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內容很全麵的聖旨。

    前麵大概用了百分之五十的屁話來褒獎了喬青壓下謀逆之事的功勞,後麵百分之四十九點九作為總結,大肆誇讚了喬青此人的仁義禮智信,讓人越聽越是五雷轟頂,這聖旨中所說的五好青年是她麽?

    喬青也稀奇,直到顧公公那張快嘴不帶換氣兒不帶停頓念了足足五分鍾,終於念到了最後這百分之零點一的主要內容上。

    “院首?”

    “是了喬家主,皇上隆恩浩蕩,任命您為太醫院院守,七日後準時上任。”生怕她不要一樣,顧公公一把將聖旨塞進她懷裏,塞完了連退十步,退離到安全範圍之外。

    喬青捏著聖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顧公公開始抖。

    地上三聲叩首謝主隆恩之後,喬伯嵐帶著一眾人站了起來:“恭喜家主,賀喜家主!”

    喬青哭笑不得:“好事兒?”

    “自然是好事兒!”

    喬伯嵐正想解釋,轉念一想家主不可能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這三日來喬家看似風光,實則每一個人都在戰戰兢兢,一來當日的謀逆之事他們也算是幫兇,二來這新任家主和從前的比起來,明顯更危險了不知多少倍。皇上會如何對待喬家?這真不好說。而這一舉,無異於在放過了他們的同時表達了對於家主的信任:“有……有問題麽?”

    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啊!太醫院院首意味著什麽,晨聚昏散,準時點卯,她看起來很像乖乖上班的公務員麽?宮琳琅不可能不了解她的性子,卻偏偏下了這麽一道聖旨。白玉般的五指捏著下巴摩挲著,喬青笑眯眯:“顧公公啊,你家主子膽兒也太肥,不怕老子哪天一個不爽了全皇宮都玩兒完麽……”

    “老奴沒聽見!”

    顧公公立馬捂上了耳朵,在眼前陰森森的笑容下,一張白麵老臉擰巴成一朵菊花:“喬大人,您就別為難老奴了,奴才隻是個傳話的。您要是奇怪啊,不如直接去問問皇上,其他的話奴才不知大局也不好亂說。對了,皇上還命奴才囑咐您一句,這些天啊您小心著點……”言盡於此,一邊後退一邊擺手:“喬大人,七日後見。”

    顧公公撒腿兒就跑。

    喬青仰頭望天,她才是受害者好麽,跑個屁!

    “家主,那您究竟……”

    一揚手,把這道古怪的聖旨垃圾一樣丟掉,留下一眾唿天搶地疊羅漢一般去接的眾人,

    揚長而去:“七天後再說吧。”

    不用七天,這件事當晚就已經傳遍了盛京的貴族圈子。

    天子腳下沒有捂得住的秘密。

    一道聖旨,喬青不在意,卻有甚多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有人認為,這是皇上對喬青的無上信任,喬青是什麽人?敢把這樣的人放在皇宮太醫院中,這不是等同於把小命都交待到了她手上麽?連帶著,原本還處在忐忑不定中的喬家也跟著水漲船高,不但恢複了從前禦醫世家的榮寵,更有扶搖直上九萬裏的趨勢。嘖嘖嘖,皇上就是皇上,這等膽識真真讓人佩服!

    以上屬於太平黨。

    有了太平黨,自然也有陰謀黨。

    這一部分人認為,這是皇上對喬青的忌憚。君王慣用的手法,朕捧著你,越捧越高,捧到足夠高的地方你功高蓋主了你飄飄然不知道姓什麽了,老子讓你摔個粉身碎骨!看似的榮耀蟄伏著潛藏的危機,任你逍遙不如放到皇宮裏來,每天在朕的眼前兒蹦躂,有錯好抓,無錯監視,還能蹦得出朕的手掌心麽?

    兩黨人士暗暗爭論著,卻得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是不管怎麽說,這一紙聖旨,再一次將喬青推上了盛京的風口浪尖。

    “公子,你怎麽看?”

    喬青避過茂密的枝椏,迴頭:“什麽怎麽看?”

