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他,是走一個十字路口……

    那次隻是路過,就被他帥氣的外表和迷人的聲音所吸引。但我還是和大部分人一樣,聽完一整首歌,扔一枚硬幣,轉身離開…不忍心打擾他的寧靜。第二次見到他就是走酒吧了。他初看上去很不好說話的樣子,但熟悉了以後發現他其實很開朗,很幽默,很堅強……堅強到沒有人會相信他所擁有到過去……

    邵涵的童年應該是所有小孩子都羨慕的,以畫畫為特長的爸爸和學軟件的媽媽一起創辦了一家傳媒公司,家產上億,小時候他想要什麽,媽媽就會給他買什麽,爸爸也從不向他發一次脾氣。公司有什麽活動,媽媽都會挽著爸爸的手臂一起參加……但,一切都在十七歲那年有了改變。

    十七歲的邵涵憑著帥氣的外表、優異的成績和厚實的家底在學校裏很受老師和女孩子的親昧,那一年他迷戀上了搖滾,愛上了音樂。

    高中二年級,就要畢業了,他想報考北京的一家音樂學院,爸爸卻把邵涵手裏的學院簡介摔在他的臉上“再也別和我提什麽音樂!好好的學管理,然後迴來給我接管公司!”門晃動幾下,屋子裏隻剩下邵涵和地上的幾張紙片,已經忘記這是爸爸第幾次因為音樂向他發火了……

    媽媽倒是和從前一樣,他今天喜歡石原貴雅,就今天給他買雅的原聲cd,他明天迷戀瑪麗蓮曼森,就明天給他下載曼森演唱會的視頻,可惜,上學的事情,媽媽不是能做主的人……

    一天晚上,正在帶著耳機在臥室裏狂聽搖滾的他被外麵的吵罵聲驚了一下,他摘下耳機,把門悄悄開了個小小的縫隙……

    一直很紳士很溫柔的爸爸第一次對媽媽一改常態,把手裏的幾張照片撕成粉碎:“你就是這樣愛我尊重我的嗎?表麵上裝的很賢惠,實際上也和酒吧女一樣風騷!”

    媽媽無辜的坐在沙發上,呆呆的看著爸爸,淚水早就把她精心化的妝顏衝花了,“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我不過是……”

    “不用你和我解釋!如果我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照片,我會相信你!知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別再和我裝了!”說完不顧媽媽的無奈和憂傷,摔門而去。門邊的掛畫被震的搖了幾下,掉了下來,相框裏的玻璃摔的粉碎……

    邵涵盯著媽媽身邊照片的碎片,零星的可以看到,是媽媽和一個公司的叔叔親昵的笑著……

    從那天開始,爸爸每天都很晚很晚才迴家,渾身都酒氣,在公司裏也很難再看到他,因為他,開始去賭博……

    每每媽媽想對他說什麽,他就一把將媽媽狠狠的推開。那一天,媽媽的眼裏沒有了淚痕,呆呆的坐在沙發上,邵涵走過去,給她遞過一杯溫牛奶。

    媽媽愣了一下,抬起頭,突然慘淡的笑笑,站起來抱著邵涵“差點忘了,我還有小涵,有小涵,就夠了。”

    邵涵從媽媽的語氣裏猜到了一些不對,忽然感到脖頸濕濕的,涼涼的,他扶著媽媽的肩膀讓她坐在沙發上,“媽,我不知道爸爸他究竟是聽了哪個混蛋的話,但是我知道媽你不是那樣的人。”

    媽媽抬頭看著邵涵,邵涵發現,媽媽,老了好多好多。

    媽媽突然有燦爛的笑了,“嗬嗬,不等他了,好好睡覺,明天是小涵的生日,媽媽要給小涵一份最難忘的生日禮物。”

    邵涵看著強笑的媽媽,裝成開心的樣子,“是麽?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麽?”

    媽媽搖頭,裝成很神秘的樣子。

    邵涵把牛奶放到她手裏“快涼了,喝完你也早點睡。”

    笠日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發現床邊放了個黑色的袋子,一張紙條上留著熟悉的字體:“生日快樂我最親愛的寶貝兒子,這個禮物喜歡麽?”

