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狐狸,剛剛看什麽呢?那麽著迷?”她哢嚓咬了一口果子,徑自坐在她旁邊,丟了一個在他手裏,“多的沒有了,就這個,愛要不要。”


    “嗯。”他將果子握在手裏,“謝謝阿九。”


    阿九又啃了一口,奇怪道:“謝什麽?吃啊。”


    “我......我等會兒再吃。”


    阿九哼了一聲,拍拍手三兩口將嘴裏地果子囫圇吞了,伸手去要:“不想吃給我給我,這可是我偷偷去母後的園子裏摘的,那麽好吃,你還嫌棄,給我給我。”


    呆狐狸急道:“沒......沒有,阿九,我是想著你你要是不夠吃,我可以再給你......”


    阿九哼了一聲,一掌拍在他肩頭,道:“怎麽會呢?我要想吃,我還可以再去摘,你快吃了,別給我留了。”


    “哦。”他拿過果子輕輕咬了一口。


    阿九湊在他臉前,期翼道:“好吃嗎好吃嗎?”


    呆狐狸點點頭道:“好吃。”


    “嘿嘿,好吃就好,你吃了我的果子,那過幾天我的生辰你就得給我個迴禮。你放心,就算還是個果子,我也要!記住了沒?”


    呆狐狸想起懷中的雙鸞玉,伸手一摸,遲疑開口道:“......阿九......”


    “嗯?”阿九挑眉看向他,“怎麽了?吞吞吐吐的?哎呀,你怎麽還不快點吃,等會被我八姐看到了,肯定又要來說叨我了。”


    阿九的三萬歲生辰那日,他守在天門口,懷揣著雙鸞玉耐心地等著大殿內的慶宴結束,滿心期許。


    殿內的點印禮正在進行中,大殿上空竄上一簇虹光,緊接著黑壓壓一片的魔軍不知何時竟出現在了天門外。他警戒地站起身,緊握著蝕月劍,為首的紫袍男子身旁站著個小狐狸,模樣甚是好看。


    那小狐狸看到他,興奮地喊道:“父尊,我與赫漓來接你和娘親了!”


    寂梵不解,持劍擋在他即將要撲上來的小身子,沉著聲音問道:“你們是誰?”


    小狐狸麵露受傷的神色,道:“父尊,你忘了司寇了?可是......可是不能再等了,母尊今日的點印禮成之時,就會引發逆天劫的!”


    “天劫?”寂梵一愣,看向大殿之上逐漸聚集的烏雲,劍眉緊鎖,道:“如何能擋下?”


    “等不了了,所有人聽我地命令,衝進天門去!”司寇手持雙刃一躍上天,朝著身後的魔軍發號命令。


    寂梵看著滿目的殺戮紛亂,心中隻念著阿九,“逆天劫......逆天劫......”他腦中一激靈,忽而抬首,持劍匆匆跑向大殿,迎麵遇上剛剛趕來的天帝。


    天帝火急火燎地趕來,看著身後交戰的兩軍,再看向滿身沾上血的他,不由分說,怒道:“寂梵!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再一次串通魔界攻打天界!”


    恰在這時,點印禮成,大殿上空轟隆劈下一道駭人的閃電,寂梵想都沒想,持著蝕月劍一躍而上,迎上那道逆天劫。


    天帝麵色一滯,以為那天劫本就是寂梵的,冷哼一聲,伸手凝訣再一次使出散魂訣,趁著他在抵擋天劫之際,一掌擊中他,將他打落在半空中。


    “寂梵——!”阿九不知何時衝出殿來,遠遠地看向他,撕心裂肺地喊出他的名字。


    寂梵心中一暖,艱難地迴頭看向她,微弱地開口:“阿......九......阿九......生辰......”生辰快樂......


    他沒來得及將她心心念念的生辰禮物送出去,身子迅速地墜落,殘留的氣魄被天劫和散魂訣同時一擊,終是沒承受住,在墜在半空之時,便散了。


    他遊離於六界,千年又千年,混混沌沌地遊離在人間。


    姻緣巧合之下,竟來到了鬼界地府。


    一個嬉皮笑臉的黑袍男子攔住他:“哎哎哎,這位仁兄,你的魂魄都不齊,怎麽投胎啊?”