    “公子啊,咱們說了這半天,你都沒聽見哪!這兩種說法你覺得哪種是對的,那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

    “管他是個什麽意思,靠,這該死的破林子怎麽這麽多草!”在林子裏轉悠了小半個時辰的少年憤憤然踢出一腳,眼前大片大片的枝椏荒草瞬間化為粉末。喬青這才滿意了:“宮琳琅不是個小氣的人,他有智謀,卻無陰謀,有心機,卻無城府。相較於那兩種說法,我倒是更偏向於……”

    無紫非杏好奇:“什麽?”

    喬青望天:“可能閑的蛋疼找點樂子。”

    兩人瞬間腳一軟,栽進了髒兮兮的泥巴裏。無紫非杏趴著捶地:“文雅啊文雅!”

    “這種娘們兒唧唧的東西,爺要來幹嘛?”喬青打個哈欠,繼續大步走,徒留後麵兩人滿身泥巴嗷嗷捶地。這兩天她一直專注於喬心蓉的病症,今天是最後一天,再針灸一次喝下一味藥便好了。說來也巧,這味平時極生僻的藥草偏偏府裏沒了庫存,盛京的藥材店也都不是沒有就賣光了:“明天宮玉要斬首了吧?”

    “是,明日午時。”

    無紫非杏爬起來跟上:“你何苦親自來,又不是多麽稀奇的東西,吩咐個旁人不就行了。”

    說起這個,喬青就鬱悶了:“爺閑啊!”

    這兩天,喬青閑的快長毛了。除了喬心蓉的事兒還能占點兒功夫外,她還真是沒事兒可幹。走馬上任還有五天,想象中的玄雲宗的報複也沒來。喬青雖不願此時和玄雲宗正麵交鋒,可她一手毀了那些藥人,卻不見對方有何動靜。整個盛京乃至大燕都靜的稀奇,靜的詭異!靜的她都有點惶恐了:“天啊,來個人給爺玩玩啊!”

    哀怨的鬼哭狼嚎在寂靜的林子裏迴蕩,青天白日的無紫非杏齊刷刷打了個寒顫。

    兩人翻白眼:“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的,這鳥不拉屎的地兒……”

    話沒說完,雙雙張大了嘴巴。

    還真有!

    何止一個,一來來倆!

    喬青順著看過去,前方一個小山坡上正有一藍一青兩道身影,咕嚕咕嚕朝下滾著。直到滾下了林子,咣當一聲撞上了樹幹,才雙雙悶哼一聲,七葷八素的爬起來。衣服上沾滿了土灰和草屑,兩人都狼狽的不像樣子,藍衣人不過少年,青衣人三十歲的樣子,搖搖頭哭笑不得的鬱悶:“蘭小兄弟,沒傷著吧?”

    藍衣少年紅著臉低著頭:“田……田大哥,都是在下……在下的錯。”

    青衣人拍拍他的肩:“沒關係,人沒事兒就成,蘭小兄弟莫要介懷。咱們還是先看看這是哪裏,想想怎麽離開吧。”

    這腦袋都要垂進灰撲撲的衣領子裏的藍衣少年,自然就是蘭蕭無疑。那田大哥一說,他才想起來樣的四處看看,這一看就越過田大哥的肩頭,看到了對麵抱著手臂滿臉笑意的喬青。蘭蕭兔子一樣跳開,隨即古怪的搖搖頭:“莫不是近日來日日夢魘,竟夢到這可怕之人……阿彌陀佛……”念起經來。

    喬青剛要揮起打招唿的手,又放下了。聽著後麵兩個丫頭的噴笑,暗暗磨著牙,好你個蘭蕭,老子把你從宮玉手裏救出來,你就這麽報答老子!

