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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個倭寇頭子,謹慎是最基本的素質,當看到戚家軍的大旗之後,徐海第一個印象就是上當了!


    經過試探攻擊之後,他更是篤定先前得到的情報是假的。


    東南各軍雖然多,但唯獨戚家軍以火力著稱,他們裝備的火銃射程遠,犀利狠辣,一旦被擊中,有死無活。


    剛剛明軍隻派出了幾十人對射,就殺死了五十幾名部下,如果數千戚家軍火銃手一起攻擊,自己這點人馬估計都要折損在杭州城下。


    還有一點,那位領頭的將軍無論從身材還是穿戴,看起來都和戚繼光一般不二,尤其是一手三箭的絕活,更是戚繼光的拿手絕技。


    城上的肯定是戚繼光無疑,一想到這裏,徐海渾身的汗毛孔都嚇得打開了,冷汗嘩嘩直流。


    戚繼光從泉州跑到了杭州,也就代表著官軍提前知道了他的計劃,眼下多半就有一個大陷阱在等著他。


    自己為得計的突襲,竟然被官軍給算計了。


    給徐海帶來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在旁邊兄弟徐洪還不服氣,攥著刀柄說道:“哥,我帶著人攻城。”


    “攻你個大頭鬼,趕快撤!”


    倭寇正好應了那句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唏哩唿嚕地從杭州城下撤光了。透過千裏眼,再三確定倭寇走了之後,唐毅長長出了口氣。一迴頭,在大纛旗下麵屹立如山的王氏突然身軀一晃,兩旁的親兵急忙扶住了她。


    王氏坐在了地上,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就流了下來。這時候琉瑩帶著醫生急忙跑了過來。


    “姐姐,你沒事吧?”


    看著琉瑩關切地目光,感動一笑,“姐姐沒事,就是連續射箭脫了力,兩條膀子不頂用了。”


    人不是機器,一手三箭,比起射一支箭。力氣消耗要五倍以上,她連續射箭三次,完全超出了極限,哪怕是戚繼光。最多也就兩次而已。


    王氏用盡力氣,從地上站了起來,琉瑩急忙扶住她,一步一跌,走到了唐毅身邊。王氏略帶歉意說道:“這點本事讓大人見笑了。”


    唐毅慌忙說道:“嫂夫人神勇無敵。把多少須眉都比下去了,哪怕元敬兄也是敵不過的。”


    聽到比丈夫強,王氏挑了挑眉頭,顯然十分受用。可一想到接下來的事情,她眉頭又皺了起來。


    倭寇會退走,完全是自己嚇唬自己,王氏再英勇也隻是一個人,剛剛那一頓暴力的火銃,實際上是譚光等人放的。他們作為唐毅的衛隊,手上裝備的火銃比戚家軍還要好。可是再好也不頂用。衛隊還不到一百人,如果徐海不是謹慎過度,直接派遣大軍衝擊,沒準一下子就打進了杭州。


    攻破省城,造成的影響絕對不比打到南京城下來的差!


    就算是唐毅,也難辭其咎。搞不好都要腦袋搬家。


    剛剛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卻是唐毅這輩子少有的危險時刻,好在他撐過去。


    “大人,倭寇多半會去而複返,下一次再擺空城計。隻怕就不管用了,要真刀真槍的拚殺,大人還要做好準備才是。”


    唐毅微微一笑,“嫂夫人。城防的事情還要交給您,不過以我估計,徐海下一次未必敢攻擊城池了,就瞧好戲吧!”


    唐毅說著,瀟瀟灑灑下了城牆,他把譚光叫了過來。兩個人也不知道嘀咕什麽,過了一會兒,從杭州城上係下去一個吊籃,唐毅就重新迴到了住處。


    一直到了傍晚時分,終於傳來了消息,說是徐海帶領著部下退到了十五裏之外的長安鎮,正在安營紮寨,看樣子是要長期駐紮,沒有繼續猛攻的架勢。


    “師父,徐海不是傻瓜,要真是有幾千戚家軍,還布置了天羅地網,能輕鬆逃得出去嗎?徐海肯定能發現您是虛張聲勢,一定會反撲的,可為什麽他又沒有來,實在是讓人費解。”琉瑩一臉崇拜地問道:“我敢說,一定是師父的詭計,額不,是神機妙算,讓徐海上當了,弟子猜的對不對?”


    “嗬嗬,就你聰明,那你還能猜得出來,我是用的什麽辦法嗎?”


    琉瑩撓了撓頭,“這個弟子就不知道了,您老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神鬼莫測,當世諸葛啊!”


    這馬屁拍的唐毅暈乎乎的,忍不住笑道:“其實就是一封信而已。”


    什麽信會如此神奇呢?


    還要從上一次搶劫市舶司貨物說起,唐毅不是擔心俞大猷人單勢孤,通過胡宗憲的幫忙,和王直聯係上了嗎!


