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不在的日子裏,藍百合還是和以前一樣出現的很準時,填補了等待嫣然時的空虛。有時,李雅軒有意找別的網友聊一聊,但交談總是不順暢,還是藍百合凡事想的與他差不多,這主要是倆個人有相同的遭遇有關,彼此都能帶著寬容、同情的心去看對方。對方說話時一點小小的冒犯,甚至朝對方發一點小脾氣,他們都能不在乎。因而,他們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係。有一天。在聊天的時候藍百合好象無意中問了李雅軒一句;‘你是市立醫院的大夫吧。’李雅軒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隨口就答應了。藍百合接著又問道;‘你與你以前的妻子談的怎麽樣了’。

    ‘還可以吧,不過與以前相比不一樣了,我有些奇怪,才分開了不到一年,怎麽變化那麽大。’李雅軒不知道藍百合為什麽會忽然問這個事情。藍百合沒有立刻說話,從屏幕看她正在輸入,沉默是孕育風暴,沉默是為了積蓄力量,沉默是為了爆發。就在這時,藍百合發送了過來。

    ‘他們與我們當然不一樣了。他們不顧別人的感受在尋歡作樂,開口閉口什麽紅顏知己,什麽知心愛人,能沒有變化嗎?我們卻在受苦,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種時刻,一個人躺在床上反來複去睡不著覺,腦子裏浮現出他們狂歡的場麵。越是不願想它,它越是頑強地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出現。你想一想,我做為一個女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感覺到孤立無援,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與我作對。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那一會兒,殺人的心都有。不過,我想的最多的是自盡的念頭。我的手碗處還留有我用刀片劃過的痕跡。但就在我將要昏過去的一瞬間,我想起了我的女兒,她才兩歲,我死了之後她怎麽辦?幸虧我在昏迷前想起了我的女兒,用最後一絲力氣撥打了急救電話,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我已經失去了知覺。當我醒來後第一個念頭就是我不能這樣活下去了。我想你作為男人,內心受的苦一定不比我少,我們為什麽這樣懦弱,讓他們騎在我們的脖子上誇耀他們超常的魅力。無論他怎樣阻擋,這一次我一定要去離婚。我寧可一個人生活也不再讓這種屈辱的生活繼續下去了。’接下來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李雅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藍百合的一席話,喚醒了他黑色的記憶,它們象黑夜一樣藏在一個人心中最暗處,不一定什麽時候它們就會爬出來侵蝕著他的生活。把他的生活中最明亮的色彩抹掉。而代之灰暗的色調。

    ‘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藍百合接著又問道。

    李雅軒看到藍百合又在問他,思緒從過去重新迴到了現實中來。想起與藍百合相似的感情經曆。他在鍵盤上打道;‘是啊,我們確實有太多相同的感受,不過,我從來沒有起過殺人的念頭,也不想自行了斷。自從出了那件事後,我萬念俱粉。對女人徹底失望了,而且,從此之後我怕女人,尤其怕已婚的女人,對女人基本不抱奢望了。隻想在一生中再找迴從前的我,而那時的我隻有我離了婚的妻子見過。所以,我想要再找迴她,與她一起迴到過去的生活中去。你明白我說的了吧。’‘嗯,我這才明白你的意思,你還愛著你的妻子是吧。’‘是啊,我這人內向,從上大學一直分到醫院裏,因為種種原因從未真正接觸過女人,真正接觸的隻有我離了婚的妻子。隻有她一個人,我說的你也許不相信,但都是真的。’李雅軒還想繼續說下去,但看到藍百合的頭像漸漸地變暗了,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下線了。他不由得止住了將要說的話,李雅軒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忽然覺得有許多話要對藍百合說,但隻能無奈地望著藍百合變暗的頭像發呆。

    過了一小會,就在李雅軒意興大減,就要關閉聊天窗口的時候。藍百合的頭像又開始亮了起來,她又上線了。李雅軒感到一陣欣喜,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好象真的離不開她似的。這是淡淡的眷戀,絲絲的情意,象和煦的春風拂麵。他趕快打上;‘我還以外你下了線呢,剛才是怎麽一迴事啊’。

    ‘噢,我的電腦出了點毛病,現在好了,對不起。’‘是嗎,我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好象有許多話要對你說’。李雅軒發送了過去之後,自己也吃了一驚。他今天是怎麽了,無緣無故憑生了許多憂傷,非常想找一個人訴說一下。

    ‘真的嗎?你願意說的話你就盡情的說吧。我很想聽一聽你的故事。我們不是有許多相同的感情經曆嗎,我相信我能聽懂你的話,你說吧,我在聽著呢。’藍百合有時說話很爽快,給人感覺是可信賴的。李雅軒感到自己鬱積了多日的情緒終於找到了釋放的渠道。這又與嫣然交談不同,藍百合能聽懂他的話,理解他的痛苦與悲傷。就在李雅軒沉吟了一會,想好了就要往鍵盤上打字的時候,那邊藍百合卻說;‘真對不起了,我女兒睡醒了哭著要找我,明天再聊吧。再見。’藍百合的頭像瞬間變得暗淡了下來。