    喬青揚眉微笑:“真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

    蘭蕭大驚失色,原本還紅撲撲的臉瞬間白了。衝到那田大哥身前伸臂一攔,如臨大敵抖啊抖:“你你你你怎麽會在這……我我我我不會讓你傷害田大哥的!上上上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不可再隨隨隨意殺人……”可憐的蘭蕭,碰上喬青幾次她都在殺人,

    已經條件反射了。

    那田大哥一愣,轉過頭來,眼中一抹讚歎劃過:“小兄弟有禮,在下姓田名宣,初至盛京不慎迷了路。小兄弟貌似和蘭小兄弟認識?若是方便的話,可否告知在下如何出這林子。”

    喬青這才舒坦了幾分。看這人麵目儒雅,舉止有禮,紆尊降貴的迴道:“跟著我走吧,一會兒我帶你們出去。”

    兩人這番寒暄,反倒讓蘭蕭狐疑起來,弱弱問:“不殺他?”

    喬青一咧嘴,露出白牙森森。

    蘭蕭立即閉嘴。

    靠,這人真賤,不威脅都不行。喬青唾棄一聲率先前行。

    三人的一行變成了五人,無紫非杏跟著她,蘭蕭小媳婦一樣躲在最後麵。田宣則是個極為大方有禮之人,走上最前,將林子裏的枝枝椏椏一路撥開,讓眾人方便前行。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上個幾句,喬青便發現這人通天曉地滿腹經綸,不論什麽都能說出個一二,像是一個飽學儒士。有趣的是,甚至連醫藥之道都深有研究:“你是大夫?”

    “算是,在下本在清平縣裏教書,家父便是縣城裏唯一的一個大夫。時間久了耳濡目染也學到一二,後來家父逝去,在下也常幫鄉裏看診。”他轉向無紫非杏:“姑娘,竹簍讓在下幫忙背著吧。”

    兩人對他也極有好感:“多謝。”

    田宣接過竹簍背上,掃一眼她一身紅衣:“小兄弟,你莫非也是那修羅鬼醫的崇拜者?”

    “哦?”

    “在下從清平縣一路而來,各個城鎮上都無端多起了這紅衣男子,聽說都是那修羅鬼醫的崇拜者。尤其最近這幾日,可風靡大燕著呢。”他笑著搖搖頭:“若是有機會,在下倒是想見見那修羅鬼醫,不知是何等風采!”

    後麵蘭蕭小小聲咕噥一句:“殺人不眨眼的風采。”

    喬青斜他一眼,蘭蕭立即閉眼裝死。

    她聳聳肩,無所謂道:“有機會的。”

    “小兄弟可抬舉在下了,那修羅鬼醫可是喬府的新任家主,盛京貴胄,在下區區一介大夫,哪有可能相見?”

    田宣說著,忽而眼睛一亮,幾步衝到一棵茂密的參天大樹之下。粗壯的樹幹底正有一小片不起眼的小草,合在諸多野草之中,看上去沒有什麽不同。他手法嫻熟的將這一小片兒草摘下來:“小兄弟,你要找的可是這個?”

    喬青走上去,讚賞的看他一眼:“多謝。太醫院

    這些日子在招收學徒,你倒是可以去試試。”

    田宣汗顏道:“在下一介縣城裏的大夫,豈敢妄想。”

    喬青稀奇:“蘭家小少爺的朋友,竟然不敢妄想?”

    田宣一愣,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道:“原來是蘭老將軍的……田某失敬。小兄弟你可誤會了,我二人是在靈隱寺中偶遇,蘭小兄弟通曉佛理,在下也對禪之一道略知一二,就這麽結識為友。”他說著失敬,臉上卻是不卑不亢的神色,並未因此而卑微上一分,也沒為此而得意上一點,喬青再對此人添了幾分好感。聽他笑著道:“蘭小兄弟,可莫要怪田某高攀了。”

    白白淨淨的一張臉又急的紅撲撲的,嬌嬌弱弱擺手道:“不不不不敢……”

    四人都讓他給逗樂了,喬青翻個大大的白眼,蘭震庭那老東西的基因得變個幾變,才能變異出這麽一個小子。

    “走吧,帶你們倆出去。”

    喬青話音剛落,遠處響起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少爺,少爺!”

