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著咖啡坐在八叉的書房裏,真覺得像坐在圖書館一樣。這哪裏像一個女孩子的房間,除了書架、書、桌子、椅子、床,什麽多餘的東西都沒有了。

    “老天,你大隱隱於世啊!”我驚唿。

    “怎麽?是不是覺得太樸素了?”

    “哪像你的風格,不夠婉約,不夠細膩。”

    “嗬嗬,我有次到你們韓老家去玩,他的書房裏左一張太太的照片,右一張太太的照片,到處都是小娃娃,筆筒居然是個光屁股的蠟筆小新!倒真是恩愛。”

    “拉倒吧,我又不是沒見過,那哪裏是恩愛。韓夫人比韓老小七歲,以前又當過演員,自戀得不得了,把韓老吃得死死的。我們去他家坐一坐,韓夫人居然穿著個大睡袍在家裏晃出晃進,還要扮嬌嗔,隔八丈遠叫韓老,‘示元,你把我的指甲刀放哪裏了?’哦買嘎!我是韓老,早一腳把她踹迴臥室了,發騷也不能不分場合吧?”

    “嗬嗬,男人是很吃這一套的。”

    “男人也很吃你這一套啊。”我忍不住笑。

    八叉笑而不語,轉過頭看著窗外,慢慢地品著咖啡。

    “八叉,我覺得你好像對男人的話題不感興趣。”

    “是嗎?都結了婚了,還有什麽好感興趣的。”

    “不對,你好像壓根就沒感興趣過。”

    八叉笑:“難道非要整天把男人掛在嘴上才叫感興趣?”

    “當然也不是,但是……我也說不清。”確實說不清,八叉一家,包括曲振良仿佛都很神秘。每個人都淡淡然然,在一起隱隱約約又好像很有默契。我是搞不懂。

    八叉書房的床上擺著很多零零碎碎的小東西,發卡手鏈麵膜膏書簽,亂亂地堆在床頭的枕邊,枕頭另一側放著很多雜書,一本《紅樓夢》翻得中間都脫了線。

    “經常在書房睡嗎?”

    “怎麽這麽問?”她有些驚詫。

    “哈!這本《紅樓夢》是剛剛再版的,你在九個月之內把它翻得起了毛,不要告訴我你和曲振良晚上躺在床上,一個人看《中國建築史》一個人看《紅樓夢》打發時間吧?”我舉著那本書笑,“看看這個床,你的味道也太濃了,我感冒的鼻子都聞得到你的氣味。”

    八叉無語輕笑:“皓皓,你太精怪了,哪裏有一點可以瞞過你的眼睛。這樣不好。”

    “什麽不好?”

    “人太明白了不好。”

    我拉過她的手望著她:“八叉,我不是精怪,也不是八卦,我是希望你好。曲振良是個怎樣的人我沒興趣,你為什麽愛他我沒興趣,你們的婚姻是怎樣在經營我也沒興趣,我自己的愛情家庭都是一塌糊塗,我沒有閑心管別人。但我在乎你,在乎樂兒,在乎麗娟,也在乎江南,我們的人生各有各的曲折,但不管什麽時候,我們彼此是可以信賴的。我就是希望你快樂。”

    “我也希望你快樂,不要隻是嘴上快樂,心也要快樂。”

    “我當然快樂,我的煩惱不過夜。亦舒講得好,這世上哪有什麽人什麽事值得你過了晚上十二點還睡不著。打擾心情的事總是免不了的,不要太過上心,命是自己的,不能為了愛別人看輕自己。”

    “我懂。”

    “我不懂,我不懂你為什麽這麽消沉。”

    八叉沉默。我也沒有辦法,我不會刨根問底。誰沒有煩惱,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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