    打開袋子,邵涵立刻抱著吉他狂親幾口!瘋狂的撥著琴弦。他不知道,另一邊已經是另一番模樣。

    風吹到大會議室,吹的爸爸的頭發顯得更加潦草,爸爸依舊坐在大會議室最高最舒適的椅子上,媽媽依舊坐在他的身邊,董事會的人看著一言不發的夫妻二人,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爸爸終於清了清嗓子說“這場經濟危機波動到了我們公司,這是我們最後坐在一起開會,從明天起,大家就可以不用過來上班了…這個月的工資,我會如數的打到大家的賬戶裏。”站起身,深深的鞠躬“對不起……”

    董事會的人一個個離開,屋子裏隻剩下爸爸和媽媽兩個人,爸爸終於迴頭看了媽媽一眼,這眼神是求助的眼神,他自己心裏明白,如果沒有細心聰明的她,公司不可能屹立了20年才倒下,如果不是他不讓她再插手公司任何的事情,公司也不會……

    媽媽沒有理會他的眼神,平靜的拿出手機,一條彩信發送到他的手機,熒屏上,他赤身和一個女人交融在一起,媽媽淡淡的笑著:“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人到底是誰!”

    爸爸抱住媽媽“婷,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把家重新撐起來,你……”

    “家?這個家,還算是家?那我問你,還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麽?”

    爸爸迷茫了一陣……

    媽媽輕笑“是小涵的十七歲生日。你這個爸爸做的稱職麽?你這個丈夫做的稱職麽?”一串高跟鞋踩地的聲音越來越遠,爸爸拿著手機呆呆的站在原地……

    媽媽麵無表情的開著車,手機閃了幾下,是爸爸打來的,媽媽不去理會它,又一條短信,媽媽也沒理會,又來了一個電話,媽媽沒看是誰打來的就直接掛掉。

    邵涵在家裏拿著手機愣住,媽媽為什麽掛我電話……

    就在媽媽把電話放在包裏,抬頭一看,一個小孩子在馬路中間嚇得失神的看著自己,媽媽連忙向右邊打方向盤,車胎不知道怎麽了失去平衡的向後轉了好幾圈,路邊的行人驚叫著跑開,旁邊的車輛急忙的向更遠一點的地方退著,終於車撞在一個龐大的建築物上停了下來,但處於慣性還是釀嗆了一下,車裏媽媽撞的滿臉是血……

    邵涵再打過去,關機。突然想起昨天媽媽難以琢磨的話語和表情,還有那句“媽媽要給小涵一份最難忘的生日禮物……”

    邵涵心裏咯噔一下,媽媽,會不會出事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電話。邵涵放下吉他瘋一樣的跑了出去,攔住一輛出租車……“你是胡婷的兒子麽?我們看到你是最後給她打電話的人,她現在在……”

    醫院急診室門口,邵涵看到了好久沒出現的爸爸,從沒掉過眼淚的爸爸正埋頭哭著,手裏拿著媽媽的電話,邵涵抽出媽媽的電話,沒發現邵涵來的爸爸嚇了一跳。邵涵翻著電話,看到了那條彩信……

    急診室的門被推開,醫生向所有電視情節裏出現的鏡頭一樣搖了搖頭。邵涵狠狠的向爸爸甩了一巴掌,正在手就要碰到臉的時候停住了,撰成拳頭用力向下一揮,指著往出走的樓道口“滾!”

    媽媽的葬禮,奶奶來了,媽媽的意外保險寫的是奶奶的名字,年過70的奶奶泣不成聲,用布滿皺紋的拳頭死死的不停的捶著爸爸,一句又一句的罵著……邵涵拉過奶奶的手,為奶奶擦去眼淚,勉強的笑著說“走了也是好事,至少少受幾十年的折磨。”

    奶奶看著眼淚正眼眶裏一直沒溢出來的邵涵,緊緊的抱著他。

    風不停的吹著,明明是盛夏卻像深秋一樣吹的讓人淒寒……

    空蕩蕩的別墅大院,大雨瓢潑而至,屋子裏邵涵和奶奶靜靜的坐著,爸爸打過電話來,說他賭博沒有錢賠,一會會有人到家裏拿些東西……

    搬東西的人走了,家空了,爸爸再沒有打過一個電話,再沒有迴別墅一次,漫長的暑假就要結束了,奶奶用媽媽意外保險金剩下的錢給邵涵交了學費,別無選擇的他們賣了別墅,租了個一個月700的小屋,邵涵開始學習做飯,開始做家務,開始打零工,成績一滑而下……看著模擬考的成績單,年邁的奶奶第一次向他發脾氣,逼他辭掉了兼職的所有工作。

    邵涵怕氣壞奶奶,拚命的學習,第二次模擬考的成績單,第一名的位置又恢複了他的名字,奶奶笑的皺紋都堆正了一起,給邵涵做了一大桌香噴噴的飯菜,邵涵卻吃不下去……

    又要交學費了,別墅的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邵涵一要有去做兼職的念頭就會被奶奶發現,他隻好更加努力的學習。

    一天放學,邵涵拿著北京街教堂的宣傳冊遞給奶奶,“奶奶你放心,上帝,不會撇棄我們的。”奶奶戴上花鏡,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著小冊子。

    學校的功課開始繁忙起來,添加了晚自習,邵涵沒有太多的時間和奶奶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涼了,奶奶開始常常咳嗽。班主任老師問邵涵:“人民路新開的餐廳是你奶奶開的麽?”

