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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客廳,放著兩盆紅彤彤的火爐,屋子裏溫暖如春,藤椅上鋪著狼皮褥子,柔柔軟軟,珠兒坐在上麵擺著弄著腳丫,好奇地打量著房間,還真別說,低調之中透著奢華,擺設看色隨意,但都是為了舒服方便,就拿椅子還有門來說,都裹著一層皮子,一點都不凍手。


    吱呀呀房門打開,沈林從外麵急跑了進來,端來一杯水,放在了珠兒麵前。


    “姐姐請喝。”


    珠兒蹙了蹙眉頭,隨口道:“算了,天天喝茶,嘴裏都是苦味。”


    沈林連忙說道:“姐姐,這可不是茶,是熟水,好喝著呢,不信你嚐嚐。”


    所謂熟水,就是飲料,珠兒的確有些口渴,拿起來聞了一下,香氣穿透鼻孔,抿著小嘴,嚐了一口,直覺甘甜清爽,唇齒留香,不由得眼睛一亮,讚道:“真好喝,都用了什麽料?”


    “啊,有甘菊、霜葉、鮮蘆根、橘紅、炒熾殼,我還舔了點百花蜜,能明目、消食、化痰、夏天喝還能消暑。”沈林老老實實說道。


    珠兒微微一笑:“看不出來,你們家比我們還講究啊?”


    “哪有。”沈林撓著頭說道:“誰不知道王家是千年世家,有人說打醋的瓶子都是瑪瑙的!”


    珠兒撇著小嘴擺擺手,不屑道:“別提外麵人胡說八道,再說了家大有家大的難處,規矩多得嚇死人,就拿這熟水來說,我們下人就是喝不到的。”


    “怕什麽,偷偷喝唄!”


    “笑話,要是被管家的婆子看見,輕者長嘴,重者就要打板子,趕出去呢。”


    沈林被唬得小臉煞白,王家真可怕,他在唐毅跟前可沒有偷吃偷喝。還好少爺寬厚,要不然自己的小嘴還不被打成了豬頭!


    想到這裏,他對珠兒竟然有些同情了,忍不住說道:“姐姐。要不你來唐家吧,沒人打你的!”


    看著沈林傻乎乎的樣子,珠兒忍不住撲哧一笑,“傻瓜,下人都有賣身契的。我們家好幾代都是王家的人,沒主人點頭,哪能隨便出來,除非……”


    “除非什麽?”沈林追問道。


    “呆瓜,除非小姐能來唄!”珠兒笑罵道,沈林愣了一下,撓了撓頭,他平時也挺精明的,怎麽麵對著丫頭片子就傻了呢!


    …………


    沈林百思不得其解,房門打開。唐毅春風滿麵,從外麵走了進來,懷裏還抱著一個長長的包裹,在手裏提著一個精致的布袋,好巧不巧,上麵繡著一對鴛鴦。


    “珠兒姑娘,你家小姐的禮物我已經看過了,請代我謝謝她,再有這兩件禮物還請姑娘帶給你家小姐。”


    珠兒接了過來,還都挺沉的。


    “就這兩件?不寫兩句話啊?”


    唐毅笑道:“王小姐聰明過人。用不著寫的。不過你可以告訴王小姐,往後唐毅不管走到哪裏,半個月為期,一定給她寫一封信。”


    這可不是隨時能打電話聊視頻的後世。甚至兩個郵局都沒有,要完成這個承諾,不知要辛苦多少馬兒,耗費多少銀子,隻是唐毅毫不在乎。


    珠兒帶著禮物離開,唐毅收拾了心情。又挨個拜會,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最後又到了魏良輔的住處,離著老遠就能聽到悠揚的樂器之聲,不用問,老頭又沉浸在戲曲的世界裏。


    師徒兩個見麵,一句公務都沒有談,隻是說著南腔北調,瑤琴琵琶,足足談了一個多時辰,唐毅才告辭離開。


    對於一個隱居江湖的老人來說,還讓他關心那些他早就拋開的東西,是一種殘忍。以往是沒有辦法,眼下唐毅更願這位可親可敬的長者能一直與世無爭,安寧舒心地過日子……


    一切都安排妥當,唐毅帶著沈林,還有徐三,和一眾護衛在眾人的歡送聲中,直奔南京。


    老爹和一眾北上的學子也都準備妥當,巨大的官船乘風破浪,拔錨起航。


    此去京城,山高路長,龍潭虎穴,明槍暗箭。唐毅有種強烈的預感,哪怕自己還沒有正式進入仕途,從此之後,安寧已經遠去,前途就像是河麵,雖然平靜,底下卻暗藏波濤洶湧,怪石淺灘,稍不留神,就有傾覆之險。


    每當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把手伸進了懷裏,取出兩本精致的小冊子,輕輕翻動,畫麵上的人物就像活過來了一般。


    繁華的燈火之中,白衣少年眼巴眼望盯著麵前的人群,女孩一閃而過,從驚駭到喜悅,再到眼珠子掉出來,短短幾十張紙,把每一分情緒的波動都刻畫的淋漓盡致,連唐毅都不由得懷疑,自己有那麽誇張嗎?


