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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唐毅和王世懋進京,曹大章幾乎天天過來,一來老朋友重逢,要敘敘舊,二來朝局波詭雲譎,曹大章想請教唐毅的看法。來的次數多了,白吃白喝,曹大章也不好意思,起了個大早,跑到南門外買了兩屜燒麥,樂顛顛跑到了唐毅的住處,見麵就嚷嚷道:“快來嚐嚐。”


    唐毅接過了一個燒麥,皮薄餡滿,香氣撲鼻,咬一口滿嘴流油。


    “嗯,的確不錯。”


    曹大章嬉笑道:“好吃就好,歲末年關燒麥的生意好著呢,人都排成了長隊,迴頭我再去訂十屜,反正天冷也不怕壞,凍起來什麽時候吃都行。這個年啊,我就在你這過了,也好清靜清靜。”


    說話之間,曹子朝也來了,後麵是頂著大黑眼圈的徐渭,看到曹大章連招唿都不打,抓起燒麥,三口兩口就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我說文長兄,行之虐待你不成?好好的人咋成了惡鬼轉世?”曹大章怪叫道。


    唐毅哀歎一聲,“一呈兄,我哪敢虐待他啊,虐待文長另有其人,差不多也該來了,你往那邊看。”


    順著手指看去,隻見王世貞一身白色長袍,披著暗紅的狐裘,飄然若仙,大步流星而來。


    “徐文長,可敢大戰一場!”


    徐渭吞下了燒麥,仿佛打了雞血,一下子躥起來。


    “來就來,誰怕你了。”


    看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曹大章嚇得一縮脖子,“行之,他們不會來全武行吧?”


    “那倒不會。”唐毅轉念道:“誰說得準呢,我先去書房了。”他撒腿就跑,曹子朝和王世懋也抓了兩個燒麥就溜了,隻剩下曹大章一個人,徐渭和王世貞正好看到,伸手就把曹大章揪過去了。


    “一呈兄,你就給我們當裁判吧!”


    徐渭和王世貞其實最初分歧並不大。徐渭師從浙中王學的兩位大師王畿和季本,而王世貞則是跟著泰州學派的王艮學習,都是心學一門,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這二位走上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


    王世貞名門出生,早早中了進士,名滿天下,為各方推崇,他的思想就變得折中調和。所謂走夫子之道,主張融合新舊,夫辭不能盡廢舊而致新,格不必步趨古而能無下……


    徐渭呢,他屢試不第,整個一個茶幾,擺滿了杯具,他疏外形體,乖異人倫,以草莽文人的狂野。橫衝直撞,挑戰權威。


    簡單說這二位就是主流和非主流,朝和野的爭論,殺得一個不可開交,偏偏又學問大的驚人,就算身為榜眼的曹大章,想要評價二人誰對誰錯,也是枉然,搞不好就被兩邊一起鄙視,罵的狗血淋頭。弄得他狼狽不堪,直接敗走。


    唐毅琢磨著曹大章受傷不淺,不會再來了,可是第二天中午。這位依舊提著烤鴨姍姍來遲,一見唐毅,小臉更苦了。


    “我說一呈兄,你還是趕快走吧,文長正找你呢?”


    “啊!”曹大章臉色變了又變,長歎一聲。頹喪地說道:“讓他來吧,他和王世貞能吵到什麽地步,無論如何,也比翰林院要好。”


    唐毅好奇問道:“翰林院怎麽了?”


    “還不是因為開海的事情,弄得和通州狗市似的,我說行之啊,你可害苦我了!”


    唐毅不解,問道:“你前兩天還說我攪動九卿,挺佩服呢,怎麽轉眼就變成害你了?”


    曹大章嘴角抽搐了兩下,苦笑道:“誰知道啊,許是攪動的力氣太大了,不光翰林院,六部,都察院,六科廊全都瘋了,聽說昨天一天之間,就有三十幾道奏疏,全都反對開海。聽說還要揪出破壞祖製的佞黨奸臣呢!”


    曹大章憂心忡忡說道:“行之,我看你要有麻煩了。”


    “麻煩,好像從來就沒有少過。”唐毅無奈搖頭,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畢竟抱上了嘉靖的大腿,些許風浪奈何不了他。


    隻是領唐毅吃驚的是一個開海的提議為什麽會弄出來這麽大的風波!


