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遊也是有所不知,廖文之並不是要占他便宜,而是心起愛護之意。

    原國子監司業董昱、越王秦烈、齊王秦麒、就連天子秦老大都跟著廖文之學過文,這些人哪個不是名滿天下,可老廖頭從來沒和別人說誰是他的弟子,秦遊還是頭一個。

    之所以這麽做,廖文之也是希望秦遊闖禍的時候大家能給三分薄麵,也好看在自己的份上不和秦遊一般計較。

    廖文之活到了這個歲數,世間萬事都看的通透了,秦遊是什麽性子,他接觸了幾日就看出來了,別人說是他的弟子,都是別有私心,哪怕是秦老大也是如此,唯獨秦遊,這小子不懂借勢,更不會借勢,隻想將寒山書院發揚光大,要不然廖文之也不會這麽做。

    事實便是如此,如今京中的讀書人對秦遊也不像以前那般謾罵了,部分原因也是和廖文之有關。

    可凡事有得必有失,有的人給麵子,有的人,自然也想掃老廖頭的麵子。

    而譚眗便是為數不多想要掃了廖文之麵子的人之一。

    當年譚眗在前朝也是名儒,他出名那時候廖文之還在寒山做學問呢,十幾年過去了,如今大家隻知京中文人之首廖文之,卻鮮少提及他前朝名大譚眗。

    大的沒碰到,小的主動找上門來了,譚眗豈能放過天賜良機。

    “世子秦遊,是你便好。”譚眗正了正衣冠,腰杆挺的筆直:“老夫譚眗,字鵬錦,碧洲人士,七歲束發求學,至今已有六十餘載,如今忝為晉昌國尚書省左侍郎。”

    “哦,你好。”秦遊一打馬繩:“再見。”

    一副“還請賜教”模樣的譚眗,差點沒被氣的吐出一口老血。

    武人有武人的規矩,文人也有文人的規矩,要是想要比試文采,就要先自報家門,大致意思就是說我幹什麽的,叫什麽,學文學多久了,你看我夠不夠資格挑戰你一下。

    喬冉哭笑不得拉住了秦遊:“世子殿下莫急,若是走了,豈不是弱了我夏朝文人的威風。”

    鳳七在旁邊竊笑不已。

    三少爺居然還能代表文人,咱大夏的士林…看來是徹底沒救了。

    秦遊一臉蒙圈:“什麽意思?”

    秦遊可沒裝傻,他是真不知道。

    喬冉解釋道:“晉昌使團正使譚眗是想向你討教學問。”

    秦遊:“現在?”

    喬冉點了點頭。

    秦遊:“在這?”

    “是。”

    “哦。”秦遊再次看向譚眗:“改日,拜拜。”

    喬冉再次拉住了秦遊,麵色莫名:“三世子若是走了,他們定會滿城宣揚我寒山書院徒有其表大肆抨擊。”

    看的出來,喬冉極為重視寒山書院的名聲。

    喬冉解釋過後,秦遊急了:“靠,早說啊。”

    喬冉微微鬆了口氣。

    “那還等什麽。”秦遊一聲:“七仔,上,幹死他們!”

    鳳七撓了撓後腦勺:“這樣…不好吧?”

    喬冉滿麵無語的看著秦遊。

    你這覺悟還他娘的不如一個護衛呢。

    鳳七:“這麽多騎司看著呢,要不小的夜間蒙著麵再來行兇?”

    秦遊微微頷首:“有理。”

    喬冉:“…”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倆人形影不離的,都一個德行,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我是越王府三世子,寒山書院院長,夏朝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大侄子。”秦遊猛翻白眼:“大冷天的我和一個老盲流子在這叫什麽勁,傳出去丟人不丟人。”

    喬冉都想開罵了。

    你還知道什麽叫丟人嗎?

    見到秦遊根本不吃這套,喬冉翻身下馬,衝著滿臉怒意的譚眗微微一拱手,正了正衣冠,恭聲道:“飛馬騎司,正九品副尉喬冉,師承大夏朝齊王秦麒,十二歲學文,至今已有十餘年,本朝科考鄉試一甲,譚先生,請賜教。”

    秦遊也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滿臉看熱鬧的神情。

    誰知喬冉自報了家門後,譚眗一臉譏笑,嘴中吐出了三個字:“你也配?”

    “嘩啦”一聲,周圍二十餘名騎司人人滿麵兇煞之一,直接抽出了長刀。

    喬冉麵無表情,頭也不迴,隻是微微搖了一下。

    下一秒,騎司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將長刀收迴了刀鞘。

    秦遊滿臉的羨慕嫉妒恨。

    喬冉朗聲說道:“譚先生,學生雖是騎司,可也是寒山書院的院判。”

    “哦?”譚眗雙眼一亮,哈哈大笑道:“這寒山書院當真是有趣,竟然讓這夏朝鷹犬充任院判,滑天下之大稽。”

    笑了幾聲,譚眗麵色一正:“好,老夫問你,你可是能代表寒山書院,代表那廖文之老兒。”

    喬冉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再次拱手:“請賜教。”

    這就是喬冉聰明的地方。

    贏了,自然是能代表書院,輸了,他就說代表不了。

    如果不是牽扯到了寒山書院,喬冉哪有閑心搭理譚眗,他隻是怕真的走了的話,這群晉昌使者就會滿世界宣揚寒山書院“不戰而逃”。

    就連喬冉自己也沒發覺,他如今早已講寒山書院當成了心中極為緊要的事物了,事到如今,豈能任由他人辱沒了寒山書院。

    “好!”譚眗一抖雙肩寒雪:“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這一問一答,實際上是定公和孔子的對話,意思就是當皇帝對待臣子要講文明懂禮貌,而臣子就要九九六的幹,這就是君臣相處之道。

    “老夫問你,既臣事君以忠,你國天子秦昭,為何叛昌!”

    話音一落,除了風雪之音,隻有騎司們唿吸急促之聲。

    喬冉麵色平靜,可一群騎司卻緊握刀把,就等喬冉一聲令下後將這個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晉昌狂生剁成肉泥。

    敢在京城說這種話,就是被人當街打死,行兇之人也不會受到任何處罰。

    鳳七東的麵色也變了,不過東看看西瞅瞅,見到沒人發作後這才調整好表情,大吼一聲:“呀呀呀,大膽!”

    秦遊一腳給演技浮誇的鳳七踹到了一旁:“就你事多。”

    鳳七訕笑一聲:“也沒人吭聲,小的這不是應應景嗎。”

    秦遊:“…”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喬冉微微一笑,麵色平靜:“前朝殤帝可是明主,可是視臣如手足,還是,視臣如土芥?”

    這一段話,則是應用了孟子對齊宣王所說的話。

    臣子忠君愛國,沒毛病,可是何為君,並不是天子就是君,前朝殤帝,肯定不是君,就算是,也是暴君,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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