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似乎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風聲鶴唳,冤鬼泣鳴。尖銳入耳,揪著人心般讓人難以忍受,倪淺忍不住大喝道:“紅錦!瑞溪!你出來!你給我出來!你讓一群怨魂小鬼在這鬼哭狼嚎,你也不害臊?!”


    風中扭曲的怨鬼一愣,呆滯半秒,轉而惱羞成怒,一眾詭異的聲音嘈雜混合飄蕩在上空:“大膽!竟敢對河神大人無禮!是他們!是他們背叛了河神大人,才會天降神怒於天燈鎮——!”


    倪淺被風中的戾氣卷得無法站穩腳跟,頂著狂風對峙道:“李幼荷和蘇堇旭兩人相愛相守何錯之有?”


    隱修看著戾氣漸漸弱下來,抽劍畫符,劍氣淩厲,一劍將眼前幻境粉碎,幻境外的樂菱看到兩人出現,急忙大喊:“哥哥!”


    那藍色的惡龍被一紙符咒緊緊束縛躁動不安,它瘋狂吸收著空中無數的怨魂,卻在聽到倪淺那句話後,龍眼猛然怒瞪,轉瞬間竟掙破了符咒,一躍騰於空中。


    囂張而憤怒的聲音破空而來:“爾等小兒!一派胡言!!!要不是蘇堇旭,幼煙就不會死!我好不容易將她救活,好不容易才救活她!她怎麽可以丟下我?!怎麽可以?!”


    恰在這時,一縷青煙聚集成形,倪淺定睛看去,正是幻境中的李幼荷。


    “幼煙!”一聲興奮的喊聲,巨龍陡然間化形為人,從空中奔騰而下,跑向她。


    女子一身紅嫁衣,轉身麵向他,許久道:“......阿錦。”


    紅錦一把上前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著,開心道:“你終於迴來了!你終於迴來了!迴來了就好,迴來了就好!”


    幼煙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顫著音道:“阿旭......為什麽要殺這麽多人......為什麽不肯見我?我那天看到了,你來給我送藥,我喊你你為什麽要跑?”


    一行清淚從她眼中滑下,她笑著道:“我明明想告訴你,我不要嫁給別人了,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像個小孩子長不大也沒關係,我隻想對你好,隻想和你......可是你為什麽要走,連給我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紅錦一震,悲喜交加,胸腔中劇痛不已,他為了救病重的幼煙,已經剜了體內的龍珠和著他的心頭血給她喝了:“真的嗎?真的嗎?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逃走,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都是我一個人的錯,這迴好了,我救你我救你迴來,我們還像從前那樣好不好?”


    倪淺也是一震,原來後來紅錦迴去救過幼煙,原來幼煙早已不知不覺對這個相伴她多年的人情根深種。她想起自己剛剛喊地話,不由覺得臉蛋有點燙還有點疼。


    她上前嘿嘿笑了下道:“兩位兩位,雖說你們誤會解開了,可這天燈鎮的怨魂由他而起,這總不能不管吧?”


    瑞溪看向倪淺,不由覺得有一絲熟悉感,暗自用神識探去,卻被一層無形地力量打了迴來。


    他道:“你是什麽人?與我那些人死了還不去投胎?非要拉著人墊背與我何幹?”


    倪淺聞言,暗自摸一把冷汗,這條惡龍實在是囂張,殺人放水了,現在就想不認賬?!


    李幼荷微蹙著眉,上前道:“天燈鎮被湮沒在暗水深處,多年不見天日,無數怨魂難以紓解心中憤恨,既是紅錦他的過錯,我們一定不會推脫,我們會守著這天燈鎮贖罪,還望這位道長能解救這無數怨魂,讓天燈鎮無數亡魂得以超度。”


    隱修斂眉,沉聲道:“貧道隻是個渡客,真正能將他們從心魔中解救出來的隻有他們自己。我可為他們編織一夢,願意沉溺於怨恨,還是放棄心中執念踱入忘川,都自行選擇。”


    幼煙點頭道:“多謝道長。”


    倪淺驚訝,他們怎麽會要亡者的眼淚?


