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李伊賀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迴禪房,他耳畔迴響著小和尚阿丘和他說的話。阿丘說:“這滄瀾山有一個可怕的千年樹妖,這個樹妖脅迫女鬼們為她作惡勾引路過的男子吸取精氣修煉,一百年前曾經香火鼎盛的蘭若寺就是在樹妖的迫害下覆滅的。我的師傅就是為了鏟除這危害四方的妖孽才來到這裏的。”


    雖然親眼所見,但是李伊賀還不願相信邱姑娘是害人性命的鬼怪。他寧願相信她是受老妖脅迫逼不得已。


    “你們倆人鬼殊途,還請李施主你及時放下,斬斷孽緣。”阿丘表情嚴肅的規勸道。


    李伊賀沒有言語而是目光呆滯的坐在角落,此刻窗外雲翳逐漸消散,孤冷的月光照射在他的麵頰上,那是一種悵然若失的表情,那是一種心灰意懶的神色。


    就這樣李伊賀在禪房裏坐了一夜毫無睡意,東方天際晨曦微亮他起身朝外走去,蘭若寺修建在山上,從這裏可以俯瞰瀾滄山全部的風情景致,晨間的山澗彌漫著縹緲雲霧就像曠世的仙境一般,李伊賀無心欣賞,他打水洗臉,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李施主,小僧可以護送你離開這裏。”阿丘站在李伊賀的身後,初升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阿丘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的色澤。


    “我那也不去,我就在這裏呆著。”李伊賀態度強硬,一看就不是在說笑。


    阿丘感歎道:“施主何苦,你這般執著隻會害了自己。”


    “小師傅毋須多言,小生自有打算。”李伊賀個性有點偏執,這恐怕與他成長環境有關,他雖然驚懼害怕,但是還是順應心意留在瀾滄山,留在蘭若寺,他想再見邱姑娘一麵。


    阿丘的功夫厲害,但是他做飯的本事實在差的要命。李伊賀隻是用幾樣蔬菜野果稻米鹽巴就能做出一頓豐盛的早餐,考慮到阿丘是一個出家人,不然李伊賀就捕魚開葷了,阿丘吃的津津有味,幸好李伊賀知道阿丘食量驚人,特意多做了些,要不然他又沒得吃了。


    吃飽喝足,阿丘在布滿落葉的院子裏打拳,那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風有模有樣。李伊賀端坐在石凳上捧著一本詩經專注的閱讀,這是他的早課每日都會做的。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李伊賀聽到偏殿那邊傳來馬兒嘶嘯的聲音。他知道是自己的馬迴來了,他循聲而去,這匹馬身形健美通體雪白一看就是良駒。


    “二師兄,你這是去哪裏?”李伊賀朝白馬走去,用手親昵的撫摸著它的頭。


    跟在李伊賀身後的阿丘覺得奇怪,他問道:“為什麽管這匹馬叫二師兄?”


    “他是我師傅的二徒弟,自然是我的二師兄。”李伊賀解釋道。


    “你的師傅居然收一匹馬為徒弟?”顯然阿丘不理解,因為收一匹馬為徒有違常理。


    “這可不是一匹普通的馬,它可是來自昆侖的龍馬,身上有龍族饕餮的血統。”


    李伊賀這般輕描淡寫的說法,自然不能夠讓阿丘信服。阿丘看得出這匹白馬靈性十足,似乎能夠聽懂李伊賀的話。


    李伊賀在白馬耳邊悄悄的說:“放心,我不會讓你在等太久的。大師兄他還在閉門嗎?……”他仰頭側耳,白馬的嘴唇在動卻沒有聲音。


    “原來是這樣,辛苦你了,還得麻煩二師兄你去一趟,切記一定要低調。”白馬嘶嘯一聲轉身朝山下跑去。


    阿丘真是大開眼界,因為他從未見過人和馬這般心意相通,以前聽師傅說過,今日親眼見了才深信不疑。


    “二師兄和我心意相通,阿丘小師傅不會覺得奇怪吧?”李伊賀問道。


    阿丘麵帶笑意的說:“不會,家師曾經說過,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情甚多,有些事情逾越常理非常人能夠企及想象。”


    阿丘小師傅笑的時候純真無害,李伊賀覺得隻有沒有煩惱的人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印象中他好像從未這樣笑過,他不禁心中有些羨慕眼前這個個性單純的和尚。


