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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彩無彈窗免費!趙貞吉看不起張居正,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老夫子幾乎就想抓著張居正,大聲質問,你小子到底有沒有良心?沒有徐閣老的栽培,豈會有你的今天,忘恩負義的東西,還有什麽臉麵留在朝堂之上?


    老趙很想發作,痛痛快快罵一頓,可是又看了看泰然自若的唐毅,他還是忍住了,唐毅在內閣會議上,多次強調用人原則,首在才能,次遵法度,並重德行。


    什麽意思呢?


    德才兼備固然好,可是道德這個東西非常麻煩,怎麽說都有理,就拿無所作為的李春芳來說,還有人誇獎他有謙遜之德,古仁人之風。


    身為朝廷大員,首重責任,要對得起自己的職位,要有本事扛起肩上的擔子,其次要守規矩,規矩是什麽?就是《大明律》,就是內閣的規章製度,這兩條符合,就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好官。


    至於道德品行,除非有嚴重瑕疵,不然不許拿出來說事。


    唐毅給予科道調查的權力,就是要他們用事實說話,拿出真憑實據,不準道德攻擊,捕風捉影。


    一年多下來,唐毅的威信已經建立起來,哪怕是趙貞吉也不能隨便壞了規矩。


    他臉色凝重,“唐閣老,老夫並非因為私情,就替徐閣老說話,實在是海瑞在東南做的有些太過了。”


    唐毅好奇道:“怎麽講?”


    “是這樣的,他擔任巡撫之後,立刻讓百姓放告,結果每天成百上千的百姓去找海瑞遞狀子,其中不乏見獵心喜的刁民。海瑞為人正直,老夫自然知道,可是他痛恨富戶,在判案的時候,一味偏袒窮苦人,結果就有些刁民捏造證據,聚集一幫人,去陷害富戶,夢想著一夜暴富。弄得東南人心惶惶,亂子頻出,蘇鬆乃是財賦重地,長此下去,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唐毅聽完,不置可否,他又看了看張居正。


    “太嶽,你得到的消息如何?”


    張居正挺直腰板,正色說道:“元輔,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不過我以為正恰恰如此,才應該鼎力支持海瑞,讓他把政務推下去。”


    深吸口氣,張居正緩緩說道:“曆代以來,官府不下鄉,治民之責都落在了士紳手裏,我朝尤其如此,連稅收都被士紳攫取。朝廷每每推行政務,稍微損及利益,他們就從中阻撓,雇傭幫閑,暗中下黑手,攪得地方大亂,然後再以此歸罪官吏,發動禦史言官,士林清議,將朝廷官員扳倒。這樣的慘痛例子不勝枚舉,當年閩浙提督朱紈一力抗倭,功勳卓著,就是被如此手段扳倒,以致東南大亂,倭寇橫行十餘年,教訓不可謂不慘痛!”


    “清丈田畝,整理賦稅,是內閣共同的決議,海瑞肩負使命,不畏艱難,完成的是內閣的意思,如果僅僅因為地方的反彈,就換了海瑞,內閣威信何在?如今許多衙門,科舉正途出來的正印官,往往不被重視,甚至陽奉陰違,視作牌坊擺設,蓋因為他們幾年之內,就要調走,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故此遇到了事情,百姓更願意求助胥吏,仰仗士紳宗族,而這些人之中,又良莠不齊,殘害百姓者數之不盡。身為內閣宰輔,仆以為官吏是我們自己的人,他們犯了錯,固然要嚴懲不貸,他們沒有錯,僅僅因為息事寧人,就換掉了幹吏,日後誰還能替朝廷做事,誰還能有肩膀扛起新政重責?”


    張居正的聲音不高,極富磁性,就連趙貞吉聽到了最後,都陷入沉思。他終於發覺自己或許是小覷了這個後輩。


    在很多人的意識裏,一提到了官員,就生怕他們手握重權,就去殘害百姓。


    可是別忘了強龍不壓地頭蛇,相比根深蒂固的士紳,還有世代相傳的胥吏,朝廷的科甲官吏,除了少數天才之外,多數人剛剛丟下了書本,就被派到了地方,充任百裏侯。


    論起才能本事,他們都處在弱勢,被人家騙得團團轉,還不自知。


    上麵有朝廷要應付,下麵有一幫成精的胥吏士紳,難怪官員們常說做多多錯,做少少錯,不做不錯。


    內閣要推動新政,要實現隆慶中興,能光指著七個閣老嗎?還不是要下麵的官吏配合,而海瑞就是公認的大明神劍,天下第一的幹吏,要是把他換了,不等於是自廢武功嗎?


    本來氣勢洶洶的趙老夫子,想到了這裏,竟然低下了頭,膽氣有些不足了。


    “就算海瑞不能撤換,可是徐閣老身負天下之望,就忍心看著他下場淒涼嗎?”趙貞吉盯著唐毅,心說你該表態了,別想躲過去。


    “趙閣老,其實你要是擔心徐閣老,不應該問我。”唐毅思量著說道。


    “那問誰?”


    “你啊!”