    隱修低沉清冽地聲音響起:“遊走亡魂界,唯渡有心人。斷藕何連絲,青絲反繞喉......”


    他變幻出一把古琴,一旁的樂菱與隱修對視一眼,拿出菱笛橫在嘴側輕吹,笛聲清悠縹緲。琴笛相映,編織出一曲渡魂曲。無數亡魂被此曲吸引,順風匯聚,迅速侵入隱修的身子,古樂抑揚頓挫,婉轉綿長,勾勒離人傷情。


    悲歡離別轉成空,一己執念終飄散。


    倪淺不知道那些亡魂在隱修體內編織的夢境裏發生了什麽,但是當看似漫長而又短暫的夢境後,一曲作罷,隱修的右眼框中,緩緩流下一滴清淚。


    樂菱拿過一個玉瓶,準備接過時,那淚就蒸發於空中了。


    “可惜了。哥哥,又白忙和了一趟。” 樂菱拿著空蕩蕩的瓶子,不由地嘟囔著嘴抱怨。


    當怨魂漸漸散去隱修雙眸緩緩睜開之時,瞧著那空蕩蕩的玉瓶,眼神深邃飄遠,無人所知他的何想何思。


    空中傳來幼煙和紅錦的聲音:“諸位,有緣再見!”再轉身,哪還看得到那兩人。


    “姐姐!姐姐!”倪淺聽到唿喚,急忙迴頭,隻見小太瑀蹦躂噠地跑上來撲入她懷中。“姐姐!你跑哪兒去了,剛剛太瑀一個人好害怕!”


    倪淺無奈,幸虧這次化險為夷,否則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賣萌打滾求收藏啊!


    弦弦撤了......


    ☆、朱雀閣內聽前生


    她上前一步,攔住正準備走的隱修,“隱修道長,剛剛多謝救命之恩。”


    隱修收好手中的寂梵琴,說:“無須謝我,是你自己命大,也是你讓那些怨魂有片刻停歇,我才有機可尋。隻不過,這塵世間險惡非凡,你何必要踏足異境?”


    倪淺笑道:“出門曆練,自是哪兒危險就往哪去咯?道長呢?”


    隱修道:“斬妖除魔,超度亡魂。”


    倪淺轉而看向樂菱問道:


    “這位小姑娘,我看你們剛剛琴笛相鳴,竟然能渡亡者,還得了滴亡者的淚水。在下好奇心重,敢問,你們要這亡者的淚有何用?”


    “你這沒本事的家夥,休要問東問西,出門曆練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勸你們不要胡鬧,小心小命都搭進去了。這次有我哥哥救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樂菱心直口快,句句咄咄逼人。


    倪淺一怔,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當場想掀了這小丫頭片子,卻越發覺得這小丫頭很眼熟。


    倪淺眼睛閃過精光,狡黠地看向眼前的白紗遮麵的男子問:


    “隱修道長,咱們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不如讓在下瞧瞧你的廬山真麵目?”


    隱修看著麵前笑靨如花的倪淺,她的眼眸中盛著狡黠的漫天星光,許久,坦然一笑,伸手將頭上的麵紗鬥笠揭開,刹那間,微風拂過,墨發輕揚,倪淺隻是看著眼前的人,就傻傻地愣住了。


    “哥哥!”樂菱心裏著急,哥哥怎麽會為了那女人摘了麵紗!


    “你......你......你果真是尹燁?!”倪淺被眼前熟悉的麵龐驚得幾近失言,她原本隻是覺得像,沒想到隨便問問,竟真的是他!


