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寬已經嚇尿了,在南宮奢一套組合拳打下來後,鼻青臉腫,現在別說彈劾秦遊了,他都不看一眼秦遊,深怕看了一眼後會被秦老大誤會他要公報私仇。

    秦遊再不是人,他也是世子,也是天子秦昭的至親。

    和皇帝的至親不共戴天,這和謀反幾乎是沒區別了。

    要怪,隻能怪秦遊名聲太臭了,罵他的人太多了,都多到了人們習以為常了,都多到了他們忘記了秦遊的身份了。

    而當真的有人上綱上線的時候,口嗨這種事,很容易掉腦袋的。

    原本要彈劾秦遊的人很多,十幾個,有禮部的,有監察使,有刑部的,有鴻臚寺的。

    可現在,這群人心裏都開始犯起了嘀咕,苦思冥想自己在沒在公開場合罵過秦遊,如果罵了的話,南宮奢會不會知道,這家夥又會不會拿來做文章?

    安之峰也是麵色一變再變。

    他是著實沒想到,秦遊門客中竟然有如此虎狼之輩!

    眼看著自己的馬仔們心生怯意,安之峰隻能親自下場了。

    別人不彈劾秦遊,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可他安之峰要是繼續聽之任之,那他這禮部尚書當真是保不住了。

    “南宮奢。”安之峰向前邁出了一步,居高臨下的望著南宮奢:“你剛剛,說要彈劾本官,本官倒是好奇,你要彈劾本官哪條罪狀。”

    秦老大的目光幽深,坐直了身體,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對於安之峰,秦老大已經徹底失望了。

    出了斐人細作那事後,秦老大已經很失望了。

    其實最早的時候,安之峰猜測的不錯,按照秦老大寬厚的性子,未必真的會將他罷官,就如同以前似的,也罵過一些侍郎之類的大員,也讓這些朝堂大員顏麵無存過。

    秦老大因為要走立牌坊…要走“寬厚仁德”的路線,所以不會主動提出罷了誰的官。

    而一般這個時候,被罵的官員就會告病在家修養,接下來,就看這些官員的能量了,人緣好的,就會找人幫著自己說好話,在秦老大麵前憶苦思甜一下,說誰誰誰也立下過多少汗馬功勞,等秦老大的氣兒一消,派個禦醫,或者挨罵的官員一入宮請罪,雙方都有個台階下,這事也就過去了。

    原本安之峰也可以這麽操作的,可是怪就怪這老家夥太拿自己當根蔥了,如果他主動入宮請罪,秦老大保不齊就原諒他了,結果這老家夥還等著秦老大派禦醫主動給他個台階下,純粹是想瞎了心。

    他等秦老大派禦醫,秦老大又何嚐不是等著安之峰主動入宮請罪。

    就是因為安之峰遲遲不主動認錯,秦老大是越來越失望,越來越生氣,最終,當真起了換一位禮部尚書的心思。

    而且安之峰挑的時間也不好,眼瞅快到年底了,越王就快迴京了。

    秦遊被斐人細作給綁了,不知吃了多少苦,結果呢,反而立了這麽大功,最後還被安之峰如此汙蔑,秦老大自己都覺得越王迴京後怎麽麵對自己這位三弟了。

    加之這樣那樣的原因,安之峰在秦老大的心裏早已沒那麽重要了。

    其實今天安之峰來參加小朝會就挺讓秦老大意外的,後者都想好了,過了年,他就下個條子,說念在安之峰年老體衰命其迴家修養。

    秦老大尋思給安之峰一個體麵,可誰知這老家夥一點都不體麵。

    不過秦老大隻是以為安之峰來小朝會刷一波存在感罷了,並不知道這老家夥今天想要幹什麽“顛倒乾坤”的事。

    秦老大望著南宮奢,露出了一絲笑容,笑容很是莫名。

    南宮奢沒有注意到秦老大的笑容,而是從懷裏掏出了奏本。

    不少人看著南宮奢,都是滿麵的譏諷。

    一個從六品的工部官員,居然彈劾禮部尚書,國朝未有,這要是彈劾成了,不就成了笑話嗎,雖然本身這件事就是個笑話。

    拿出了奏本,打開後,南宮奢抬頭看向安之峰,麵無懼色,淡淡的說道:“罪狀有七,其一…”

    安之峰似笑非笑道:“本官可要提醒你,若是彈劾不實,便是誣告,誣告,可是要反坐的。”

    南宮奢不為所動:“罪狀其一,禦下不嚴,安大人為禮部尚書,屬官左丞張篢前往澎縣賑災安民時,與地方豪紳勾結,非但沒有及時開倉放糧,竟收取…”

    “笑話!”安之峰冷聲打斷道:“這都是七年前的事情,那張篢早已貶為庶民,與本官何幹。”

    “罪狀其二,私德有虧,安大人曾多次派府中管家前往教司坊…”

    安之峰再次將南宮奢打斷:“府中管家納妾你也要怪罪到本官頭上嗎,而且這管家早就被打發迴了老家看守祖墳。”

    “罪狀其三,私故人財…”

    安之峰第三次打斷了南宮奢,冷哼了一聲:“你這七條罪狀,前兩條,已是誣告,既是誣告便要連坐,誣告尚書,罪名不實,流放三千裏亦是輕的。”

    南宮奢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彈劾機器似的,無動於衷,繼續念叨:“罪狀其四…”

    “夠了!”

