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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熱鬧鬧的封賞儀式結束,新科舉人們沐浴在浩蕩皇恩和天家的威儀之中,恨不能立刻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鹿鳴宴還在繼續,唐慎一下子成了眾人的焦點,大家夥拉著他唱《鹿鳴》詩,大跳魁星舞,巡撫曹邦輔也有趣,竟然給每人送了一個鍍金的飯碗,考中了舉人就捧上了金飯碗,封建的科舉還真現實。


    當然倒黴蛋湯勤,他非但撈不到金飯碗,還得了一個牢飯碗!


    唐順之何等敏銳,當湯勤跳出來,他就暗中安排人手,就在大家洗刷準備接旨的時候,湯勤已經被帶走了,不出意外,他已經開始享受嚴刑拷打了。


    本來燒向唐順之的一把火,驟然改變方向,成了一把致命的匕首,轉而刺向了敖銑和他背後的人。


    對唐毅來說,雖然是有驚無險,可是也白白損失了一首好詩,要知道清朝出名的詩詞本就不多,還要扣除那些犯忌諱的,能用的更是有限。一想到這裏,他就咬牙切齒。


    “不把湯勤捏爆了,我就不叫唐行之!”


    唐毅正要行動,突然一個小太監跑了過來。


    “唐公子,幹爹要見你。”


    “是黃公公,他有什麽事?”


    唐毅一愣,可不敢怠慢,心說八成是要索賄,不愛財就不叫太監了。他隻得對老爹說道:“您先迴去吧,我去去就迴。”


    唐慎喝了不少酒,半醉半醒地說道:“可要早點迴來,咱們爺倆還要把好消息告訴你娘呢!”


    “好嘞!”


    ……


    唐毅跟著小太監,迅速到了鎮守太監的府邸,剛到門口,就見到兩邊都是身長麵大的武士,一個個手裏拿著刀槍棍棒,斧鉞鉤叉,好像廟裏的天王,充滿了威嚴殺氣。


    正要往裏麵走。突然武士爆喝一聲,把手裏的兵器一插,橫在了唐毅的麵前,他要進去。就要從兵器下麵走過,哪位手一鬆,他的小命就沒了。


    這哪是衙門,簡直是山大王啊!


    唐毅小臉不由得變色,猶豫地說道:“小公公。在下的肚子不舒服,明天再來拜會……”他轉身要跑,哪知道兩個武士衝過來,把唐毅的去路給封的死死的!


    “算你們狠!”


    唐毅索性昂首挺胸,邁開了大步,我就不信,黃錦再大的膽子,也不能殺死一個剛剛得到皇帝封賞的功臣吧!


    還真別說,唐毅耍起了混兒,這幫武士反倒怕了。眼看著唐毅的腦門離著刀頭就有一指,馬上就碰上了,隻能手一抬,放唐毅過去,一個如此,後麵的全都泄了氣。


    唐毅安然無恙走了進去,繞過儀門,來到了正廳前麵,突然看到麵前有一個特大號的油鍋,燒得沸騰翻滾。有人抓起一個個人形的東西就往裏麵扔,很快就飄在了上麵,變成了金黃酥脆的小麵人。


    “這是唱得哪一出啊!”唐毅一腦門子汗。


    小太監進去了,沒多大一會兒。就出來沉著臉說道:“幹爹讓你進去。”


    唐毅隻能硬著頭皮,走進了大廳,抬頭看去,隻見黃錦換上了一身便服,坐在那裏,努力沉著臉。瞪圓了眼珠,努力裝得嚇人模樣。無奈他天生一張笑臉,怎麽瞪眼都不大,除了能增加一點笑料,沒啥別的用處。


    “黃公公,您叫小子來,有什麽吩咐?”


    “哼!”黃錦撇著嘴,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唐毅,你知罪嗎?”


    唐毅眨眨眼睛,攤手說道:“還請公公明示,小子實在是不知。”


    “好啊,還敢裝糊塗!”黃錦揮舞著小胡蘿卜一般的手指,怒衝衝道:“楊璿是怎麽迴事,沈良又是怎麽迴事,你小子敢把主意打到織造局,打到內廷的頭上,你當我們都是吃素的,沒辦法治你是嗎?告訴你,別說是你這麽個小東西,就算尚書侍郎,咱家也收拾多了,沒一個敢放屁的!”


    不得不說,內廷大璫,發起火來的確嚇人,在配合周圍的武士,簡直就是順者存來逆者亡,不用懷疑,膽小的直接就跪了。唐毅膽子不大,不過他卻沒有跪,反而心中暗笑。


    正如黃錦所說,雙方身份差之天地,如果黃錦願意,完全不需要這麽大費周章,擺下鴻門宴,隨便動點手腳,就夠唐毅喝一壺的,這麽煞費周章,嚇唬自己,就代表他的心虛,有所忌憚——既然看穿了是空城計,我何必怕你呢!


    黃錦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本想給唐毅下馬威,哪知道卻弄巧成拙,變成貴州的那隻可憐驢子,讓人看破了手腳。


    唐毅挺直胸膛,朗聲說道:“黃公公,你若覺得小子有罪,大可以把我扔到油鍋裏炸了,也可以亂刀剁死,小子無話可說。”


    說著唐毅一屁股坐在地磚上,抱著腦袋,擺出一副悉聽尊便的架勢,有本事,你就動手吧!