    為了買通老船主,唐毅不惜許諾,利用官銀號幫著王直從倭島進行金銀套利。


    這招一出,那可不得了。


    東南的金銀價格在一比十上下,倭國則是一比五,也就是說,拿著五十萬兩白銀去,就能換迴來十萬兩黃金,在大明價值一百萬兩!


    一來一迴之間,就是一倍的暴利!


    就連見慣了風雨的老船主王直都快哭了,他走私,搶劫,做了一輩子生意,從來沒有這麽容易的來錢路子。


    沒別的說的王直立刻把生意給擴大了無數倍,他利用賺來的銀子,從泉州市舶司采購貨物,運到物資奇缺的倭國,換成黃金,然後利用黃金償還貨款,貨物賺一筆,金銀差價又撈一筆。


    一批二十萬兩銀子的生絲,由於能製造盔甲,在日本就是標準的戰略物資,差不多能換十萬兩黃金,再運迴大明,就是一百萬兩銀子!


    足足是五倍的暴利!


    別說王直,就算是好人都會瘋癲的。


    王直很明白,要想賺這筆暴利,就要指著唐毅給他提供商品,還要幫著他兌換金子,人家給了你那麽大的好處,投桃報李,說的客氣話總是應該的。


    故此王直就給唐毅寫了封親筆信,在信中王直用十分謙卑地口吻,說他不是倭寇,更不是反叛大明,而是幫著大明守衛疆土,抵禦倭寇入侵。他所求隻是通商貿易,如今朝廷重開市舶司,他好像久旱逢甘霖,甚是激動,願意協助朝廷,平定倭寇。


    在信裏還提到希望唐毅多多提供物資,雙方合作愉快雲雲……


    任誰看了這封信,都知道是胡說八道,王直不過是想哄騙唐毅,讓他給更多的好處。就這玩意,拿著擦屁股都嫌硬。


    可是唐毅偏偏就當成了寶貝,直覺告訴他這玩意說不定能起到奇效。


    這一次徐海入寇,唐毅就想起了這封信,他讓譚光從監獄裏找出了一個倭寇的俘虜,許給他好處,讓他攜帶著這封信出城,裝成從海上來杭州送信的模樣。


    不出意外,徐海的部下把他給抓到了,這位還挺會演的,大聲怒叱,說他是老船主的心腹,你們算什麽東西,也敢搜他的身。


    消息傳到了徐海耳朵裏,這家夥立刻就警惕起來。


    放在平時暗通款曲,沒什麽了不起的,可是眼下是打仗啊,這一次王直派遣他的幹兒子毛海峰親自帶隊,三方聯軍一起作戰,其中有一方和敵人暗中聯係,隻要不是傻瓜,都知道事情大條了。


    徐海急忙下令,把信使帶過來,他親自搜身,正好就把這封信搜到了。


    趴在油燈下麵,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徐海隻覺得他的世界都崩潰了。臉色慘白,喃喃說道:“他也投降了,他也投降了!”


    不怪徐海吃驚,實在是王直在他心中地位太崇高了。


    王直是他下海的帶路人,是他的導師,也是他要努力超越的目標。


    當昔日的偶像都拜倒在大明朝廷麵前,對徐海的殺傷力不言而喻。


    短暫的驚訝之後,徐海又仔細看了看書信,頓時他嗅到了異樣的東西,戚繼光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杭州,莫非是王直故意把消息透露給官府?


    徐海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王直那家夥有多陰險,他可是深有體會的,不說別人,徐海的叔叔當年就是被王直給陰死的,老家夥和朝廷勾結一點不意外。


    而且上麵還提到了開海通商,這不正是王直一直想要的嗎。


    像徐海這種草莽他理解不了朝廷的錯綜複雜,在他看來既然開海了,就是向王直示弱,就是滿足了王直的要求,下麵就是雙方把條件商量好了,然後就上演歡歡樂樂的招安大戲了。


    再有,王直在信中還說什麽幫著消滅倭寇,他都投降了,還要消滅誰啊!


    除了天字二號的徐海之外,還有別人嗎?


    要不說矛盾都來自於誤會呢,如果徐海有手機,立刻給王老板掛一個電話,很快誤會就澄清了。


    很可惜做不到,他就隻能繼續誤會著,而且越誤會越深。他甚至都覺得整個出兵就是陰謀,沒準王直就是想拿自己的腦袋送給官府,換取他的高官厚祿!


    一旦對盟友產生了懷疑,徐海就再也沒法一心一意攻城略地了,他對朝廷的忌憚遠不如王直,老船主知根知底,一旦決心對他下手,絕對是九死一生。


    徐海一想到還在海上老巢的妻子,還有肚子裏的孩子,心裏頭就好像著了火,別提多難受了。


    正在他把抓柔腸的時候,突然徐洪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哥,杭州派人過來了,說是代表市舶司提舉唐大人,請你去杭州一會。”說著,徐洪把一份請柬送到了徐海的麵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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