    又一次被打斷了,不過這次打斷他的卻是秦遊。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南宮奢對安之峰,可謂是無計可施,與其說是彈劾,不如說是再次提及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唯一的作用,不過就是讓大家想起安之峰的汙點罷了,可實際上,對安之峰構不成任何威脅。

    此舉,就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如果安之峰真的這麽容易被抓住小辮子的話,又豈能穩坐尚書之位十數年。

    文臣們笑話南宮奢,殊不知,南宮奢並不期望自己真的彈劾倒安之峰,他想做的,或者說是唯一能做的,僅此而已。

    他彈劾安之峰,不是為了讓這老家夥被夏律處罰,他以一個從六品的官身,乃至是自由和性命,換的,不過是讓大家想起安之峰的汙點罷了。

    南宮奢不知道安之峰要怎麽對付秦遊,他隻知道,要彈劾秦遊的不止一個趙寬。

    安之峰已經織出了一張大網,隨時隨地都要套在秦遊的腦袋上。

    對此,南宮奢無能為力,他能做的,隻是盡最大的能力羞辱一番安之峰罷了,每一條罪狀,早已有了定論,每一條罪狀,都無法對安之峰造成打擊,可南宮奢依舊要做,隻是讓人明白,安之峰並不是道德完人,當他攻訐秦遊時,大家會思考,哪怕之有瞬,思考安之峰這個虛偽的禮部尚書,彈劾秦遊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南宮奢被稱作是工部糊塗朗,可他當真糊塗嗎。

    他的確是糊塗,如果不糊塗,又豈會滿朝之中沒有一個友人。

    可他睡的踏實,走路的時候,腰板也挺的筆直。

    他本以為,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睡得踏實腰板挺的筆直了。

    可是他遇到秦遊,見到秦遊讓更多的人睡的他是,腰板挺的筆直,他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了。

    那就是追隨著秦遊,讓更多的人睡得踏實腰杆挺得筆直。

    夏朝沒幾個糊塗朗,也沒幾個糊塗世子。

    南宮奢絕對自己這個糊塗朗能碰到一個糊塗世子,三生有幸,自己做不成的糊塗事,這個糊塗世子卻能做成。

    有人想打彎秦遊的腰杆,南宮奢豈能不管,哪怕,他知道自己真的管不了,可是有些事情不可為,卻要為之,就如同不能當著糊塗朗,他依舊當了。

    此時的南宮奢如同一個執拗的孩子,雙手緊緊抓住了奏本,跪在地上,目不轉睛,一字一句的念著。

    “罪狀其三,私故人財…”

    “我他媽說夠了!”秦遊大步邁向前去,麵無表情的望著南宮奢:“誣告,反坐!”

    南宮奢拜倒在地,聲音嘶啞著說道:“恩主知遇之恩,奢無以迴報,門下隻是一個糊塗朗罷了,做的,亦是糊塗事,恩主有大才,更有大仁大德,奢豈能任由這跳梁小醜欺您辱您,更何況這跳梁小醜的背後乃是擇人而噬的兇殘猛獸,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奢非誌士仁人,卻有殺身成仁之意,還請恩主成全。”

    “大膽!”安之峰氣的吹胡子瞪眼:“區區微末小官口出狂言,你說誰是跳梁小醜,誰又是擇人而噬的兇殘猛獸!”

    南宮奢抬起頭,麵無表情的望著安之峰:“你,禮部尚書,安之峰!”

    安之峰:“你…”

    秦遊微微歎了口氣,麵色複雜的望著南宮奢:“小夥子,有些話不能亂說,有些彈劾,也不能亂用,裏麵是有忌諱的,你不懂這裏的套路,有些話說出來,冥冥之中就會改變你一生的軌跡,看似簡單的一句話,會引來殺身之禍,你沒有能力把握命運,聽本世子一句勸,來,將奏本給我…”

    說到這裏,秦遊一把奪過南宮奢手中的彈劾奏本,淡淡的說道:“讓我來!”

    秦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衝著秦老大朗聲說道:“陛下,臣,秦遊,彈劾安之峰八大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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