    寂梵緩緩地搖頭:“我不要投胎,我隻想去找她。”


    “找誰?”


    “找......找......找......我要找誰呢......我要找誰呢......”破碎的靈魂飄蕩在地府,喃喃道:“我要找她......我要找她......”


    鬼君無奈道:“好好好,你既然要找人,就找吧。這樣每年像你這樣破碎地魂魄多得是,你再等等,說不定就能找到你另外幾縷魂魄。湊齊了一魂一魄。你便能去投胎了,隻可惜殘魂碎魄,這一生都注定坎坷,你看你願意嗎?”


    他茫然地重複著那句“找......我要找她......”,緩緩地點頭,道了一句“好”。


    鬼君合上扇子敲定,道:“既然這樣,我給你尋個地方呆著,你便去那忘川邊上慢慢等吧。何時等來你另外一魂,你便可以上路了。”


    他便又在這地府地忘川等啊等,這一等又是幾千年,終於等到了一魂。一魂一魄聚齊之時,他想起來她的臉來,開心地綻出笑來。


    他緩緩走上忘川,卻碰到一塊石頭,疑惑地伸手摸上那石頭。


    “那是三生石。將兩個人的名字刻在上麵,心誠之人能換來三生的緣分。隻不過是不是孽緣就不得而知咯。”鬼君看向他,笑道:“哎呀,你還在等呢,怎麽樣,終於可以上路了?”


    他微微頷首,道:“......嗯。我能不能刻上個名字?”


    鬼君訝然挑眉,招唿道:“好呀好呀,別客氣,請請請!隻不過......你還記得她叫什麽你叫什麽嗎?”


    他緩緩地點頭道:“記得。”除了名字,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撿起一塊石頭,上前,一筆一畫虔誠地刻上兩人的名字,喃喃道:“染鳶......染鳶......”


    染鳶躺在無卻懷中,睡著睡著,眼前昏暗一片,隱隱看到波動的粼粼水麵,她凝眉細看,心裏訝然道:“竟然又夢迴了忘川?哎,那人是無卻!”


    她幾步上前,連連喊道:“無卻無卻!你也入夢了?!”


    她伸手去拍他,卻落了空,不由細看,才看出他不過是個殘魄的魂。


    “這是......以前?!”她掠過無卻看到他身前地三生石,心中一震。想起從前夢迴忘川那次。


    原來......原來那名字是無卻刻下的!


    她伸手想要撫上他的臉,卻隻能延著他臉龐的輪廓描著,不可置信地顫著聲音道:“無卻......無卻你當年到底又經曆了什麽?你輕描淡寫幾筆,就想全瞞著我是嗎?”


    她看著他緩緩走上忘川,端過孟婆那碗湯緩緩喝下,突然迴頭看向她站的地方,輕聲道:“不好喝......”


    孟婆懶懶地抬首問他:“那誰做的湯好喝?”


    他茫然地盯著染鳶站著的地方,搖搖頭道:“......忘了。”


    染鳶咬緊了唇,追上去,喊道:“無卻!無卻!你別走!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啊!”


    孟婆用力攪動著大鍋孟婆湯,悠悠地道:“染鳶真神,您別喊了,這都是過去了。真正的無卻真神,在您身邊呢。”


    染鳶聞言,下意識地轉身,看到無卻正站在她身旁,她猛地雙手攬上他,顫栗著哭腔道:“無卻......當初是怎麽迴事?你沒告訴我,你沒告訴我!你是怎麽度過那斷碎魂散魄的歲月的......你告訴我啊,你憑什麽要我問心無愧地覺得你做的那些都是理所當然!你憑什麽全都要瞞著我!”


    無卻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道:“無礙,都過去了。”


    “不!我要知道!我全都要知道!你不說我就用問天鏡直接迴到過去!你說是不說?!”染鳶恨不得跳上去狠狠將他拍暈,然後直接竄進他的腦袋裏問個究竟!


    無卻無奈道:“好,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要再為了過去的事情難過。行嗎?”


    染鳶抽嗒嗒地抹了把眼淚,撅著嘴道:“好......”