    趙貞吉差點氣樂了,問我,我能怎麽辦?倒是一旁的張居正反應更快,他明白了唐毅的意思。


    “大洲公,首輔大人不是準許科道調查六部一十三省嗎?為什麽不派遣科道言官去東南,和海瑞一起調查,倘若海瑞真是陷害徐閣老,自然沒有說的。”


    趙貞吉恍然大悟,可不是,怎麽連自己手裏的權力都不會用了。他匆匆離開,立刻派遣得力幹將,前往南直隸,盯著海蠻子去了。


    眼看著趙貞吉遠去,張居正突然幽幽歎了口氣,“元輔大人,我怕趙貞吉會徇私舞弊啊!”


    直到此刻,張居正也想不太明白,內閣都穩定下來,還留著趙貞吉幹什麽,擺明了給新政添亂嗎?


    唐毅卻微微笑道:“張閣老,你多慮了,大洲公為人方正,他會知道分寸的,眼下事務眾多,除了南直隸,山東,山西,河南,還有一大堆的事情,我聽說不少藩王宗室都把世子派到了京城,要找皇上哭去呢,你把他們都盯住了,別鬧出什麽亂子。”


    “遵命。”


    張居正領命下去,唐毅嘴角帶笑,心說要是不讓趙貞吉出手,天下人會怎麽想?他們隻會認為是我唐毅報複徐階,隻有老夫子派人去了,查出來的東西才能讓人信服。


    剛峰兄啊,就看你的功力能不能擋得住趙貞吉派的人了。


    ……


    就在書信往來,內閣較量之際,海瑞在鬆江已經大刀闊斧,突飛猛進。


    他逼著徐家交出徐琨和一兩百名惡奴,徐階擋不住壓力,隻好給海瑞寫信,同意交出奴仆,至於他的二兒子徐琨,徐階請求留在家中,他自行管教。


    海瑞不置可否,徐階就以為蠻子退縮了,還暗唿僥幸呢!


    哪知道海瑞把惡奴帶走之後,連夜審問,一百多人,其中沒幾個硬骨頭,突破了一個,就全線崩潰,大家夥爭著搶著招供。


    他們把徐家這些年見不得人的事情都給抖了出來。


    豈止是霸占田畝這麽簡單,光是人命案子就有三十幾件,其中多數都涉及到了徐階的兩位公子,徐琨和徐瑛。


    還有人更爆出聳動的消息,說是徐家勾結海盜,利用海盜搶掠村寨,然後再派人過去,低價收購百姓田產,對外還恬不知恥,宣稱是救濟百姓……


    一樁樁,一件件,海瑞把審出來的東西,立刻刊登在報紙上麵,消息迅速在東南傳開,越來越多的受害百姓站出來,指證徐家,還有一大幫文人,跑到鬆江,調查情況,寫成文章,到處刊載。


    徐家偽善的麵目徹底撕下來,憤怒的鬆江百姓,跑到了徐家的府邸,把他們宅子圍了起來。


    許進不許出,整日咒罵,什麽臭雞蛋,爛菜葉,天天往徐家招唿,弄得徐家上下,全都灰頭土臉。


    徐階一連十幾天,連口青菜都吃不到,隻能生豆芽,吃完了綠豆,吃黃豆,吃的徐閣老一聞豆子味,都惡心,噗噗不停放屁。


    饒是徐階忍功天下第一,被弄到了如今的地步,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悲催淒涼到了極點!


    “你們兩個畜生,去投案吧!”徐階痛苦說道。


    徐琨和徐瑛一聽,臉都綠了。


    “爹啊,您老可不能不管孩兒啊,要是到了海閻王的手裏,孩兒們就完蛋了!”他們兩個鼻涕一把淚一把,哭得別提多慘了。


    徐階看著是又氣又恨,氣的是兩個畜生不爭氣,淨幹些散德行的事情,嚴嵩就倒在了嚴世蕃的手裏,結果他也要步嚴嵩的後塵。


    恨的是唐毅狠辣無情,恨的是趙貞吉這些人軟弱無能。


    “唉,你們先去投案,三天之內,都察院的禦史就會趕到,他們會主持公道的。”徐階困在家裏,還是手眼通天的。


    “都察院,不過是區區七品禦史,他們行嗎?”徐璠不放心問道。


    徐階老眼迷離,半晌才說道:“你爹在科道還是有些影響力的,加上士林清議是站在咱們這邊,海蠻子孤軍奮戰,剛而易斷,不用怕的。”


    說完,徐階閉上老眼,靠在躺椅上裝死。


    徐璠無奈,隻好把兩個兄弟送給了前來的官差。


    徐家三害被抓了兩個,一時間鬆江轟動,敢情徐閣老不知道,他的三個寶貝兒子都有了外號哩。


    海瑞連夜突襲,徐琨和徐瑛頂不住,紛紛招供,一共二十幾件人命案子,牽連到十幾萬畝土地,還有三百多家店鋪和作坊。


    草草折算,白銀至少八百萬兩。


    “分宜雖貪,比起華亭卻是小巫見大巫啊!”海瑞把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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