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錦。”脫口而出的竟然將這個他平日裏百般厭惡的名字。


    日複一日,他聽著她欣喜地喊著自己“紅錦”,倒真的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賴在她身側,忘了他年複一年的報負,忘了鯉躍龍門,隻貪戀她手中的一碗淡湯,一隻糖人。


    他不懂這種入了魔似的依賴是什麽,他不願去想,自欺欺人。


    夜裏,他赤著腳晃蕩著坐在獨木橋上,冰涼的河水滑過腳踝。瑞溪隨手摘了根狗尾巴草調著水麵的浪花,一群一同生活過的小魚圍了上來。


    “喂!瑞溪,你都已經能化人形了,怎麽還不準備去躍龍門呢?”


    瑞溪一根草甩上去道:“你懂什麽?老子自會安排!”


    “哈哈哈,恐怕是害怕又失敗了,到時候說不定可就被凡人逮著一刀破肚了!”


    “去去去!!!能不能說句好聽的?!”瑞溪想起今日幼荷又因為蘇堇旭那個浪蕩子偷偷抹眼淚了,他想起幼荷的眼淚心裏就煩躁,悶悶地難受。


    他晃蕩著腳丫上的水花問道:“你們說,一個人為什麽會為了別人流眼淚?”


    “流眼淚?這還不簡單,當然是因為那個人很重要咯?”


    瑞溪恍然間想起幼荷救起他時,為他掉的那滴淚,不由地一怔,喃喃道:“重要的人,不是隻有一個嗎?為什麽還會為另一個人流呢?”


    “不對不對!”有小魚嚷起來,“總會有更重要的人嘛!當然是另一個人更重要咯!”


    瑞溪聞言,猛地跳站起來大喊:“不要!”他赤著腳轉身用力往鎮子裏跑,一路上心心念念著為什麽不能是他,那個更重要的人。


    大半夜的,他跑到幼荷的房門前,剛要抬手使勁錘門。耳邊忽而想起一句話。


    “幼荷真的好想當阿旭的新娘子啊。”那時她小小的,傻乎乎地拄著下巴對著還是條小魚的他這般天真的說道。


    那是她的心願,從小到大的。


    瑞溪想起自己一直以來為了躍龍門摔過無數次,傷得渾身是血。這是他的心願。


    他怔了許久,頹然地蹲下來,垂下了手。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拖長了他縮成一團的影子。


    “如果......我不躍龍門了,幼荷能不能......不嫁給他呢?”


    不知在門前蹲了多久,嘎吱一聲,眼前的木門開了,露出一束燭光。


    “呀!阿錦!你怎麽蹲在這兒?外麵這麽冷,快進來!”幼荷急道。


    瑞溪猛地抬首,看到清輝月色下的少女,展顏笑了,站起身一下撲過去抱緊了她:“幼荷!”


    幼荷不明所以地伸手輕拍著他,哄道:“怎麽啦?我家阿錦餓了?”


    瑞溪搖頭:“嗯~嗯~不是!我不餓,我就是......就是......想你了。”他說完臉一燒,緊緊抱著幼荷不讓她看自己的臉。


    懷中的少女一愣,笑道:“阿錦這是怕黑,睡不著了吧?進來吧。我明日讓阿伯給你的屋子裏添盞燈。”


    “呀!阿錦你怎麽沒穿鞋?你的腳!”幼荷心疼地蹙眉,忙就著燭光找來草藥給他包紮上。


    幼荷埋怨道:“你呀你,大晚上跑哪玩去了?你看看你的腳全都給石頭渣子給戳破了,真是的!”


    瑞溪盯著蹲在他眼前給他小心包紮的幼荷,夢靨般地呆呆問道:“幼荷,是心疼我嗎?”


    幼荷低頭專心給他包紮道:“當然了!你這樣子不省心,我當然擔心你。”


    “那......我是不是幼荷心中最......重要的人?”瑞溪問得小心翼翼,那個最字,竟然沒敢說清。


    幼荷包紮好了,抬首對他無奈又好笑地道:“嗯嗯,阿錦當然是我重要的人了。所以阿錦你再這樣不小心,下次受傷了,我可不饒你哦。”


    瑞溪扯出個笑來,點頭:“哦。”


    幾百年後,瑞溪拿著已經黑硬的一支糖人,像許多年前那樣赤著腳晃蕩在獨木橋上。


    瑞溪將糖人迎著驕陽放在眼前看,恍惚間還能看到條小鯉魚的模樣,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咧開嘴笑了起來。


    “哥哥,你的糖已經壞掉了。”一個稚嫩的聲音道。


    瑞溪直起身子拿過糖人,視線裏出現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陡然間眼前一亮。


    他忙問道:“你叫什麽?”


