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遊再次坐迴了凳子上,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耐心的等著龔文華解釋前因後果。

    龔文華就如同恨不得將一輩子能歎的氣今天一口氣給歎完,坐在旁邊長歎連連。

    “龔大人,您別在那歎了,說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行不行。”

    “哎,為何不好好做你的逍遙三世子,招惹這是是非非又是何苦…”龔文華看向秦遊,臉上帶著幾分哀求之色:“聽老夫一句勸,北海一事,不管你知曉多少,當做未聽過,未問過,不知,不言,不問,可好。”

    秦遊站起身,衝著龔文華彎腰一拜。

    “龔世伯,大兄在北海,如今生死未知,若我秦遊不聞、不問、漠不關心,還有什麽顏麵當這越王府的三世子,當秦猙的三弟,當越王的幼子,枉為人子。”

    “就知你是個好孩子。”

    龔文華微微閉上了眼睛,沉默了半晌,露出了既欣慰又無奈的笑容。

    “坐吧,老夫也並非是有意欺瞞於你,隻是總將你當個長不大的娃娃看待,深怕你行差踏錯自誤終生。”

    說到這裏,龔文華苦笑了一聲:“明明你做了那麽多令人心驚不已的大事,老夫卻還總將你當個娃娃看待,是老夫的錯。”

    秦遊微微一笑,真心實意的說道:“我知道您是出於愛護之心,換了別人,您哪會操這閑心。”

    龔文華哈哈大笑:“別的不說,你這小嘴成日就和抹了蜜一般,說的不錯,老夫是看在越王的情麵上才會多有照拂。”

    秦遊訕笑一聲。

    “秦遊,老夫問你,關於北海一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又是從何得知的。”

    秦遊未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龔文華聽話之後,冷笑不已:“這安之峰賊心不死,難道以為陛下不知這北海亂象嗎,以此為要挾,不過是徒增陛下惡感罷了。”

    秦遊聳了聳肩,深以為然。

    秦老大要辦安之峰,誰也攔不住,別說自己這個世子了,估計就是滿朝文武求情都沒用,不是因為安之峰犯了什麽事,而是這老家夥想要各種套路陛下,別說北海亂象了,就是天下都亂了,該辦你還辦你。

    人不作就不會死,要怪隻能怪自己,怪不了別人,找誰求情都沒用。

    “安之峰也是老臣了,如今卻成了階下囚,當日哪怕是在議政殿中退讓幾分,也不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龔文華呷了口茶,唏噓不已:“從龍老臣,官至禮部尚書,天下聞名,何至於此啊。”

    秦遊側目望了一眼龔文華,略微感慨。

    所謂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

    龔文華到底還是個忠厚老實人啊。

    這麽多年來安之峰隔三差五噴兵部,噴龔文華這兵部尚書,現在安之峰成為了階下囚,龔文華卻並沒有落井下石,甚至還能感受到些許的傷悲。

    秦遊可沒這麽多感情戲,開門見山的問道:“龔世伯,究竟是誰給陛下出的主意,讓我大哥去了北海。”

    “不知。”

    “不知道?”秦遊滿麵不解:“這怎麽可能,陛下派我大哥去北海之前,沒征求過你的意見嗎。”

    “問過,豈能不問,可卻也隻是問問罷了,而且還是有了決議後才詢問老夫,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知會一聲。”

    “您就沒勸一下陛下。”

    “勸諫?”龔文華自嘲一笑:“當日在敬儀殿中,陛下問我,北海這一盤亂棋可還有繼續下下去的必要。”

    “您怎麽迴的。”

    “快刀未必斬的了亂麻,稍有不慎,滿盤皆輸,牽一發而動全身,倘若派遣大軍,北海勢必數十萬軍民必定生靈塗炭。”

    說到這裏,龔文華連連苦笑:“可陛下卻對老夫說,北海這一盤棋看似皆是亂象,卻也能亂中取勝,隻不過需兵行險著,若是成了,不費一兵一卒。”

    秦遊擰著眉頭問道:“那陛下說沒說,如果沒成呢。”

    “當時老夫哪裏知道陛下已有定計,一問之後,這才知曉所謂兵行險著是命秦猙前往北海,如此弄險老夫豈會同意,奈何陛下心意已決,還說這夏朝,是秦家的夏朝,秦猙作為世子郡王,便是弄險亦是應有之意,秦猙不去,難道還讓旁人去撥亂反正麽。”

    “陛下就不怕我大哥他…”

    龔文華搖了搖頭,打斷了秦遊:“我與陛下相識多年,陛下所說的這一番話,老夫乍一聽之下,倒是覺得尋常,可離了宮之後,卻又覺得極為反常。”

    “什麽意思。”

    “秦猙不去,難道還讓旁人去撥亂反正麽,你就不覺得這話耐人尋味麽。”

    秦遊麵色微變:“您是說,這個計劃並不是陛下想出來的,而是有人自告奮勇去北海,但是陛下並不相信這個人,所以才派我大哥去。”

    “不錯,老夫也是如此懷疑,根據安之峰所說的日子,你大哥離開不久北海便知道了,這也就是說,在你大哥離京之前北海就已收到了消息,而知曉此事之人屈指可數,陛下,我,騎司…”

    “還有向陛下獻策的人!”

    “不錯,能與陛下談論北海之事,隻有我兵部將領。”

    “您問過陛下是誰了嗎。”

    龔文華啞然失笑,望著秦遊也不說話,後者愣了一下,隨即也是苦笑連連。

    秦老大之所以不讓龔文華提前知道這件事,就是因為知道後者絕對不會同意,畢竟秦、龔兩家的關係太深厚了,龔文華又怎麽可能同意將秦猙推進火坑。

    雖然龔文華說的輕描淡寫,但是當時在敬儀殿中,君臣二人說不定都紅了臉。

    本來就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龔文華再去問是誰獻計的話,鬧不好就會君臣相疑。

    秦遊不由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若隻是我大哥以身犯險,之前您為什麽要說兵部也會倒黴。”

    “不是兵部,而是老夫,這也是為何早在大半年前老夫執意要毀了你我兩家這樁婚約的緣故。”

    放下茶杯,龔文華淡淡的說道:“其一,是你大半年前可謂是人憎鬼厭,京城哪個提起你不狠狠啐上一口,老夫的閨女是何等的聰明伶…”

    “世伯,您直接說其二吧。”

    “這其二,北海的折衝府,其中半數將領,都是我龔文華調撥過去的,若是北海出了事,當地此時劉勳首當其衝,而我龔文華,亦是難逃其咎,除此之外,這兵部,乃至朝中,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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