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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明製,凡朝廷遇有重大政事,或遇有文武大臣出缺,皇帝必詔令廷臣會議,以共相計議,衡量至當,然後報請皇帝,取旨定奪,其有關政事得失利弊之研商者,謂之廷議;其有關人事升補任用之擬議者,則謂之廷推!


    值得君臣大動幹戈的事情不多,隻要有:一、議立君立儲。二、議建都。三、議郊祀。四、議典禮。五、議宗藩。六、議漕運。七、議邊事等等。至於參與廷議之人員,計有六部尚書、都禦史、六科給事中、通政使、大理卿及掌道禦史等。


    唐毅、王世貞、諸大授、陶大臨、徐渭五個既不是部堂高官,也不是科道言官,按照道理是根本不能出現在廷議之上的,偏偏他們就來了,成了一群紅花當中的君子蘭,卓爾不群,別提多紮眼了,就連嚴嵩都愣了一下。


    鐺,紫銅鍾清脆一響,嘉靖不帶感情地說道:“他們五個是朕找來的,你們隻管議事,不必管他們。”


    “是!”


    對於嘉靖的話,嚴嵩已經習慣先答應,至於破不破壞製度,並不在乎,首輔如此,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麽,唯獨李默鐵青著臉色,不時掃過唐毅,又是這個臭小子,自從上次對嗆之後,李默就把唐毅恨透了。


    唐毅也能感到李默的充滿荼毒的目光,不過唐毅並不怕,我心光明,不管是誰,敢和我作對,你就是黑暗的,無關清濁!


    唐毅胸膛挺得筆直,鬥誌昂揚,當然了這種最高級別的會議,他隻能看著,沒有嘉靖的準許,他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有勁頭,隻能攢著。


    諸位大佬站好,須發皆白的嚴嵩當然不讓坐在了首位。嚴世藩緊跟著老爹的身後伺候,在嚴嵩的對麵,就是吏部天官李默,雙方劍拔弩張。心裏都動了刀子,但表麵上還是一團和氣。


    隻聽嚴嵩說道:“都到齊了,就開始議事吧……各部有什麽想法,都說出來。”


    工部尚書趙文華應聲站出,大聲說道:“陛下前番將咱們唐六元的會試文章明發六部。征詢開海意見,經過數次商議,工部以為應當立刻開海,通商貿易,充實國用。”


    嚴黨迫不及待表明了態度,李默當然不能示弱,他不會急著出來,而是使了一個眼色,刑部尚書何鼇站了出來。


    此老是正德年間進士,因為諫言正德挨了廷杖。嘉靖即位,又因為大禮議之中抗旨,又挨了板子,幾乎丟了命。


    眾所周知,在大明朝挨廷杖不是丟人的事情,相反還是一筆雄厚的資本,何鼇挨了兩任皇帝的板子,簡直就是清正直臣的代表。他不結黨,不貪汙,威望又高。就算嚴黨聲勢如天,也不能拿老頭子怎麽樣。


    本來何鼇並沒有卷入嚴李的黨爭,算是朝中少有的中立大臣,隻是大家夥不知道為何。此老竟然會當出頭的椽子。


    默默觀察的唐毅都是一驚,看來還是低估了李默的實力啊!


    何鼇麵色凝重,說道:“前些日子,南兵部尚書唐順之,浙江巡撫胡宗憲,譚綸。唐慎,劉燾等等東南官員,聯名上奏,提議開海。可海禁乃是我朝祖製,豈能隨意更改?況且東南戰亂不斷,人心不寧,自古以來農為本,商為末,務農則民心安定,百姓易治,經商****心思變,奸猾之徒橫行。試問百戰之地,民心不寧,東南幾時才能安寧?咳咳……故此,開海之舉,萬萬不可行。”


    何鼇身體不好,說到激動之處,咳嗽得老臉通紅,講不下去,但是他的意思大家夥都明白了。


    上有祖製壓著,下有東南一團亂麻,的確開海不是小事情。


    何鼇畢竟威望崇高,他一說話,不少嚴黨的人都閉了嘴巴。氣得嚴世藩臉上的肉亂蹦,他忙給趙文華眼色,作為最忠誠的走狗,趙文華毫不客氣撲了出來。


    “何部堂,您老說的容易,可是眼前的困難怎麽辦?別的不說,去歲地震,死亡上百萬的百姓,到現在還有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沒有種子和農具。更為重要的是陛下還住在萬壽宮,玉熙宮遲遲沒有銀子修複,正所謂君貴臣榮,君憂臣辱,君辱臣死,身為陛下的臣子,一想到陛下住不安穩,心裏就跟刀割一樣。”


    說話之間,趙文華還抹了抹眼淚,配上那份羞愧難當的表情,簡直能衝擊影帝。


    李默一邊的也不會客氣,鴻臚寺卿當即站了出來,“給陛下修宮殿,乃是臣子的本分,開海和修宮殿本來就是兩件事情,不要扯在一起。”


    嚴世藩抓住對方的漏洞,立刻說道:“怎麽就是兩件事?沒有開海的銀子,難不成你隋大人用肩膀抗,能把玉熙宮修好?”


