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地麵後,程天豪卸下了偽裝,望著天空中的月牙,如同一個哲人一般思考問題,思考著一些原本這輩子他都不應該思考的問題。

    憑什麽自己出生就是孤兒,而人家出生就是官宦之後。

    憑什麽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隻能是個仆人,是個小廝,是個無人在乎的無名之輩?

    那大聖爺不就是不認命不信命最終成了齊天大聖嗎。

    一時之間,程天豪覺得自己就是西遊記裏那些沒後台沒背景沒身份最後被一棒子打死的妖怪,也就是秦遊所說的背景牆妖怪。

    這背景牆妖怪,很悲哀。

    程天豪不想這麽悲哀的活下去。

    剛剛秦遊對他說,這史書上通篇都是殺伐和征戰,而在這殺伐和征戰的背後,死的都是沒背景沒身份的貧苦的老百姓。

    我們交稅,我們服徭役,然後我們還要當兵,為一個並不在乎我們的君王戰死沙場,沒這個道理的。

    程天豪陷入了迷茫之中,憑啥憑啥憑啥啊,憑啥自己的命運要操控在別人的手中,憑啥就不能像大聖爺那般奮起千鈞棒掄死那些試圖操控自己命運的大人物們?

    這一夜,程天豪迴到房中後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平日裏他是丹陽樓的小廝,消息最是靈通,而最近秦遊風頭正盛,來丹陽樓的人們談論的最多就是越王府三世子秦遊。

    小人物都有個通病,那就是希望自己成為大人物,幻想著自己成了大人物後,肯定會與其他人不一樣。

    猛然之間,程天豪覺得秦遊就與其他大人物不同。

    如果能成為大人物的話,他想當秦遊這樣的“大人物”。

    想做便去做,不受世俗禮教約束,任由世人毀我汙我,逍遙自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

    猛然之間,程天豪突然想到一段話,一段從醉雲閣李太白嘴中傳出的話,說是他的恩主秦遊所言並為之傾倒。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秦遊不就是這麽做的嗎,背負了這麽多年的汙名,任由朝堂怒罵坊間譏諷,可照樣我行我素,

    議政殿中吟詩作對技驚四座、安置流民建蓋北郊大集、創辦書院科舉一鳴驚人…

    一時之間,程天豪突然覺得很惋惜。

    大人物他見多了,無論是在斐國還是在夏國,可願意為平民做些事情的人寥寥無幾,飛雲公主是一個,秦遊是一個,就這麽倆。

    現在秦遊成為了階下囚,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叛,要麽死。

    若是秦遊叛了就會被帶去斐國,可去了斐國又不是斐國的三世子,斐國君臣會讓他如在夏國這般逍遙自在嗎,會讓他如同在夏國這般為平民們俯下身做些事情嗎?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若是秦遊不叛,那麽孫錦堂一定會痛下殺手。

    程天豪迷茫了。

    這一夜,他半夢半醒,便是在夢中,也依舊無比的迷茫。

    一夜過後,程天豪換上了偽裝,再次來到了地牢之中。

    叫醒了秦遊,程天豪雙目布滿了血絲,問出了一句富含哲理的問題。

    “世子爺,您能告訴我,人為什麽要活著,活著,又應該做些什麽?”

    還沒睡醒的秦遊驚呆了。

    這不就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的意思嗎。

    這家夥聽了個西遊,怎麽還開始思考哲學了呢?

