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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博本來來兩句惠而不費的話,就把唐毅給打發了,也不知道這小子是真被自己感動了,還是打蛇隨棍上,竟然提出要求,弄得老楊博不上不下,好不難受。


    當然了,此老修煉這麽多年,是不會被唐毅給輕易吃死的,他嗬嗬一笑,“好啊,行之有話隻管說,老夫盡力而為就是。”


    言下之意,辦不辦得成,那就兩說了。


    唐毅心裏明白,可表麵上還裝得十分感動,“世伯,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以小侄觀察,東南開海之後,生意會越來越繁榮,如今在東南的海麵上有幾千艘船隻,日後恐怕會超過幾萬,甚至十幾萬艘大船,從事出海貿易的人要多達上千萬,至於長途運輸,奔波經營,那就更是家常便飯。別的不說,海上風高浪急,陰晴不定,船員水手都需要保暖衣物,東南出產的棉花紡織都不夠,用來製作衣服被褥缺口很大很大,眼下已經有商人在湖廣和江西等地種植棉花,供應東南的缺口,不過棉花怕潮,容易板結,保暖又差,分量也重,東南最缺少的其實是皮毛,尤其是羊毛。”


    聽唐毅的話,楊博是真的吃了一驚,走一步,能看三步,已經算是高手中的高手。唐毅這小子是提前了多少步啊!


    從開海,到商船增加,到保暖禦寒,再到棉花種植,又扯到羊毛……仔細想了想,別說,還真有道理,越想越覺得裏麵有無窮的商機,楊博忍不住感歎,難怪唐毅在幾年時間弄出了這麽大的基業,見識也沒誰了!


    “行之,你的意思是讓老夫幫你弄羊毛?”


    “世伯高見。”唐毅靦腆笑道。


    楊博眯縫著眼睛,思量一會兒問道:“你要多少?”


    “第一年嗎,少要點,二百萬兩就成。”


    “噗!”


    楊博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不敢置信問道:“多少?”


    “二百萬兩,要是再多一點也成。”


    乖乖,二百萬兩銀子,能把整個山西的羊都買下來。楊博算是明白了。這小子就是逼著自己和蒙古人走私。他不會是想害我吧?老楊博的心裏不停嘀咕,實在是想不明白,唐毅要這麽多羊毛幹什麽?


    “行之,老夫雖然知道不多,可是羊毛織出來的毛氈粗劣沉重。價錢不高,也沒有多少人喜歡,你弄這麽多,隻怕是要賠錢吧?俗話說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錢的生意沒人做,你小子到底打得什麽算盤?”


    楊博老眼一眯縫,幾十年帶兵下來,積累的威壓,就好像一座泰山,迎麵壓來。唐毅毫不畏懼。隻當成清風拂麵,不緊不慢地講他的生意經。


    “世伯,毛氈結實抗風,還能防潮,別的不說,一艘大船一百名水手,一人一張羊毛墊子,成千上萬的船隻要羊毛?再有,羊毛還能做成被子,比棉花的更輕。更保暖,江南的冬天,陰冷潮濕,羊毛被比棉花更好。再有前些日子。市舶司進口了一大批波斯地毯,還有西洋來的呢絨,小侄看過了,都是羊毛製成的,柔軟厚實,作為冬季的衣料再合適不過了。以東南的能工巧匠。沒有理由織不出更好的呢絨來。欠缺的就是原料而已,倘若能從西北大量輸入羊皮羊毛,假以時日,毛紡的利潤絕對在絲綢之上。”


    唐毅可不是吹牛皮,絲綢生產工藝繁瑣複雜,必須人工完成。適合大規模工業化的,隻有毛紡和棉紡,這也是未來的方向。


    楊博默默聽著唐毅的介紹,表麵上平靜,可是內心波濤洶湧,滔天的巨浪簡直要把他給吞沒了。不管他怎麽控製,可是小手指依舊激動地顫抖。唐毅的話,給楊博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要說起來,晉商雖然成功,可是他們卻麵對著一個致命的問題,大明朝三大拳頭產品,茶葉、絲綢、瓷器,產地全都在南方,晉商鞭長莫及,他們隻能從事販運賺取利益。


    眼下晉商兩大來錢的支柱,一個是向蒙古各部走私,一個是兩淮的鹽。


    這兩個支柱都有問題,鹽利雖然豐厚,可人口數量擺在那裏,又要上下打點,花費驚人,可以想見,鹽利已經到了極限,很難增加。


    至於走私,這玩意畢竟是非法的,且貿易量有限,正因為如此,唐毅提到開邊,楊博才會那麽動心。


    但是,如果真如唐毅所說,毛紡經營起來,晉商手裏就握著一塊原料產地了,如果再順利開邊,從蒙古人手裏弄到低價羊毛,不管是轉運江南,還是在山西辦紡織作坊,都能大賺特賺一筆。