    蘭府的護衛們急忙跑上來,見蘭蕭除了髒點兒外並無受傷,齊齊鬆了口氣:“少爺可急死奴才們了,從靈隱寺一路找了來,老爺大發脾氣,險些把靈隱寺給掀了!少爺可是又迷路了?快跟咱們迴去吧,老爺還等著呢。”

    喬青見有人來了,也不再多呆:“那我先走了,你們一道兒。”

    蘭府護衛轉頭一看,差點沒原地蹦起來:“你你你你你……”

    喬青撇撇嘴,蘭家的人怎麽都這個德行。懶得多說,在一眾驚恐的結巴聲中,接過田宣手中的竹簍,帶著無紫非杏先離開了。待到這紅衣身影消失,蘭府的護衛把自家少爺從頭到腳輪流檢查了一遍,確定的確沒缺胳膊少腿兒之後,才算鬆了口氣,膽戰心驚地道:“走走走吧少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旁邊田宣一臉的莫名其妙:“唔,也忘了問問那小兄弟,姓什名誰了。”

    喬青迴到府裏,直接去了喬心蓉院子。

    她已經可以下床了,經過三日的針灸,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剩下的則需要長年累月的靜養和調理。隻是那人依舊空洞,呆呆站在窗前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喬青走進門,將熬好的湯藥擱到桌上:“喝了。”

    喬心蓉不迴頭。

    喬青輕笑一聲:“老子要留下的人,閻王都搶不走!我可不會什麽憐香惜玉,你最好自己喝,別讓我摁著你灌下去。”

    喬心蓉這才轉身,不發一言僵硬的喝掉,隨即又迴到窗前默默站著。

    “明天中午帶你去看斬首。”喬青甩手走人,門口無紫非杏有些不讚同的歎了口氣:“公子,若是她真的不喝,你還真給她灌下去麽……哎,這個女人好可憐的。”

    喬青抱著手臂冷笑:“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什麽狗屁的可憐,韓太後處心積慮十幾年的計劃一朝喪,宮玉做了一輩子的美夢化為泡影,他們倆可不可憐?活死人一樣麻木活著最終屍骨無存的藥人,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喬雲雙,被全家人出賣死後連個棺材都沒有的老子爹媽,跛著腿整整被人嘲笑十年的二伯,這些人可不可憐?你走出盛京看看,貧民區裏瘦骨如柴生下來就沒吃過飽飯的孩子,前兩天那隻皇宮門口怕的渾身哆嗦該死跑不了的大黃狗,一個個的全他媽比她可憐!一輩子錦衣玉食受了那麽點兒罪就尋死覓活的,自以為自己全天下最慘,搞笑,被迫害妄想症啊!自己都不可憐自己,老子可憐她幹嘛!走人,迴去吃晚飯,餓死老子了。”

    無紫非杏對視一眼,總覺得這話有點歪理邪說,不過仔細想想又挑不出任何錯處。

    兩人趕忙小跑著跟上,笑嘻嘻問:“公子,原來你知道那隻大黃狗受傷了啊!”

    喬青一噎,靠,說漏嘴了。

    一巴掌拍在倆丫頭腦袋上:“你家公子最可憐了,沒爹沒媽有個師傅還是個不著調的,對著一喬府的血海仇人裝了十年孫子,還得讓人戳著脊梁骨罵廢物……走走走,趕緊迴去做飯去,可得好好安慰安慰你家可憐的公子。”

    三人嘻嘻鬧鬧的一路跑遠了。

    房間裏的喬心蓉依舊不動,隻是那背脊一僵,幹涸了許多年再也落不下的眼淚,悄然滑落。

    ……

    第二天中午,喬青奔進喬心蓉的院子,看見的隻有在房裏團團轉的喬伯嵐夫婦。大夫人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喬伯嵐六神無主滿麵愁容,一見她進門,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家主……”

    “人失蹤了?”

    “是啊家主,整個喬府都找遍了,丫頭說她早晨喝過藥後就坐著沒動,不過出去準備個午膳的時候,再迴來就不見了。這都好些會兒了,也不知去了哪裏。心蓉啊,她會不會做傻事啊!”