    一時之間,秦遊哭笑不得。

    他當年第一次聽西遊的時候也激動的難以自持,然後…從他爸的褲兜裏偷了四塊錢去小賣鋪買了根玩具金箍棒,最後他爸把金箍棒撅折了給他一頓削打成了豬八戒。

    …………

    北郊,書院。

    喬冉依舊是這寒山書院中的院判,秦玄一天不走,他就要多待一天,不過除了保護秦玄外,還要坐鎮在這書院中,每日聽取各個騎司反饋迴來的消息。

    帶著一群學子們跑完了早操後,喬冉來到井旁,赤著身子用涼水澆了個透心涼。

    一名小學子跑了過來,將一個粗布巾遞給了喬冉奶聲奶氣的說道:“先生,山長曾說過的,這樣會生病的。”

    喬冉微微一笑,揉了揉小學子的腦袋:“先生身強體健,不礙事的。”

    小學子吐了吐舌頭:“先生,您能不能不要揉學生的腦袋,山長說了,揉了會變笨蛋的。”

    喬冉笑容一滯。

    山長說,山長說…

    秦遊雖然不在書院,可這書院中,哪裏都和秦遊有關。

    不知何時,學院中的幾個先生見到小學子們的時候都喜歡用手揉揉這些小腦袋,似乎是秦遊最先這樣做的,之後大家也都養成了這種習慣,尤其是幾個老先生大儒,用力的揉著這些小學子的小腦袋,將這群小家夥好不容易紮上的籠辮揉散後哈哈大笑。

    “先生,山長什麽時候迴來呀,他都好久沒有給我們講故事了。”

    喬冉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快了,先生很快就會把山長帶迴來的,去吃飯吧。”

    “噢。”小學子恭順的彎腰施禮後就快步跑開了。

    穿上了衣服,喬冉坐在了井邊,望著那些那些歡聲笑語的小學子們,突然覺得,若是秦玄一輩子都待在著書院中該有多好,這樣的話,他也就可以當一輩子院判了。

    喬冉喜歡書院,喜歡那些並不迂腐的大儒,喜歡這些整日嬉笑打鬧的小學子們,喜歡越王府那些目不識丁卻極為忠義的護衛們,也喜歡食堂中可口的飯菜,書院中,沒有一處不令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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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消瘦的身影走了過來,麵無表情的來到了喬冉麵前。

    喬冉連忙起身施了一禮:“院長。”

    “秦遊可有消息。”

    廖文之語氣生硬無比。

    秦遊被擄走之前,廖文之見誰都是笑眯眯的,自從秦遊被抓後,廖文之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尤其是對喬冉,越看越不順眼。

    “院長,騎司已經加緊探查了。”

    “探查到什麽地步了,還有,你是騎司統領,老夫見你整日在這書院中無所事事,為何如此怠慢不親自去查,是秦遊這三世子的身份,還不夠勞你喬大統領的大駕嗎?”

    喬冉苦笑了一聲:“喬某身負皇命…”

    “皇命?”廖文之冷哼了一聲後打斷道:“老夫隻問你,你可否是這寒山書院的院判?”

    喬冉微微一愣,點了點頭。

    “老夫再問你,秦遊他,可是寒山書院的山長。”

    喬冉再次點了點頭。

    “是便好。”廖文之氣唿唿的繼續說道:“山長被賊人擄走了,你這院判卻整日無所事事,這是什麽道理,還是說,你喬冉不認秦遊這山長,或是你喬冉,不屑於當這院判?”

    喬冉低下了腦地,不再作聲。

    他當然認秦遊這山長,即便嘴上不承認,他心裏和明鏡似的,錢糧、地、房屋蓋建、教學的方針,看似秦遊隻是個甩手掌櫃,可書院的一切都離不開秦遊,如若沒有秦遊,哪來這寒山書院。

    他也當然願意當這院判,教書育人,自由自在,受人尊敬,他為何不願意。

    可喬冉深知自己是騎司,大夏天子的騎司,天子秦昭又豈會讓他這樣的人在寒山書院中執教,拿刀的,永遠是拿刀的,如何能拿的起筆。

    “喬院判。”廖文之深吸了一口氣:“將山長帶迴來,帶迴書院中,帶迴老夫身邊,這寒山書院,永遠有你喬院判的一席之地。”

    說完後,廖文之一甩長袖轉身離開了。

    喬冉望著廖文之離開的背影,最終咬了咬牙站起身,前往了馬廄。

    他準備前往潿江,親自探尋秦遊的下落,生見人,死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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