    束縛晉商發展的枷鎖就奇跡般消失了,此刻楊博才猛然發覺,唐毅提出的開邊主張,並不是忽悠而已。


    再配合他那套經濟戰理論,沒準還真能收拾了蒙古人。比如先是高價收購羊毛,讓蒙古人以為有利可圖,他們就會放棄搶劫的鋼刀,轉而抄起牧羊的鞭子。等到蒙古各部都開始養羊之後,驟然降低價格,關閉市場,蒙古諸部必然大亂,那個時候出擊草原,事半功倍……


    楊博突然打了一個冷顫,真想把眼前這個小家夥的腦袋劈開,看看裏麵裝了多少壞水。驚訝過後,楊博開始仔細思索唐毅的提議,不得不說,的確非常有吸引力。一想到幾百萬的蒙古人幫著他們牧羊剪羊毛,就讓人熱血沸騰。潔白的羊毛就像是一座座的金山銀山,讓人垂涎三尺。


    楊博激動地就想立刻答應,不過老頭子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唐毅這小子心眼太多,誰知道他有沒有別的盤算。


    “行之,果然見識高遠,老夫很佩服,不過生意上的事情嗎,咱們不好多摻和,還是讓他們下麵的人去談。”


    “好。”唐毅雙開答應,可是又麵帶為難之色,楊博高興之下,說道:“行之,有什麽話直說。”


    “是。”唐毅為難說道:“世伯,日後咱們生意上的往來肯定越來越多,東南要采購羊毛,你們也要采購茶葉絲綢,為了方便聯係,小侄想要安排幾個人跟著您老身邊,有什麽事情好溝通,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楊博遲疑了一下,羊毛的生意不算唐毅求他,相反還是給了晉商一個天大的禮包。所謂投桃報李,楊博也不能不表示。至於唐毅塞幾個人,還是為了溝通方便,又算得了什麽。楊博很爽快地答應了。


    “好,明天老夫就要動身離開,你把人送到座船上就行了。”


    唐毅急忙點頭同意,轉過天楊博在一眾歡送的隊伍之中,登上了大船,離開泉州,起身迴京複命。


    船隻走出來七天,楊俊民突然鐵青著臉找到了老爹。


    見麵第一句話就是“爹,咱們又上當了!”


    ……


    夏天的夜,又悶又熱,青蛙有氣無力地叫著,螢火蟲暈頭轉向飛舞。唐毅和王悅影依偎在迴廊,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


    王悅影癡癡笑道:“哥,你身上汗臭真重,人都是男人是泥做的,果不其然。不像我們女人,香噴噴的。”


    說著,還嗅了嗅唐毅的脖頸,一轉頭,滿臉的嫌棄。


    唐毅笑道:“悅影,你見過廚房的臘肉沒有?”


    “見過,怎麽了?”


    “嗬嗬,你看啊,臘肉能放幾個月,吃的時候,煙熏味道濃鬱。你們女人呢,就是如此,從十來歲開始,天天胭脂水粉塗抹著,淹了幾年,十幾年下來,都淹透了,還能不香嗎?當然了,凡事過猶不及,臘肉有壞的時候,女人淹了幾十年,變成了黃臉婆,也難免變質壞了味道……”


    王悅影剛開始還認真聽著,漸漸的唐毅越說越不像話,氣得她小臉都紅了。


    “你才是臘肉,你就是一塊淹壞的臘肉!”


    小妮子伸手就奔著唐毅的軟肋掐了過來,唐毅連忙跳起,兩個人在迴廊奔跑嘻鬧,沒多大一會兒,王悅影身上也被汗水濕透,兩個人重新依偎在一起,這一迴兒再也分不清誰香誰臭了。


    王悅影靠著唐毅的胸膛,喘息著說道:“哥,我覺得你過分了,不該把梅君妹妹送給楊博的。”


    唐毅愣了一下,歎道:“她不是一直相救他爹嗎,我有什麽辦法!”


    “楊博能救沈伯父?”王悅影驚問道。


    “就算不能救,也能保沈煉的平安。”唐毅說道:“晉黨在九邊勢力龐大,無人能及,沈煉據說在大同那邊,每日痛罵嚴嵩父子,罵宣大總督楊順,我有心救人,可鞭長莫及,不如讓楊博出頭呢?”


    “他會出頭嗎?”王悅影疑惑道。


    “當然!”唐毅突然笑道:“我不是給他畫了一張大餅嗎?每年幾百萬兩的羊毛生意,山西能有多少羊?肯定要從草原走私,宣大總督楊順是嚴黨的人,楊博會甘心給嚴黨分潤嗎?為了獨霸羊毛生意,楊博肯定會拚了老命去幹掉楊順的,而沈煉就是拿下楊順的突破口,我把沈姑娘送到了楊博身邊,已經是萬事俱備,楊博不出手也要出手。”


    楊博一旦出手,他就被推到了和嚴黨大戰的第一線,想到天下三傑之一,竟然讓自己擺了一道,唐毅就別提多舒服了。你楊博敢算計小爺,小爺就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哥,我還是擔心梅君妹妹,她能不能受得了北邊的苦?”王悅影憂心忡忡說道。唐毅伸手,把她抱在了懷裏,伏在耳邊低聲說道:“傻丫頭,總是替人家想,咱們就要成親了,放一個燈泡幹啥?”


    “成親!”霎時間王悅影的脖子都紅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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