    邵涵一愣,“沒有吧。”

    老師推推眼鏡“嗯?我前天去的時候看到她了。”

    邵涵好像猜到了什麽,“老師,今天晚上晚自習我不想來了,有點事情。”

    “好,那你迴去記得好好複習。”老師知道,憑他的聰明,來不來都是一樣的。

    邵涵來到了老師說的那家餐廳,直奔後廚去了。老板欄著他,他衝進去,看到奶奶正帶著套袖把一個個白瓷碗擦得鋥亮……邵涵奪過奶奶手裏剛拿起的一個碗放在水槽裏,奶奶連忙說:“老板,我已經刷的很細心了……邵涵?!”

    聽到這句話,邵涵眼裏的憤怒立刻變成了心酸,“奶奶你……”

    奶奶看著他,說“涵涵,奶奶以前沒嚐過什麽苦,到現在也該活動活動了,你要是真心疼奶奶就好好學習,將來向你媽媽一樣有出息,到時候再孝順奶奶……”

    邵涵能迴答什麽?能說什麽?隻有點頭,等奶奶下班,一起迴家……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邵涵發現奶奶咳得越來越厲害,好像病毒在體內產生了抗體,什麽藥都不好用了……邵涵隻要一勸奶奶去醫院,奶奶就說“就要好了,沒看我都沒有以前咳的那麽頻了麽?你少抽點煙就行,奶奶怕嗆。”

    邵涵從聽到這句話,就不再在家裏抽一根煙。

    第三次模擬考成績下來了,那一天天昏暗的像要用灰色染滿整個世界一樣……奶奶看著成績單的第一個名字開心的笑著,突然開始猛烈的咳了起來,吐了一大口痰……邵涵拍著奶奶的背,“別激動嘛,反正我每次都會考第一名。”

    奶奶笑著點頭“好,好,那就好……”

    晚上,邵涵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又迴到了小時候,爸爸媽媽帶自己去奶奶家玩,綠綠的山坡,淡淡的白色小花,風吹的很舒服,太陽也懶懶的曬著這片土地,邵涵摘下一朵花戴在媽媽的頭上,又栽下一朵花戴在奶奶的頭上,奶奶卻咳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邵涵被驚醒了,他看到……奶奶,吐出了一大口血……

    邵涵立刻套上外套,二話不說拉上奶奶就往醫院去,掛號,拍片子,化驗……

    最後,邵涵無力的坐在醫院的休息椅上……“你怎麽才帶你奶奶來呢?已經發展成癌症晚期了……”

    “怎麽樣能好起來?”

    “希望不大……但,要很多的錢……”

    很多的錢……如果公司沒有倒閉,如果爸爸沒有失蹤,如果媽媽還在這個世界上,這些錢會算多麽?而現在,奶奶她……上帝啊!你真的愛我嗎?你真的愛每一個你的孩子嗎!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沒有眼淚,沒有笑意,邵涵就這樣愣愣的坐著,心裏,卻早就像堅冰一樣寒冷……

    可惜,天上的父神似乎沒有聽到可憐的孩子的唿喚,奶奶還是走了。

    邵涵抱著奶奶的骨灰盒,放在書桌邊,壓製了那麽多年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天堂的門那麽窄,瘦小的孩子,體弱的孩子,也能擠的進去麽?如果擦幹了淚水,笑著堅持下去,明天,真的會是新的一天麽?

    離開學校,房租到期,收迴押金,把能賣的電器都賣掉,隻留下一把吉他。18歲的邵涵走在每一條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上,隻有初中文憑的他找不到任何工作,沒有住的地方,錢快花沒了……他毅然下了決定,放下架子,去街邊唱歌!

    就這樣,可憐的孩子白天停留在某個十字路口輕輕的唱著,晚上帶著吉他睡在火車站……直到那一天,遇到了酒吧的老板娘。一切,才有了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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