    “我叫......我叫......”女孩狀似極力在迴想,歪著腦袋想著,半天沮喪道:“幼荷好像忘掉了......”


    瑞溪撲哧笑出了聲,伸手招她到身前來:“幼荷,過來。”


    “啊!哥哥你怎麽知道我叫幼荷的?哥哥難道是神仙能夠未卜先知?”幼荷驚訝道。


    瑞溪伸手揉揉她的腦袋道:“不是的,我才不是什麽神仙哩!”


    幼荷眨巴著黑眼珠子,盯著俊俏的瑞溪看了又看:“那哥哥既然不是神仙的話,能不能等我長大了娶我?”


    瑞溪撫在她頭頂的手一僵,道:“你剛剛這句話還對誰說過?”


    幼荷眨巴了下眼睛,道:“幼荷隻對哥哥一個人說過。”


    她將藏在身後手中的一個小糖人拿出來塞在瑞溪手裏,道:“哥哥每天都拿著個壞掉的糖人肯定非常想吃,我求了阿娘許久才求她幫我去市集上找糖人師傅幫我又做了個和哥哥這個一模一樣的。你看看這條紅色的小錦鯉是不是很漂亮?”


    瑞溪低頭看著那條紅錦鯉,突然笑了,眼裏泛出淚花,許久都說不出話,隻是一直點頭,道:“......嗯嗯!很漂亮......和幼荷一樣漂亮。”


    小幼荷得意地笑笑,伸手小手將他手中的糖人握住塞在他嘴邊,道:“那哥哥快吃啊,別再因為舍不得,又讓糖壞掉了。”


    “好,哥哥吃.....哥哥吃......”瑞溪輕咬了一口,心裏感歎道:“味道沒變啊,還是那麽甜。”


    “嘿嘿嘿,哥哥你已經吃了我的糖了!那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哦!不可以娶別人,一定一定一定要記得等幼荷長大了,當幼荷的新郎!”


    瑞溪啞然,笑道:“好,說定了。”


    小幼荷開心地鼓掌,脫了鞋,學著瑞溪的樣子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晃蕩著又白又胖的小腳丫子,努力地試著夠了幾下,皺眉道:“腳夠不到水......小魚們都隻到哥哥腳底下去......”


    瑞溪無奈地笑笑,將她的小身子一把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坐著,哄騙道:“小心哦,等會把你抱下去,別被小魚啃了腳丫子!”


    幼荷咿呀呀地笑起來,像銀鈴似的:“哈哈哈!哥哥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麽?幼荷已經六歲啦,娘親都說了,河裏的魚是不會咬人的,因為有河神大人在守著咱們天燈鎮呢!”


    瑞溪挑眉,伸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子,道:“誰說的?如果你不聽話到處亂跑,被河神逮到了的話,河神就會把你捉走,捉到他的龍宮裏去!”


    “龍宮?!”小家夥一聽,眼睛都亮了,嘿嘿嘿地傻笑起來,“我想去龍宮!龍宮!”


    瑞溪:“......膽子真大。以前看你膽子還蠻小的啊?”


    “哎喲!小姑奶奶你咬我做什麽?!”瑞溪一不留神被小家夥爬到身上咬了一口。迴頭看肇事者笑嘻嘻地吐著舌頭道:“娘親就經常咬阿爹的耳朵的,誰叫你剛剛不聽我說話來著?”


    瑞溪苦笑道:“你家家風真是淳樸兇猛。”


    小幼荷得意地扭動著小身子,伸手擺弄著瑞溪的耳朵鼻子,突然問道:“對了!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瑞溪怔了一下,扭捏道:“叫......紅錦。”


    “哈哈哈哈!!!!”身上的小女孩發出一陣爆笑。


    瑞溪覺得臉上無光,怒道:“你笑什麽啊?不蠻好聽的嘛!”


    “像個女孩子的名字耶~哦~我知道了!因為哥哥長得漂亮就像個女孩子一樣!哈哈哈!!!”


    “別笑了!......好好好!小姑奶奶,我聽你的還不成嗎?快放嘴!哎喲!”


    本書由(慕寒雪影)為您整理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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