    無卻攬上她的腰道:“那就隨著那碎魂繼續看吧。”


    無卻投的第一世,魏國亡國大將的第三子,江逸。


    染鳶眼前浮現出一個小院子,她看著一個瘦小的男孩蹲在牆角。


    少年江逸咬緊了牙關,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


    他的兩位兄長不久前就被父親調遣在軍中,隨軍打仗,而他,因為生來體弱,從小便是個藥罐子,隻能被困在這一方窄院之中。


    院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喊:“不好了!不好了!魏國戰敗!亡國了 !咱們大魏亡了!”


    他急忙起身,衝出去,一把提起老奴的衣領子喝道:“你說什麽?!你說什麽!”


    老奴顫顫巍巍道:“小......小少爺,咱們大魏亡了,徹底亡了!已經完全淪為蒼國的附屬國了!”


    “那我爹呢?!我爹呢?!我哥他們人呢?!”江逸怒吼道,猛然咳出一口血來。


    嚇得那老奴趕緊道:“小少爺,將軍和兩位少爺恐是......恐是兇多吉少了......少爺!少爺你別怎麽了?!你可別嚇唬老奴啊!來人!來人!快點把小少爺扶進去!”


    染鳶急道:“你那時看著身強力壯的?怎麽少年時這麽弱?”


    無卻沉默不言,染鳶卻也能想出這其中緣由,抿緊了唇,繼續看下去。


    江逸下定決心要報家仇國恨,他尋上險峻的華山道,三跪九拜登上了山頂,之後又被山上的修仙門派拒之門外,他就一日一日地跪著,風雨無阻。


    江逸堅毅的麵龐漸漸發白,始終不願離去,最終暈暈乎乎地倒在了山門前。


    裏麵的仙人走出來,唉聲歎氣地上前替他把脈,是在沒轍,命人將他拖進了山門。


    江逸所求,無非就是擺脫一身病痛,能有一身上陣殺敵的本事。


    這修仙門派與旁家不同,正是兵家承襲千年的門派。


    他這一入門,便是五年。出山之時,有如脫胎換骨,隻是這其中付出的艱辛,不足對外人道也。


    江逸靠著江家在前朝的聲望,招兵買馬,又得到魏國亡國公主的暗中支持,終於有了自己的兵馬。


    他策馬趕往聚集地時,路過蒼國的一片桃林。


    在哪兒,遇上了下凡投為一棵桃樹的她,千年又千年,她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化為人形,睡覺時掉下了桃樹,撲簇簇落花落在頭頂,砸在桃樹下,一抬眼,遇上了鮮衣怒馬的少年。


    隻一眼,三生石上求來的機緣便開始了。


    江逸在仙門待了五年,又怎麽看不出她是個妖怪?他看她無害,沒有多搭理她,隻管繼續趕路。


    桃瑤傻乎乎地像個小尾巴似的纏在少年的身後。


    “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麽時候?”江逸不耐地趕她,但心裏又莫名地希望她能夠這麽繼續賴著他。


    “不要走。”他在心裏別扭地想著。


    果真,桃瑤嘟著嘴思考了一會,卻東拉西扯著,正當他無耐時,突然聽到她最後說了句:“......你看看,我跟著你到你百年以後怎麽樣?”


    江逸嘴角一抽,一邊暗罵這姑娘腦子不正常,心底又忍不住有些高興,他語氣略僵硬,道:“你家在何處?我送你迴家。”


    他心裏暗道:“她一隻小樹妖,哪來的家?”


    聽著她連忙拒絕,他麵上愈發地冰冷,心中就愈發地歡喜。


    很好,不想迴去,就留在我身邊。


    清冷的夜裏,他們留宿在一間破廟裏,他聽著她毫無防備的熟睡聲,抬眼,看向她的臉,看到她手中緊緊握著的糖人。


    那是白日裏吹糖師父給她吹的,她滿口嚷著要吹一個相公,惹得他陰黑著臉,現在看來,那吹糖師父是故意的,竟然依葫蘆畫瓢照著他的模樣做了個。


    這小妖愛不釋手,像個寶貝似的護著,連睡覺也不願放手。


    少年的心裏,慢慢地住進了這隻傻乎乎的小妖怪。


    他冷著臉,心口不一地對她,卻不敢真的傷了她。


    她是隻妖,卻連人心都鬥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直覺告訴我,下章有福利o(n_n)o~~


    ☆、兩小無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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