哭笑不得:“我還以為你會說這種大道理呢,什麽你是斐國公主,殺伐果斷的飛雲公主,你老爹那麽信任你,你的子民那麽愛戴你,怎麽能容忍外敵踐踏你的家園如何如何的。”

    “我選擇不了出身,卻可選擇我的人生如何走下去,這個世間,沒有任何一場戰爭是正義的,勝利者書寫光榮,而光榮的背後隻有血腥與不堪,若是外族,我必會死戰不退,可夏斐,皆是漢家兒郎,漢家兒郎互舉屠刀,非我所願。”

    秦遊輕嗅著斐雲榮發間傳來的幽香,終於知道為什麽自己被對方所吸引了。

    與容貌無關,而是三觀,而是一種遠超於其他人的認知。

    當然,要是光三觀正長的難看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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