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自修行的第三大境界開始是修行者脫去凡俗的過程,那到了第五大境界真人境,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過程已經完成,修行者壽命將遠超凡人,體內劍海自成天地,偶爾展現神通,便有移山倒海之能。


    故真人境又成為了修行者另一道難以越過的門檻,就是聽劍樓獨占蜀中古雲國氣數,樓內除卻首座掌門,真人境長老也才雙手之數。待是入了真人境,修行又分作五重天小境,每一重天的修行難度,不下於從前的一個大境,真人境的修行不可謂不難。


    守護阿水擂台的真人長老境界就在一重天內,放在別地,如此修為開山做祖稱霸一方,絕不成問題。


    所以他隻是拔劍,劍元就似一方海水傾覆,被無數層劍陣加持過的擂台都在顫抖不休。


    懸掛在葉白腰側的淩霄劍在晃動,當然它並不是在害怕,殺過陽神天境的它也絕不可能害怕,可能它是在興奮,興奮終於可以在真人(此真人非彼真人)的手中一展神威了。


    葉白皺眉,自然也不是在害怕,隻是覺得若借用淩霄神威斬開麵前劍海,以柳清從夢他們的感知能力,一定能夠猜到自己是誰,那樣會引來很多麻煩。


    忽然,懸在擂台上的劍海一陣晃動,然後停下,最後漸漸散在了葉白頭頂,而在那位真人境長老劍下,不知何時出現一柄劍,那柄劍很寬,寬到就像是一塊自中間斷開的門板,劍身也像是木質,但絕對不會有人忽略那柄劍,因為它叫劫末,是當世劫末峰峰主的配劍,十六年前,便是這柄劍,引來數萬道玄刹神雷,將兩位同是五重天的九幽鬼族活活焚燒成殘灰。


    “下不為例。”


    略顯蒼老的聲音在幾人耳畔響起,然後寬劍不知去到哪裏,卻見那位真人境長老麵色慘白七竅流血,模樣極是淒慘。


    葉白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然後帶著阿水向著擂台外的空地走去。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引來了劍池上其餘眾人的注意,有很多人驚豔長留師伯的修為高深,但更多的人卻在想著,為何登仙峰那位在千葉長老的劍下一點畏懼神色都沒有露出,難道他提前就知道,長留師伯會先行出手?


    “不錯。”柳清看了一眼身旁的長留,說道。


    長留點頭,知道他說的不是自己出手及時,而是在說那位與小師叔關係匪淺的劍選弟子。


    人間有限,世界也有限,而在有限的世界下,修行本就是一件與天地爭、與人妖爭、與鬼魔二族爭的事情,如此自當需要極大的勇氣,而如今聽劍樓的劍道又主張一劍之後分生死,試問,如果人心生畏懼,又如何能夠心無旁騖去一劍之後分生死?


    阿水低著頭,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低聲哭著,進了登仙峰,謝老二走後那晚他一個人悄悄抱著前院的梨樹哭了兩個時辰,在此之後,是他第二次哭。


    哭的原因簡單,因為剛剛落差極大的心裏轉變,也因為先前公子為了救自己差點死在那位長老劍下,還有更大的原因,師父叫自己照顧公子,可來了橫斷峰卻一直被公子照顧著,感覺自己好生沒用。


    “哭個什麽勁兒?”葉白有些不喜看人哭,即便哭的那人是阿水。


    聽著公子說話,阿水抹掉眼淚,真的不再哭了,隻是語氣還有些更咽地說道:“公子,我真的好沒用,對不起。”


    葉白看了遠處的柳清一眼,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歎息一聲,摸了摸阿水的腦袋,想要說些安慰他的話,轉而又想到自己似乎並不會安慰別人,隻能說道:“好好練劍。”


    阿水將眸內殘留著的最後一點淚水抹掉,他懂了公子的意思,既然沒有用,那好好練劍自然就能夠成為有用的人,努力地點了點頭。


    很快,第一輪劍試全部結束,勝出的劍會弟子有不少都掛彩或是消耗劍元甚多,為了公平起見,柳清決定第二輪比試推遲在明日進行。


    而後有些橫斷峰弟子走來,給參加劍會的各峰人馬安排了住處。


    橫斷峰上修繕雖比登仙峰好了無數倍,然而住所並沒有多少,加上主峰弟子本就多,且依著規格各峰首座要一人一間別院,這就使得住所顯得更少,很多弟子都是多人擠在一間屋子。


    葉白還好,與阿水被分在了一間。


    入夜,許是阿水今日劍鬥心力與劍元都消耗太多,剛在床上坐著說要給公子沏上一壺清茶,下一刻卻是睡了過去,唿嚕聲有些大。


    平時在登仙峰夜間,葉白為了修行,通常都是在湖岸靜坐一整晚,阿水為了方便做早飯,晚間則會待在前院,偶爾會睡一會兒覺。


    也是這時,葉白才知道這小娃睡覺打唿嚕,想著他這麽小就經曆了聽劍的劍鬥,存著讓他好好休息的念頭,關上了屋門向外走去。


    他們的住所離劍池並不遠,而劍池離那條懸掛在峭壁上的飛瀑也不遠,沒走多長時間,葉白便聽到了淡淡的水流之聲。


    葉白左右看了一眼,山林幽森,不見有人,不過想想也是,如此深夜,又怎會有人閑的無聊來橫斷峰後山閑逛?


    他雙腳踩出七步,與星海間北鬥星位唿應,而後右側密林傳來了陣簌簌聲,不多時,有樹無端消失,空出一條小路。


    葉白白衣閃動,走進了那條小路。


    路間有些潮濕,鋪滿了枯色的腐葉,味道難聞,顯然多年未有人走過這裏,或者就算有人走,也懶得清掃那些永遠都掃不完的落葉。


    走了許久,水聲逐漸變大,像是無數滾木一直在山坡上滾動發出的聲音,又像是不間歇的雷聲作響。


    某時,地麵變得極是平坦,小路兩邊的樹木稀疏,葉白撥開一叢擋在眼前的枝條,一座山上湖泊印入眼簾。


    湖泊相較於登仙峰的小湖來說很大,可與江南那些動則數萬丈方圓的湖泊來說又很小,方圓不過百丈,湖岸蜿蜒,倒映著山石草木的水麵輕蕩,隻是水聲在此時幾欲趕上近在耳畔的雷霆轟鳴,很難讓人靜心去看這本應不含人間煙火的一湖之景。


    湖的另一岸,有一處小口,口外便是橫斷峰另一側的峭壁深淵,而那條恍若自九天而落的飛瀑,就是源自這處小湖。


    忽然,在隆隆的水聲中,傳來了陣女子的歌聲,葉白耳朵動了動聽出是誰,頭也不迴的向著原路返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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