    至於另外一冊就有趣了,畫的是少年披堅執銳,手握寶劍,騎著大馬,耀武揚威地凱旋而歸,女孩卻變成了人群之中的看客,翹著腳想看著,卻又膽怯……


    兩本小冊子放在一起,唐毅哪裏還不明白,兩人身份已經變化,而心還依舊嗎?


    “傻丫頭,上天注定的事情,還擔心什麽!”唐毅柔和地喃喃自語。


    ……


    幽深的宅院,二層繡樓當中,一張瑤琴擺在麵前,王小姐輕輕撫動,優美的聲音從指間流過,她突然眼前一亮,又抓起布袋,從裏麵取出一枚金黃色的杏幹,放在了嘴裏。


    黃豔豔,甜絲絲,美味在舌尖兒化開,香甜的味道彌漫全身。珠兒還從來沒有見過小姐如此歡喜,不由得抓起一顆,嚐了嚐,貌似也沒有那麽好吃。


    哪知道王小姐突然一把抓住了布袋口,兇巴巴道:“這是我的,你可不能搶!”


    “小姐,你怎麽那麽摳門啊,以往不是有好吃的一起分嗎?”珠兒小臉蛋頓時垮了下來。


    “別的都成,唯獨這個沒商量!”王小姐毫不退讓地說道。


    “不吃就不吃,你總要告訴人家為啥吧?”小丫鬟換了副麵孔,嬉笑道。


    王小姐滿臉甜蜜的笑容,低聲說道:“琴音親,就是求親,杏音幸,連起來就是說有幸求親,而且進士榜又叫杏榜,也就是說等到中了進士就來求親。”


    心事有了著落,王小姐一臉的幸福,連忙把杏幹藏在了紅木匣裏,用黃銅小鎖鎖好,準備著想起那個牽腸掛肚的人的時候,再拿來嚐一顆……


    舟船北上,唐慎躲在船艙裏苦讀詩書,並沒有察覺兒子的異常,這一天船隻進入了山東地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也來了一艘官船,速度飛快,漸漸的追上了唐慎的船隻。


    好巧不巧,前麵的河段水淺,隻能通過一艘大船,這下子可麻煩了,本著唐慎的性子,就讓對方先走又能如何。可是船上不光他一個,還有龐遠和江一麟等人,大家都年輕氣盛,尤其是看到對方船隻還插著世襲千戶的旗號,他們頓時就不幹了。


    這要是退讓了,豈不是顯得我們膽怯嗎,雙方誰也不讓,這迴好了,運河被堵上了,大家誰也沒法走。


    突然從對麵的船隻走出來一個年輕的貴公子,大冷天手裏還拿著扇子,微微冷笑著望著對麵。


    “沒看到本公子的船嗎?還不讓開!”


    龐遠輕蔑一笑,“明明是我們走在前麵,要讓也是你讓。”


    貴公子身背後有好些個護衛,紛紛怒吼道:“公子爺,和他們一堆窮酸廢什麽話,隻管衝過去,看他們敢如何!”


    “敢罵人,還不知道誰怕誰呢!”


    好嗎,雙方就像是鬥氣的孩子,都在搶航道,幾乎就撞了起來,這下子可嚇壞了其他船隻,你們鬧沒關係,要是撞沉了船隻,誰也別想過了。


    這時候貴公子一擺手,冷笑道:“既然你們以文人自詡,那本公子就出一個對聯,你們能對得上,我就退後,如果對不上……”


    “我們就讓開!”江一麟怒吼道:“隻管放馬過來,小爺有個綽號,叫做對穿腸,還沒有難得住我的!”


    貴公子哈哈一笑,“有膽氣好,隻怕一會兒就要哭鼻子!”


    龐遠道:“別廢話了,隻管說。”


    “好,聽著,我的上聯是二舟並行,櫓速不及帆快!”


    “這有什麽,我……”江一麟剛想說話,突然臉色一變,這個上聯有玄機啊!二舟並行說的是他們沒錯,可是下麵卻暗含著兩個人名:魯肅和樊噲。


    魯肅是吳國的大夫,樊噲是鴻門宴上吃豬肉的猛將兄,魯肅比不上樊噲,就是說文官不如武將!


    呀呀呸,好狂妄的家夥!


    關係到了麵子之爭,大家可都受不了了,龐遠和江一麟搜刮肚腸,過了好一會兒,全都一臉的為難,想要找到合適的諧音,還要文官壓過武將,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船艙裏麵的曹大章和趙聞都趕了出來,幾個人一商量,都沒了主意。對麵的貴公子朗聲笑道:“怎麽,還對不出來,既然如此,就趕快讓路!”


    江一麟急得臉色通紅,怒道“該死,這下可把文人的臉都丟光了。”龐遠不服氣道:“我們不行,子誠兄不是在船艙嗎,請他出來!”


    他們就急著要請唐慎,曹大章微不可查地搖搖頭,他可了解唐家的情況,論起才華,唐慎比起他的兒子差著遠呢。他急忙拔腿,衝進了船艙,唐毅正在那裏對著小冊子癡癡地笑著。


    曹大章氣得翻了白眼,怒吼道:“唐神童,你還真有閑心啊,咱們文人的臉都要丟光了!”


    “啊!”唐毅一愣,急忙收起了小冊子,問道:“怎麽迴事?”


    曹大章一把拉起他,就往甲板上走,急匆匆說道:“有人拿對子挑釁,咱們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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