    喬青挑挑眉:“你剛才說,她早晨喝過藥……”

    大夫人一愣,這才反應了過來。平日裏她從來不會主動喝藥,哪一次不是家主來了

    一聲冷笑威脅著才勉強灌了下去:“柳兒,柳兒!”

    “是,夫人。”

    “小姐早晨怎麽喝的藥?”

    “是……是小姐自己喝的,奴婢端來了湯藥,還想著是不是要去請家主……誰知道小姐也不說話,自己端起來喝光了。”

    喬青看了看天色,嘴角一勾:“行了,你們也不必找了,頂多一個時辰之後,她自會迴來。”

    “家主,你……你知道心蓉去了哪裏……”大夫人還想問,喬伯嵐已經拉住了她:“是,心蓉就拜托家主了。”

    喬青出了喬府,直奔午門斬首之地。

    等她到了的時候,正好是午時三刻。圍觀的人群被圈在柵欄之外,指指點點的唾罵著場內的一方高台。血跡斑駁的高台上,韓太後和宮玉等一幹黨羽正跪在那裏,兩人微微顫抖著說不上是驚惶還是認命。

    喬青掃一眼監斬官,熟人,刑部尚書吳大人。

    吳大人擦了擦腦門的汗,抽出身前台子上簽筒裏的令牌:“午時三刻,行刑!”

    令牌落地,劊子手揚起寒亮的大刀。

    一直微微顫抖的宮玉,忽然就掙紮著要爬起來:“我不想死,不想死……母後,我不想死……朕是皇上,是皇上!誰敢斬朕?朕抄了你們全家!”宮玉被劊子手摁住,身上五花大綁死死掙紮著:“我要見皇兄,讓我見皇兄——是你!——喬青!是你!”

    一聲尖叫,所有人順著宮玉猩紅的眼睛望過來。

    喬青站在人群裏,朝他揚了揚眉:“玉王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這無疑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瞬間,刷的一聲,四周以光的速度再無一人。以喬青為中心,方圓三十步之內空空如也,所有的圍觀百姓都擠擠攘攘的推搡在一邊。喬青眨眨眼,比輕功還快。宮玉瘋了一樣要衝起來,這一變故讓劊子手一時愣住,聽他聲嘶力竭的大喊著:“喬青——本王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你等著——本王定會變成厲鬼向你索命!”

    這副樣子,披頭散發,雙眼猩紅,麵白如鬼,猙獰的可不是像厲鬼一樣!所有人都在這嘶吼中心頭一顫,甚至不敢再抬頭朝刑台上望過去。唯有喬青,她輕輕笑著,直視宮玉滿麵不屑。

    “你活著都鬥不過爺,爺還怕你死?”

    宮玉一下子癱倒在地,又哭又笑。

    吳大人大喝一聲:“行刑!”

    猙獰的刀光

    烈日下一閃,惡毒的咒罵便被切斷在脖頸處。台子上的腦袋咕嚕嚕四下裏滾著,宮玉睜著的眼睛即便死了還瞪著望向喬青的方向,喬青卻再也不看一眼,在陣陣百姓的抽氣聲中,開始尋找那個頹敗百合一般的女子。

    黑眸一凝,望向遠處人群中怔怔站著的喬心蓉,她一動不動,雙拳緊握,整個人在不由自已的輕顫著。

    刑台上的屍首正被人處理著,人群在她的身邊穿梭如流,她依舊站在那裏。直到百姓漸漸的都離開,空氣中的血腥味猶如揮之不散,她忽然紅著眼攥著拳頭發出了一聲泄憤似的尖叫。她瘋狂的衝上前,衝到侍衛正在抬走的宮玉的屍體前,侍衛要攔,卻被一隻手悠然截住。一見手的主人,侍衛頓時哆嗦著退下了。一把刀適時的送到呆立著的喬心蓉手裏,她想也不想扛著刀就往上砍,一邊砍一邊歇斯底裏的尖叫著……

    這尖叫中滔天的恨,怨,委屈,讓人驚懼的同時為之一酸。

    喬青默默的退下去。

    無紫非杏歎氣道:“想必她受到過莫大的傷害和折磨,咱們聽著,心裏都難受呢——公子,你去哪啊?咱們不等喬心蓉了麽?”

