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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王履太對著王文顯咆哮道,眉毛都立起來了,一副吃人的表情。


    他簡直恨透了這個蠻橫狡詐的泥腿子,就是他上躥下跳,拉著一大幫的灶戶和自己作對,把自己逼到了今天的地步。實際上的罪魁禍首是唐毅,隻是王履太已經沒有恨他的勇氣了。


    雙方級別差得太多了,可笑當初見麵時,還拿捐來的知府說事,妄想和唐毅平起平坐,可是幾個月下來,人家輕輕飄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就把他們打得潰不成軍。


    試想一下,要是唐毅全力以赴,那該多麽可怕?


    屋子裏放了四個火盆,紅紅的火炭散發著熾熱的溫度,可王履太三個還是冷,從裏往外冷!


    隻怕這輩子他也沒有和唐毅作對的勇氣了。


    唐毅沒有搭理他們,而是默默凝視著牆上一副米芾的畫出神。


    王文顯是個俗人,即便是身價百萬,也不懂得欣賞藝術,他給唐毅布置的書房,掛著大紅的窗簾,上麵還繡著“金玉滿堂”四個字,弄得唐毅差點噴血。


    不過欺負人和品味沒什麽聯係,甚至又是從泥土裏爬出來的人,出手越是狠辣!


    “還敢問我們想怎樣?你老小子聽明白了,我們現在是債主!”王文顯大聲說道:“你們的把柄捏在老漢的手裏,我要是不高興,就能把你們都捏死!”


    “做夢!”


    輸人不輸陣,王履太不服氣道:“不就是幾百萬兩銀子,我們還拿得出來!”


    “好啊,現在就給錢吧!”王文顯伸出了粗糙的大手。


    王履太就是一愣,憑著他們的身價,的確拿得出來。隻是手頭上沒有現銀,需要變賣產業。


    問題是急等著用錢,買方也會落井下石,趁機壓低價格。想要弄到七百萬兩,少說要拿出一千五百萬了的房子田地一類的……


    真要是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這幾大鹽商也就完蛋了。


    見王履太沒有話說,王文顯輕蔑地啐了一口。


    “沒有公雞翎就別裝老鷂鷹!實話告訴你,老漢什麽都不幹,就看你們半年之後。還能怎麽樣?”


    這話一出,王履太三個都冒汗了。


    他們也明白了,這一筆債務就是一道鎖鏈,鎖著他們,讓他們不能隨便出手。像什麽勾結誣陷啊。以勢壓人啊,恃強淩弱啊,這些招數統統不管用。


    雙方隻能拚實力。


    眼下王文顯等人手裏握著七八成的城市市場,農村九成五都在他們手裏,王履太他們的每個月不但不賺錢,還要往裏麵賠錢。


    要想不賠錢,也有辦法。就是拋棄一些產業,把店鋪賣出去。


    縮減規模,說起來容易,可一旦做起來。不等於是將市場拱手讓人嗎?等到被王文顯他們一統江湖,哪怕他們朝中有人,也別想挽迴敗局了。


    拚命,玉石俱焚,


    不拚,坐以待斃!


    這就是唐氏陰謀的狠辣,左右不是,進退不得。


    思前想後,王履太跺了跺腳,一扭頭跪在了唐毅的麵前。淚水長流。


    “唐大人,小的無知,冒犯了大人。如今小的知道錯了,小的懇求大人。千萬要高抬貴手!”


    喬承統和蔚濟美也跪在地上,痛哭哀求,這一次比起剛來的時候,還要卑賤三分,高高在上的鹽商,就像是可憐的哈巴狗。搖尾乞憐。


    唐毅沉默了一會兒,才轉頭,看了眼王文顯和侯運來。


    “你們的意思是?”


    王文顯急忙說道:“小的們都聽大人的,大人說什麽,我們就聽什麽!”


    “不必。”唐毅笑著擺擺手,“生意上的事情,講究你情我願,不是靠著強迫就能辦到的。你們雙方不妨把底線都亮出來,本官幫著權衡一下。”


    侯運來點點頭,“大人,既然如此,小人就說了,我們不要別的,讓他們把窩本讓出來,自然天下太平!”


    “不行!”


    王履太三個真的瘋了,讓什麽不能讓窩本,大明的鹽商按照地區,分成十綱,每綱二十萬引,每引三百斤食鹽,被稱為“窩本”,這是大鹽商的命根子,有了這玩意,才能合法經營食鹽。


    哪怕一無所有,隻要手握窩本,他們就有東山再起的希望,相反,失去了窩本,就什麽都沒有了。


    “有本事殺了我們,別想讓我們交出窩本!”


    “哈哈!”王文顯怪笑道:“不交,那咱們就走著瞧,看看你們能撐到什麽時候!”