    見過耍光棍的,沒見過跟大太監耍光棍的,黃錦徹底傻眼了,怒道:“你小子不怕死嗎?”


    “怕也沒用,倒不如來個痛快的!”唐毅把腦袋埋起來,一句話不說。


    見唐毅一副水潑不進,針紮不透的滾刀肉德行,黃錦徒唿奈何,氣得噗噗放屁,伸手指著唐毅,怒斥道:“好啊,跑到咱家麵前耍三青子,你行,你真行!”


    唐毅還是不說話,大廳之上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突然,黃錦一拍桌子,從兩旁頓時湧出好多武士。


    “公公,動手嗎?”


    “懂你娘的屁,都給咱家滾出去!”黃錦怒罵道,武士們嚇得連滾帶爬,就往外麵跑。黃錦迴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個小太監。


    “走,你們也出去!”


    小太監一愣,黃錦惡狠狠的一舉拳頭,嚇得他們也跑了。


    “把門窗關上。”


    偌大的廳堂,隻剩下黃錦和唐毅兩個,黃錦在地上轉了好幾圈,唐毅就是一動不動。他實在是忍不住了,走到了唐毅麵前,蹲著肥胖地身體,怒道:“小祖宗。你出點聲能死嗎?算咱家求你了成不!“


    唐毅總算抬起頭,嬉笑道:“公公,您有什麽吩咐隻管說就是,何必嚇唬小子。我膽子小,萬一被嚇到了,腦筋不好用了,可就不妙了。”


    黃錦這個無語啊,心說你膽子小。那就沒有膽子大的。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唐毅的對麵,臉色淒苦地說道:“咱家也不瞞著你,楊璿和咱家不是一路的,他幹了傷天害理的事情,死了也就臭塊地兒。可是咱家接了南京鎮守和織造太監的差事,主子讓咱家把織造局的差事重新挑起來。”


    唐毅這才知道,難怪堂堂內廷三號人物,天子麵前的大紅人會不遠千裏跑到江南,按理說下個封賞的聖旨根本用不到他,原來另有任務。


    南京鎮守太監就相當於天子派過來的欽差。加上管著錢袋子的織造太監,這位就是太上皇加財神爺,好大的權柄啊!


    “黃公公,陛下如此重用您,您還有什麽擔心的?”


    “少給咱家裝糊塗。”黃錦罵道:“周朔可是都和咱家說了,你小子有點石成金的本事,比起那個沈良厲害多了。這幾年倭寇鬧騰,絲綢賣不出去,換不來銀子,宮裏頭開銷越來越大。織造局就是個火坑,咱家不想重走楊璿的老路,怎麽樣,你小子有辦法沒有?”


    黃錦夠坦然的。直接挑明了,又加碼說道:“咱家也不會虧待你,隻要幫著咱家把織造局弄妥當了,你,還有你身邊的人,咱家都罩著。就算嚴閣老想找你們的麻煩,咱家都跟他到主子麵前理論!”


    聽著黃錦的話,唐毅突然覺得非常順耳,不同於官員們的皮裏陽秋,這些太監往往直來直去,他們隻要利益,文官是既要名又要利,明明就是賣的,非要背著貞節牌坊,讓人作嘔。


    要是能得到黃錦的支持,就有了上達天聽的通道,好處大大的。可是黃錦的要求卻不怎麽容易啊!


    “黃公公,您坦誠,小子也不藏著掖著,海路不通,想要讓織造局恢複繁榮,恐怕是難上加難。小子雖然有些產業,可是也沒法填補虧空。”


    黃錦不由得笑罵道:“你當咱家盯上你的錢?你小子能有多少銀子,能應付得了宮裏的那些嘴巴?”


    顯然黃錦還不了解唐毅的家底兒,當然唐毅也沒有必要衝這個大頭兒。


    “黃公公,依小子之見,您要準備過苦日子,沒有幾年,甚至十幾年,倭寇平定不下去,海路不會暢通。”


    “什麽?”黃錦一下躥了起來,怒道:“你和你爹不是剛打了勝仗,消滅了三千多倭寇嗎?”


    敢情這位也是個樂觀派,唐毅不由得苦笑道:“黃公公,倭寇的起源複雜著呢,說三天三夜也未必說得明白,小子隻想告訴你一句,平倭不易!”


    “那可就遭了啊!”


    黃錦想著靠唐毅的急智,幫他應付一年半載,等到倭寇消滅了,織造局恢複正常,他的好日子也就來了。若是倭寇一直鬧騰,織造局賺不來銀子,沒法滿足天子的胃口,哪怕再多的聖眷都有枯竭的時候。


    想到這裏,黃錦打了一個冷顫,他真是後悔,自己怎麽就一時頭腦發熱,接了這麽個爛攤子!


    看著黃錦在地上來迴拉磨,唐毅試探著問道:“黃公公,小子有個餿主意,你想聽不?”


    “說,快說!”黃錦一把揪住了唐毅的胸口,敏捷的不像話。


    “我聽說陛下避居西苑,不接觸外臣和後妃,可有此事?”


    “嗯。”黃錦點點頭,說道:“沒錯,除了咱家幾個,還有陶天師,就是陸太保和兩位閣老,你小子想說什麽?”


    唐毅嗬嗬一笑,在黃錦的耳邊低聲說道:“公公,既然如此,辦法就是現成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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