    喬青悠然的向前走,兩人迴頭看一眼喬心蓉,她已經砍的累了,一頭一臉的血,癱倒在地上又哭又笑。這應該是將心理淤積的都發泄出來了吧?二人蹦蹦跳跳的跟上去:“公子啊,其實你也是可憐她的吧?你昨天那麽說是故意的吧?你今天是特意來……”

    “你家公子是來看斬首的!”

    “切,真別扭,幹了好事兒還不願意承認,公子啊……”

    “哪那麽多廢話,再嘰歪老子把你們賣了!”

    兩人對視一眼:“無紫啊你說,就公子這個臭脾氣,咱們倆如果走了,她可怎麽辦啊?——可不是,算了,非杏,咱們大人有大量,原諒公子了。”

    喬青:“&*!,¥!”

    今日對太醫院來說,是一個大日子。

    原因無他,新任院首走馬上任。一大早,天都沒亮,所有的太醫學徒文書小童就連丫鬟小廝都默默站在了太醫院門口。垂首而立,恭敬相迎。可這一等,就等到了日上三竿,一眾胡子大把的老太醫們腿都站酸了,愣是不敢挪下地方,生怕自己一動碰上那修羅鬼醫駕臨,到時候……眾人揮去腦中可怕的想法,死死撐著立正站好。

    終於,午膳時間都過了之後,喬青來了。

    甚至連官服都沒換,

    喬青睡足了懶覺一身清爽,晃晃悠悠的進了太醫院署。

    “參加院首!”

    一揮手:“都散了吧。”

    直到那紅色的身影再晃悠進她的獨立房室,俗稱辦公室,砰一聲關上門裏麵沒了聲響,眾人才一屁股癱倒在地上。

    “就……就這樣?”

    “呸!這樣才好呢,你還想怎麽樣!能保住一條小命都是燒了高香了!”

    房門打開:“對了,本官補個午覺,沒事兒莫要打擾。”

    砰——

    房門關閉。

    所有人都拍著胸口麵麵相覷,誰敢打擾你,最好你這一個午覺睡到下午,咱們安安穩穩一天無憂。年老的太醫揮揮手,讓眾人散了各自去忙各自的,還千叮嚀萬囑咐千萬輕手輕腳莫要出一丁點聲音吵著那尊神午睡。

    喬青很滿意,這一覺睡到下午下班的時間。

    一出門,再一次看見整整齊齊守在門口大氣兒不敢喘的眾人:“今天表現不錯,繼續努力。”

    這就是太醫院守走馬上任的第一天。

    一天下來,舒舒坦坦過她的日子,和從前沒有任何的分別,隻不過換了個地兒而已。累了睡睡覺,醒了無聊打打蒼蠅,可是一天她忍了,兩天她忍了,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喬青忍不了了。這日子也太過清閑!誰能受得了天天打蒼蠅!一道玄氣隨手而出,辦公室的大門轟然爆開,煙霧散去,露出了外麵目瞪口呆的眾人。

    喬青走出去:“你們,貌似很忙?”

    “也……也……也不算很忙……”

    喬青坐下:“你們,貌似很忙?”

    眾人互相看一眼,鬧不準這院首什麽意思:“迴院首,咱們稍微……稍微有點忙。”

    喬青微笑:“稍微啊……”

    “很忙!”有聰明人立即跟上:“咱們非常忙!院首,太醫院裏的工作之多,幾乎要忙不過來了。西宮的娘娘們諸多小恙,皇上這兩天也龍體微恙,甚至連玄王爺都染上了嘔吐惡疾。咱們都在等著院首安排!”

    喬青孺子可教的瞥他一眼:“那本官就幫幫你們吧,皇上和玄……算了,隻把皇上的事兒交給本官了,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正好去問問宮琳琅,給她弄上個什麽狗屁的官職什麽意思。至於宮無絕那個男人,她可不想沒事兒去招惹——添堵。

    喬青接過一份卷宗,翻開。眨眨眼,再眨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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