    明朝雖然有海禁的政策,除了擰巴的嘉靖皇帝,一直以來都是越來越放鬆,眼下財政危機又這麽大,有識之士應該支持開海,即便有爭論,也不該是一麵倒。


    這到底又是為何呢?


    “一呈兄,你知道不,朝中究竟是誰反對開海?”


    曹大章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行之,據說都是李太宰的人,我還聽說,他曾經對身邊人說過朝中奸臣輩出,老的還沒除掉,小的又迫不及待冒出來,連進士都不是,竟敢充當走狗鷹犬,妄議朝政,簡直可殺不可留!”


    謔!


    嚇得唐毅手一哆嗦,“是說我嗎?”


    “貌似,好像,差不多,應該是你!”曹大章認真道:“畢竟沒考上進士的,還能妄議朝政的,隻有你一個了。”


    唐毅脖子後發涼,他小心翼翼做人,沒想到還得罪了大人物,李太宰執掌吏部,朝中百官生死,連嚴嵩都懼怕三分,和他相比,自己連個小蝦米都不是,還要打要殺,到底是為什麽!


    唐毅陷入沉思,仔細品味,鷹犬走狗四個字讓他眼前一亮。


    八成是李默認定有人在背後指使自己,畢竟一個小小的解元,哪裏懂得國家大事。


    那誰又在指使自己呢,這段時間以來,上書開海的包括胡宗憲,老師唐順之,胡宗憲是嚴黨不錯,可老師是文苑清流,李默也懷疑他……“我明白了!”唐毅突然一拍大腿,剛剛徐閣老和嚴嵩結了親。


    在外人看來,多半是兩位閣老要捐棄前嫌了,徐階代表的心學要借著開海發財,嚴黨要靠著海貿填窟窿。


    李默多半是判斷這兩黨聯手,而自己呢,是唐順之的弟子,老爹又是胡宗憲的下屬,和兩派都有關係,偏偏自己又提出了開海的主張,一下子就成了李太宰眼裏的靶子。


    想通了這些,唐毅腦袋嗡了一聲。


    他本想著嘉靖困窘,手裏沒銀子,自己暗中提議,推動開海,既能撈取經濟利益,又能得到老板賞識,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情。


    誰知道,自己千小心,萬小心,還是被卷入黨爭之中。


    李默既然認定了自己是“小奸賊”,他的黨羽又豈會放過自己。


    一直以來,唐毅能安然無恙,除了有老師,有心學庇護,更重要的是他和錦衣衛,還有黃錦關係不差,陰謀手段對他無效。


    可是一旦李默要對自己出手,那可就不一樣了,陸炳最多也就是兩不相幫,他總不能因為自己背叛老師吧!


    陸炳如果站在李默一邊,黃錦就是一個廢子,根本沒用處。


    換句話說,就是自己要獨自承擔吏部尚書的壓力,那可是天官大人啊!


    光是想想,就讓人頭暈目眩,不寒而栗。


    唐毅在地上來迴煩躁地走著,不停念叨一句話,“煩惱皆因強出頭,煩惱皆因強出頭啊!”哪怕再等些日子,自己考上了進士,正式成為朝廷官員,到了那時候,他就要向嘉靖上書的資格。


    雖然李默很強,他也有些牌可打,如今呢,整個一個坐以待斃,李默隨便一個手段,自己就可能參加不了科舉,那可是三年光陰啊!


    唐毅是又氣又憤,曹大章也看出了他的擔憂,忙說道:“行之,要不要去和徐閣老說一聲?”


    曹大章雖然因為聯姻的事情,對徐階一萬個看不起,但是真正有了麻煩還要靠徐階,畢竟他的地位夠,能和嘉靖說得上話。


    唐毅眉頭深鎖,他倒不是不相信徐階的本事,而是不放人他的為人,老家夥心思太深,沒準他就把自己拋出去當導火索,引發嚴李的大戰,好作壁上觀。


    唐毅咬了咬牙,“一呈兄,煩請你幫忙盯著,如果萬不得已,我隻有……”


    “求”字還沒出口,門外喧嘩聲四起。


    大門開放,胖胖的黃錦氣喘籲籲跑進來,“唐兄弟,有上諭,宣你立刻進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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