    “你別欺人太甚!”喬承統咬牙切齒道:“大不了玉石俱焚!”他嘴上說著,隻是怎麽聽,都有些底氣不足。


    實在是他們的處境太難了,資金枯竭,對於任何商人來說,都是最可怕的。他們已經徹底被逼到了牆角,再往後退,就是萬丈懸崖。


    唐毅見火候差不多了,咳嗽了兩聲,“王文顯,還有王履太,既然你們同意本官調節,那本官就出一個主意。”


    “哎呦,就等著大人呢!”


    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唐毅身上,唐毅微微一笑,他先衝著王履太等人說道:“勝負已分,你們不割一點肉出來,怕是過不了關!”


    說完,又轉向了王文顯,“我也提醒你們一句,如今天時地利人和,你們占全了,就算他們把窩本都交了出來,過個十年八年,你們也最多就做到他們的程度。有朝一日,再出現亂子,你們也有可能丟掉窩本,被打落凡塵,你們琢磨一下,是不是這個道理!”


    道理是沒錯,可是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多少年來,興衰起落,不就是這個樣子嗎?哪一次洗牌都是殘酷而血腥的,和改朝換代差不多,曾經高高在上的落到了地獄,被其他更有勢力的取而代之。


    “大人,莫非您有什麽高見?”侯運來輕聲問道。


    “高見談不上,就是一點想法!”唐毅看了看他們,語重心長說道:“本官這些年觀察下來,經商難做,哪怕你們是天底下最頂尖兒的鹽商,每年賺不下千萬兩銀子,可實際上,大頭兒還要打點官府,給各級衙門塞錢。雖然我朝商稅很低,但是都被層層貪官盤剝走了,到你們手裏的並不多……”


    王履太張了張嘴,卻也沒有說出什麽,唐毅講到了他的心坎上。


    “為什麽要被衙門盤剝呢?就是你們的實力太小,太分散,又內鬥嚴重,把力量白白分散了。朝廷把鹽商和灶戶分開,生產的不能銷售,銷售的不能生產,讓你們不得不依附朝廷,偏偏朝廷上下,貪得無厭。誰都視鹽利為一塊肥肉,你們看似風光無限,其實也任人宰割啊!”


    蔚濟美一拍大腿,“大人說得太好了,我們就是被狗官欺負……”說到了一半,突然意識到,他旁邊就坐著“狗官”之中,最兇狠的那個,嚇得連忙閉上嘴巴。


    唐毅不以為意,微微一笑,“鹽法是祖製,輕易動不了,不過我有個提議,前番王文顯他們和一些鹽商朋友交叉持股,頓時力量大增。你們為何不如法炮製,交叉持股,成為一家人嗯?”


    王文顯和王履太都嚇了一跳,剛剛還劍拔弩張,轉眼就要成為朋友,這也太快了,他們有些跟不上。


    “大人,能成嗎?”


    “為何不成?”唐毅笑道:“一方手裏有債務,一方手裏有窩本,你們隻要聯合到一起,從曬鹽煮鹽,到運輸銷售,統一調配,成本必定大減,而且你們自成體係,力量大增。甚至可以和其他地區的鹽商交叉持股,利益共享,將原來的鹽區給打破了,到時候,不隻是兩淮的鹽利,整個天下的鹽利都在你們的手上了。”


    唐毅不愧是大忽悠,沒有幾句話,就把臉紅脖子粗的兩夥人說到了一起,來建設美好的明天!


    唐毅的確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思路,以往朝廷憑著行政權力,把鹽商人為分割,實行分而治之。


    這些年來,隨著交融發展,股份製度越來越流行,靠著互換股份,就能讓他們實現合作共贏。


    甚至還有一個潛在的好處,那就是打破鹽區。


    比如兩淮和兩浙,原本屬於不同的鹽區,如果兩淮的鹽,進入兩浙,就搶了兩浙商人的市場,他們肯定會強烈反對。


    可是呢,如果兩淮和兩浙的鹽商實現了股份合作,雙方就可以在兩省之內,進行優化配置。


    比如兩淮的鹽成本比兩浙低很多,就可以從兩淮調運食鹽,進入兩浙,生產和銷售的利潤,雙方共同分配就是了。


    大明朝是典型的小政府,衙門的禁令如果和士紳商人的利益一致,那麽沒問題,就能貫徹下去。如果不一致,商人士紳有的是辦法,讓規定形同虛設。


    交叉持股,利益共享。


    是唐毅開出的藥方,也是解決鹽商內部矛盾的法寶。


    隻是這個辦法雖然妙,但是鹽稅如何保證呢?


    鹽商沆瀣一氣,會不會躲避稅負呢?


    唐毅的再給嘉靖的奏疏裏,就提到了解決辦法,當然,他隻是對嘉靖說,能夠增加鹽稅。


    他建議針對官鹽,依舊采取每引三兩白銀的征稅模式,而官鹽之外的餘鹽,采取就場征稅,也就是說,把稅負落到灶戶身上,納稅之後,這些餘鹽就可以和官鹽一樣銷售。


    看起來就是把平抑鹽價的臨時手段給固定下來,隻是唐毅的手段會這麽簡單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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