    雙方越吵越厲害,李默也忍不住加入戰團,“嚴部堂,說得好聽,就仿佛開了海,銀子就源源不斷一般,從嘉靖二年廢除市舶司,已經有三十幾年,要重建市舶司,花費多少錢,你心裏有數嗎?”


    嚴世藩氣急敗壞道:“縱然要投入一些,可是日後定能賺迴來。”


    “我看不見得,沒把銀子賺迴來,倒把倭寇給招來了。”李默譏誚道。


    什麽叫唇槍舌劍,引經據典,這些朝臣們吵得比起後世辯論賽也激烈一萬倍,唐毅幾個也目瞪口呆,和眼前的架勢比起來,會館的那些小菜鳥差著好幾個數量級啊!


    就在他們目瞪口呆的時候,突然急促的鍾聲響起,一聲挨著一聲,嚇得在場的眾臣都閉上了嘴巴,戰戰兢兢,垂手侍立。


    嘉靖從雲床上下來,緩緩走到了大臣的麵前,犀利地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突然哈哈一笑:“吵得好,吵得好,廷議嗎,就是要說話。俗話說玉皇有事問土地,朕特意把五個土地爺叫過來,你們都過來吧。”


    王世貞在後麵捅了唐毅一下,低聲說道:“叫咱們呢!”


    唐毅一激靈,急忙領頭小跑著過來,在嘉靖麵前跪倒。


    “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唐毅,你們都起來迴話。”


    “是!”


    唐毅恭恭敬敬站起身,垂手侍立,其他四個也都站在身後,大氣都不敢出,這裏麵四個新科進士不說,就算王世貞這根老油條也因為級別不夠,無法參加廷議,甚至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遠遠看到嘉靖一眼,能如此近距離站在大明至尊的麵前,一陣一陣臉紅心跳。


    “唐毅,你剛才聽了這麽多大臣的意見,有什麽想法?可還是堅持主張開海?”


    唐毅毫不遲疑說道:“小臣不過新科進士,能僥幸旁聽廷議,乃是陛下仁德。諸位大臣遠見卓識,小臣唯有細心聆聽,兼容並蓄。至於開海一事,小臣聽過之後,覺得更應該盡快推行?”


    “哦?為何?”


    “很簡單,因為諸位大人的擔憂並不存在。”


    好狂妄啊!


    李默,何鼇等人都瞪大了眼睛,心說我們胡子一把,難道說出來的都是廢話不成?隻見唐毅不慌不忙,從容說道:“小臣總結了一下,支持開海的理由最關鍵是就是增加收入,反對開海的理由主要是三條,一曰祖製,一曰倭患,一曰花費。小臣以為這兩派大臣皆有不足之處。”


    此話一出口,就連嚴嵩父子都忍不住了,把我們都給繞進去了,真是黃口孺子,不知天高地厚,倒要看看你們能說出什麽玩意?要是光會紙上談兵,少不得和李默聯手,把你們一勺燴了,嚴世藩瞪著獨眼,不停思索著。


    嘉靖倒是挺有興趣,“那你就說說,究竟都有什麽不足。”


    “是!”唐毅迴頭看了一眼,先給王世貞一個眼神,王世貞急忙站出來。


    “啟奏陛下,自從聽聞開海以來,臣心中就有一個疑慮,高皇帝禁海,文皇帝卻派遣鄭和下西洋,莫非英明如成祖爺,竟然也違背了高皇帝祖製?”


    “大膽!”


    李默一聲斷喝,“王世貞,你乃是文苑清流,又在朝近十年,難道不知道太祖和成祖定下來的皆是祖製,你敢懷疑,就是不忠!”


    “呀呀呸。”徐渭猛地跳了出來,“太宰大人,你既然說太祖和成祖定下來的都是祖製,那你為何隻說太祖爺禁海的祖製,而不說成祖爺下西洋的祖製?到底是誰不尊奉祖製?還請太宰賜教。”


    徐渭這家夥一貫膽大包天,可是別說,他的確問到了要害,李默一陣語塞,隻能怒道:“好一個小奸賊,竟敢非議祖宗,陛下,臣請將他們逐出大殿!”


    “慢!”唐毅一步邁出,站到了李默的麵前,冷笑道:“太宰大人,你動不動就說這個不忠,那個是奸賊,我倒想請教,奸字怎麽寫?”


    唐毅不爽李默已經很久了,這老頭簡直就是偏執狂,不把他徹底解決了,就別想好好商量事情。


    李默同樣不爽唐毅,他咬著牙,鼻子裏哼了一聲,一副你不配和我說話的模樣。


    “太宰大人不願意迴答,那我說好了,奸字是三個女字,請恕下官年幼,沒有成親,徐渭發妻去世,王世貞也隻有一房妻子,倒是你李太宰,起複之後,立刻納了第九房姨太太,這個奸字你還是自己享用吧!”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十萬點暴擊,有木有!


    饒是李默伶牙俐齒,漲得老臉紫紅,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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