    “阿丘,你的師傅什麽時候會來?”李伊賀問道,短暫的接觸讓他小和尚阿丘親近不少,他感覺自己似乎好久沒有跟人這般愉快的交談了。


    “師傅,這幾日就迴來。”在阿丘的眼裏,眼前這位白衣書生是除了師傅以外對自己最好的人,他是絕不會讓邪魔鬼祟傷害他。


    李伊賀為邱元嬰畫了一幅畫,這副丹青畫像惟妙惟肖,阿丘連連讚歎他畫工精湛,因為昨夜匆忙阿丘並未看清邱元嬰的容貌,當他看到畫中女子後,不禁驚歎道:“這那裏是幽怨的女鬼,分明就是降落凡塵的月宮仙娥。”


    聽到阿丘的誇讚,李伊賀確信自己的畫雖然沒有邱姑娘那種脫俗的□□,神形兼備還是有的。許久未曾作畫,李伊賀心中感念自己的畫技仍舊如此純熟。


    入夜,李伊賀趴在書桌上睡著了,他身旁還有一幅鋪展開的丹青畫像。屋內油燈閃動,一名身著白衣紗裙的姑娘翩躚而落,她低頭凝視書桌上的丹青畫像,一時恍然失神。她便是昨夜與李伊賀撫琴夜話的邱元嬰。


    正在熟睡的李伊賀忽覺周遭寒意,打個噴嚏他從夢中的醒來,抬頭便看到邱姑娘站在自己的身邊,初覺猶如夢境一般不真實,可是轉而清醒想到阿丘小師傅話,眼前的邱姑娘並不是人,他驚懼不安從椅子栽倒。


    “李公子。”邱姑娘欲想靠近李伊賀,嚇得的他不斷的向後退縮。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邱元嬰身姿飄然,她眼神哀怨的看著蜷縮在牆角的李伊賀,她說:“李公子,為何如此怕我?”


    李伊賀舉起身旁的樹杈害怕的說:“因為你不是人!”


    “妾身確實不是人,而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幽魂罷了。”邱元嬰語氣哀傷的說:“李公子可知這世間有些人比鬼還要殘忍萬分,這亂世又有多少像我這般孤苦無依的亡魂。”


    李伊賀知道邱姑娘並非虛言,這亂世有多少家庭妻離子散,有多少人死在逐鹿的戰爭中。


    “邱姑娘為何幫助老妖害人性命?”李伊賀膽怯的問道。


    邱元嬰神色哀傷的說:“妾身也是被姥姥脅迫逼不得已,李公子是一個好人,我不想傷害你。”


    “難道你不會逃嗎?”李伊賀問。


    邱元嬰悲戚的說:“姥姥手中的有我們姐妹的屍骨,我們不能離開這裏。”


    “這個姥姥實在可惡,我要幫助姑娘脫離苦海。”李伊賀放下手中的樹杈,他起身直視麵前的邱元嬰,此刻的他已經不再害怕。


    “李公子,你的心意我領了。但姥姥法力高強是不可戰勝的。李公子還是快些離開蘭若寺吧!如果你在逗留被姥姥發現,就來不及了。”


    那雙鳳眼中似乎終年縈繞著吹不散化不開的霧氣,這般楚楚哀怨的女子,這世間恐怕不會有第二個。


    李伊賀自問自己不是一個熱血赤誠的男人,但是為了邱姑娘但願意怒發衝冠。


    “邱姑娘,我一定要救你。”李伊賀上前一步緊握住邱元嬰的手,他向她保證道。


    他目光堅毅決絕,邱元嬰知道李公子沒有撒謊,見慣了男人的虛偽貪婪好色,眼前這般赤誠的熱血男兒,令她久違的心緒悸動。


    她的手好涼,但是李伊賀不在乎,他知道邱姑娘情非得已就夠了。一旦下定決心,任何人都不會改變他的心意。


    “大膽妖孽,居然還不死心。”阿丘手持佛珠闖入禪房,他怒目凝視著邱元嬰。


    李伊賀擋在邱元嬰的身前說:“阿丘,邱姑娘她並沒有傷害我。”


    “李施主,千萬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語給騙了。女鬼就好用自己的皮相欺瞞世人,你快讓開,讓我收拾她。”阿丘徑直衝向邱元嬰。


    李伊賀攔住阿丘不讓他傷害邱元嬰,他說:“阿丘,你冷靜點。邱姑娘是被樹妖姥姥脅迫才會勾引路過的男子,她本性不壞的。你就放過她吧!”