    尹燁瞧著眼前的女子,起先好奇她初次看到自己的模樣會是什麽樣的反應,這會兒看她癡癡傻傻的樣子,心底釋然,一點兒沒變,她本就是個紙老虎。


    “倪淺,許久未見,別來無恙。”尹燁淡淡地問候一句,語氣裏帶著疏離,隨後將剛摘下的鬥笠又帶了迴去。其實透著薄薄一層白色的麵紗也能窺得他一二分的容貌。否則倪淺也不會有那種猜測。


    倪淺笑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樣了?”倪淺是問他的殘魂體質。


    尹燁略微抬頭,看著天空中剛剛隱隱密集的烏雲漸漸散去,抿著薄唇:“還好,我們還有事,就此別過。”話是對著倪淺說的,身子已經背向一方,“走。”樂菱傲氣地向倪淺姐弟倆作了個鬼臉,然後歡快地邁著步伐追上尹燁。


    倪淺:“......這就走了?!!!”


    太瑀看著漸漸走遠的倆人,小手拉拉倪淺的衣角,小聲說:“姐姐,那個哥哥已經走遠了。我們怎麽辦?”


    倪淺隨手撚過一根樹枝,打開賀老爹留給他們的地圖,準備好好探查一下接下來的方向。太瑀看著這抽象的地圖,及其困惑:“姐姐,我們現在是在哪兒啊?”


    倪淺:“在......在......管他那麽多呢!”幹脆一把將太瑀和包裹甩在身後,喚來小棉花飛飛上了空中。


    在某個城門口不遠處落地,倪淺帶著太瑀進了城,這城裏一路走來,商販吆喝,熱鬧非凡。


    “姐姐,我餓了。”


    “餓了?”倪淺挑眉,“好,找個地方吃飯。”


    話音未落,就入了身邊一個長著兩撇胡子的男人耳朵裏,他極其殷勤地攔上來:“姑娘,你們是外地人吧?來我們蒼焰城怎麽能不去朱雀閣坐坐呢?”


    “朱雀閣?好玩嗎?”太瑀揚起閃亮天真的大眼睛問他。


    “好玩,當然好玩了,不僅好玩,還有各種美味佳肴,兩位可不能錯過了。”眼尖的男人低下頭去看向小太瑀,試圖贏得他的好感。


    “不瞞姑娘,在下正是這朱雀閣的一個跑堂下人,家中閣主熱情好客,姑娘如果願意,可以帶著這位小弟......”


    “不要說了,帶路吧。”倪淺大手一揮,對方稍稍一愣,急忙上前帶路。


    進了朱雀閣,倪淺左右打量了下,整座閣樓從大廳看去有兩層,一樓有不少像他們這樣的食客,大堂上方還有倆台柱子,中間一塊裝飾雅致的高台。


    點了幾個小菜,小太瑀埋頭吃得起勁兒,倪淺興趣怏怏地吃著,不一會兒,被朱雀閣裏突然的躁動吸引了眼球。


    一個胡須飄飄,手拿羽扇的長者走上高台站定,周圍立刻圍了一群人,哄鬧著要他開始說書。


    “原來是個說書先生。”倪淺恍然,迴過頭來繼續吃飯。


    被眾人敬稱為孫老的的人,將手中的木塊往桌上一拍,開始了:“在下今日先說說那千年前,江國的開國皇帝在亂世中的一段癡情孽緣。”


    倪淺一聽,原來是搗鼓老古人的八卦故事。真是......可以聽聽。狀似無意,她卻不動聲色地將耳朵伸過去。


    “且說這江國的開國皇帝,年少時本是先朝虎門大將的第三子江逸,哪知鄰國梁國虎視眈眈,幾年征戰下來一舉滅了先朝魏國。可憐江家數百人被梁國的鐵蹄踏平,江逸被家中舊部救了性命,小小年紀就眼見著國破家亡,可悲可歎。”


    “孫老!你倒是先說說,江逸那段癡情孽緣啊!”有人耐不住聽這段囉嗦的前奏,喊了一句。倪淺竊喜,她聽著這段也覺得煩得慌。


    人人耐著性子聽孫老繼續往下說,這朱雀閣門外悄然進了一高一矮的兩人,倪淺瞧見那帶著白紗鬥笠的尹燁,嘴角得意得翹了起來,繼續聽著說書。


    “......江逸聚集家中舊部,聯合了魏國逃亡的老臣和魏國公主凝雲,在兜兜轉轉中前往蒼國尋求支持。而在這跋山涉水的途中,江逸遇到了一個叫桃瑤的女子,這女子,既是他的貴人,也是他的劫難。”


    “嘖嘖,這才子佳人的故事真夠沒趣的。”倪淺準備放下飯錢,帶小太瑀離開。


    “慢著,姑娘怎麽不聽完就走了?”倪淺抬頭尋向聲音的主人,這聲音好聽,眉眼卻風流。


    倪淺迴他:“這故事太過無趣,也隻有這小地方的人喜歡聽罷了。”


    這公子聽他這麽個說辭,揮出把扇子扇了兩三下,反倒哈哈笑起來:“姑娘看來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但是這世間的情愛兜兜轉轉本就是癡纏離別,隻是嚐過這其中滋味的人最放不開。”


    “姐姐,他笑得好假啊。”太瑀抬著頭看著這位穿著飄逸的貴氣公子。


    白衣公子嘴角僵了幾秒,那把折扇這會兒也扇不動了。他身後的小廝憋著笑提醒他:“演得過了。”


    白衣公子臉上染上緋色,惱羞成怒拿著折扇敲打了下小廝:“煥楓,去找個位子!”


    倪淺看這主仆二人長得俊秀,想想太瑀剛剛拆了人家的台麵,幹脆說:“不用找了,不如就坐我們這桌吧。反正我們也要走......”


    “唉?姑娘,這故事要不還是聽一聽?”


    “姐姐,我也想聽!”


    倪淺看著太瑀哀求的小眼神,隻好妥協坐下來,繼續聽孫老的故事。


    “江逸遇上桃瑤,就像是命中的劫數一樣,看似冷情的少年與麵若桃花的嬌俏姑娘日日相伴又怎會不動心?”


    “兩人海誓山盟,情深似海,可來路不明的女子身份低微,又怎敵得過那生在皇家的魏國公主?凝雲本就是個心機頗重的女子,為了利用江逸為她複國,對桃瑤三番兩次地下狠手。桃瑤雖然無聲無息地躲了過去,卻讓凝雲無意中卻發現了個驚人的秘密。”


    孫老說到這兒,把眾人的神吊得集在這個點兒上,卻一下又停下來,慢悠悠地拿過桌邊景泰藍的茶杯,悠悠地抿了口茶水。


    “這死老頭......”倪淺本不太感興趣,但被孫老這麽一吊胃口,心裏癢癢的,像有隻小貓輕悠悠地伸爪子撓著心口。她在台下遙遙看著孫老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恨不得衝上去給那欠揍的老頭子唿上去一掌。


    “姑娘莫急,等他喝口水,咱不如先來一壺我珍藏的桃花釀,這酒香甚是誘人。”白衣公子招手,身後的小廝竟變戲法般抱出了一壺酒壇。


    酒壺裏散發出來的酒香,縹緲如絲,縷縷清香,倪淺驚讚之下,嘴饞得厲害,不好意思再在人家麵前擺譜,於是乎客氣地套了下近乎:“我叫倪淺,這是我弟弟倪太瑀,喝酒之前,想問問公子名諱是?”


    “在下鶴憶,家住......家住蒼焰城。”白衣男子隨口這麽一胡扯,麵上毫無破綻,身後的煥楓早看慣了他這樣的姿態,也沒說話,靜默地站著。


    “那這位是?”


    “哦,這是我家小廝煥楓。”


    倪淺問完,端起桃花釀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這時候那孫老也緩夠了,繼續說起來:


    “那桃瑤竟然是蒼國的一棵桃樹精,幾番修行幻化成了人形,恰巧遇到了打馬而過的少年江逸。凝雲逮了桃瑤的把柄,又怎會罷休,搜羅了各路法術超的道士前來作法捉妖。桃瑤因此受了重傷,早已權傾朝野的江逸震怒,將凝雲遠嫁與蒼國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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