    躲在李伊賀身後的邱元嬰說:“小師傅,我這趟來就是想讓李公子離開,我沒想加害他。如果我想下手何必等到現在。”


    阿丘雖然不相信女鬼所說的話,但是李伊賀護著她,他下不了手隻能暫時作罷,靜觀其變看看這個女鬼還有什麽花招。


    屋外樹叢枝葉沙沙作響似乎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四處亂竄,邱元嬰麵露懼色說:“是姥姥二位一定不要出門。”


    阿丘察覺到了什麽,他說:“好強的妖氣,看來老妖就在這附近。”


    “我得迴去了。”說著邱元嬰身姿輕靈從窗戶飛了出去,臨走前她迴頭凝視著屋內的李伊賀,那眼神有些複雜有些心痛難舍,青絲遮麵我見猶憐。


    阿丘手腳麻利的用燒黑的木炭還有鹽巴在屋內四角簡單設置了結界陣法,這樣外麵的老妖暫時不會找到這裏。而李伊賀站在原地望著空無一物的窗外久久愣神。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章小李子的演技精湛,後麵才會道明小李子的真實身份。另外還要說明,邱元嬰不是女主,真女主第二卷登場。


    第4章 了結塵緣


    “李施主,你就別望了,還是早些歇息吧!”阿丘勸說道。


    李伊賀何嚐不明白,邱姑娘已經走了,她不會在出現了。


    “阿丘,邱姑娘她能夠得救嗎?”


    油燈光線晦暗不清,阿丘看到李伊賀悵然若失的表情,小和尚閱曆尚淺,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傷心人。


    “李施主,你就放心吧!隻要我的師傅做法,這些亡魂定能得到超度解脫。”阿丘寬慰道。


    “希望邱姑娘能早日脫離樹妖的魔爪。”


    可能是累了困了倦了,那夜李伊賀睡的很沉很沉,他夢到過去,隆冬時節下不盡的落雪,年幼的他身穿喪服,行走在人群的最前頭,悲戚之聲不絕於耳。


    白色的雪逐漸染成了刺目的鮮紅色,烈火,遍地屍骸,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喊聲。李伊賀是在哭泣中醒來的,屋外正下著雨,猶如他此刻悲痛的心情。


    阿丘關切的問道:“李施主,你沒事吧?”


    李伊賀隨手用衣袖擦拭臉上淚痕,他心中感慨已經快六年了,沒想到自己還會做關於以前的夢,有些事情就算自己不想,那些殘酷的記憶也不會從生命中抹掉。


    “沒事,阿丘這場雨下了多久?”


    “有一個時辰了。”阿丘凝視著屋外的雨迴答道。


    事先準備了幹的柴草,李伊賀用僅存的糧食做了一頓早餐。吃過飯食屋外的雨勢漸小。


    李伊賀說:“阿丘小師傅,我要到臨近的鄉鎮買些食材,你要不要一起去。”


    阿丘搖頭說:“小僧不去,我要在這裏等師傅。李施主你自己去吧!”


    李伊賀打著油紙傘走出蘭若寺,天色陰鬱細雨纏綿,這樣的雨實在是惹人心煩。他吹了幾聲口哨,白馬一溜小跑的過來。


    李伊賀收起傘穿上從寺內找出能穿的蓑衣騎上馬說:“二師兄麻煩你了!”


    白馬嘶嘯一聲在雨中飛馳奔走,這幾日白馬在附近找到一條寬敞的道路,這條路通向衡州境內的天方鎮,這座小鎮有數百年的曆史。


    傍水而居小鎮也算富足安康,適逢亂世這樣的地方越來越少了。等李伊賀騎到天方鎮,已經天色放晴,六月的天孩兒臉總是隨心所欲的變換著。


    李伊賀隨手將身上破舊的蓑衣的扔掉,采購了些便於攜帶的食材。他坐在街邊的茶肆歇腳,順便思考一番以後該如何做。


    正在喝茶的李伊賀注意到一名紅衣女子經過他的麵前,這個女子氣質高貴,發飾獨特頗具異域風采,眉間的花鈿是一朵妖異的簡筆紅花。她的身上的有一股馥鬱的香氣,李伊賀自認對氣味敏感,但是卻不識這種異香,她身形凹凸有致精致玲瓏婀娜,容貌令人驚豔,這樣的女子實在是太過惹火!


    李伊賀定神凝視這名女子,而這個女子則迴眸淺笑便翩然離去了。


    她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泉,讓人猜不透,讓人看不清,卻深深讓人著迷。


    茶肆西南方有一個酒樓,二樓臨窗的位置坐著手持酒杯麵目俊雅的青年,一名紅衣女子走到他的麵前,青年放下手中的酒杯,抬眸凝視著站在麵前的妖嬈女子。


    他說:“流火,跟著他。”


    “那人便是少主要找的人嗎?”流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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