    這時,已經是初夏時節,天氣漸漸地熱了起來。對於四季寒暑的變化,李雅軒可能是因為工作的緣故,感觸不是很深。這會兒迷戀上了網絡,一下班就迴家了。很少在戶外活動了,更體會不到變化了。不過,隨著天氣驟然變熱,人們的穿著越來越少。裸露著的地方卻越來越多。女人不僅僅是網絡上的一個概念。她們變得生動起來,她們說話時尖細、柔軟的聲音,她們暴露著的肉體,強有力地衝擊著李雅軒的感官。讓他不禁想起了上學時讀過的美國詩人寫的一首詩的幾句。那上麵含蓄地描述了人們的情欲。‘四月,丁香花開的時候,一個殘酷的季節。’他則改成了,‘夏天,當女人們裸露的時候,是一個殘酷的季節’。女人對於他來說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名詞,而是帶著色、香、味的一個可以欣賞;可以撫摸;可以聞到誘人的肌膚味的一個動詞。她們時時刻刻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在搖擺著身體,扭動著腰肢。從女人的纖足一直到她們被風吹起的秀發,都在他的眼前閃動。此刻,李雅軒細膩的審美隻給他精神上帶來了折磨。他就象是一個剛剛發育成熟的年輕人,在經受著考驗。他在醫院裏的情況要好許多,每當李雅軒換上了白大褂。沉浸在由病人與消毒水的氣味構成的特殊的環境中,他的欲望,他對女人的幻想,暫時收了迴來。他重新變成了一個循規蹈矩能幹的大夫,他的眼裏都是病人。在班上的八個小時,是他心裏最為平靜的時候。但他一下班,就會被另一種生活吸引,那是似夢似幻的網絡世界。在那裏生活著一些改頭換麵的人們,她們無所不談,但談論最多的還是感情。她們談論的話題總是把人們引向一個永遠不變的目標,她們為它癡迷;為它傷心;為它絕望。有時,她們也為它欣喜若狂。它就是人們在上麵最熱衷談論的愛情。

    經過幾天的等待,嫣然又在網上出現了。這一次李雅軒沒有料到的是嫣然主動打的招唿。他們寒暄了幾句之後,嫣然問道;‘你這一段時間過得還好嗎?’李雅軒說;‘還行’。嫣然接著又說;‘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李雅軒不知道嫣然想說什麽,但他清楚,無論嫣然提出什麽來,自己都會滿足她的要求的。‘當然了,你隨便問吧’。‘我不知道該不該問,離了婚之後,你一個人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啊’。看來嫣然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隻是不說破而已。李雅軒也不想說開,裝做誰也不認識誰,表達起來似乎更容易一些。看到嫣然這樣問她,千言萬語一齊湧上心頭,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迴答。他能對她說些什麽哪,難道能對她說黑夜裏自己徹夜難眠,象幽靈一樣徘徊轉側,盼望著黑夜結束的時刻嗎?能對她說自己被人戴上綠帽子時屈辱的心情嗎?能對她說因為絕望自己差一點得上抑鬱症嗎?李雅軒沉默了許久。終於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下來,此刻他好象能看到坐在網線那一端的嫣然。手臂支在椅子上,用手托著下巴,在凝視著屏幕,這是她的習慣動作,已經深深地烙在李雅軒的腦海裏,此刻,嫣然希望看到什麽哪。難道她想看到自己可憐巴巴地在訴苦嗎?但他不想被人可憐,即使是麵對著嫣然他還是要爭一口氣,就在這一瞬間,他好象得到了一種力量,他給嫣然迴複道;‘就這麽一個人走過來了,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了,去北京進修了半年,迴來後還是和原先一樣的生活,隻是生活中少了女人。一個人慢慢地習慣了。最大的改變就是學會了上網聊天,我上網聊天不是為了消磨時間,我是為了尋找,我想找迴過去的生活,過去的女朋友來。但我這個願望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真的不容易啊。你與別人太不一樣了,現在這個社會很少有象你這樣的人了,你真的想迴到從前嗎’‘想啊,怎麽不想,否則我也不會上網聊天了。不過,我不知道是否能迴去’。

    ‘真的嗎,人們都是緬懷過去的,當時並不覺得特別的好,但過去了之後,再迴頭看看,過去就顯得特別珍貴了。’李雅軒聽到嫣然的話有些激動,嫣然真的認為過去重要嗎?還是順著自己在說,想要安慰自己。想到這裏他又有一些擔心,僅僅是他自己想要迴去是不行的,離婚前的幸福的生活是由他們倆個人共同創造的。嫣然在話裏隻說過去的生活值得留戀。但她還沒有明確的表示,他也不清楚,嫣然心裏到底是怎樣想的,她是否真的希望迴到過去。

    ‘啊,人們隻是迴憶過去,要是真的讓她迴去,她不一定真的願意迴去,不知你是怎麽想的。’李雅軒有意識地用了一個女子旁的她,他想通過這一小動作在提醒嫣然,剛才就是在說她,在暗示她願不願意迴去。

    ‘我願意迴到過去,誰不想迴到以前哪,但不知道。。。。。’‘有什麽障礙嗎?為什麽你要這麽說’。談話已經進入了正題。這正是李雅軒這些天以來所期待的結果。李雅軒在問嫣然,在他的心裏一直期待著嫣然一句道謙的話,哪怕是隱晦地暗示一句。

    ‘要想迴到從前真的不容易,我到願意迴去,但我不知道那裏是否有人在等著我,那個人真的不計較過去了嗎?他真的能聽我的解釋嗎?想到這些我又害怕了。’‘你不相信他嗎,你應該了解他的為人。為什麽還要猶豫啊,你應該明白啊,那個人自從離了婚之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等待一個迴家的人。他從來沒有過別的想法,以至於有些人以為他身體有病。沒有人了解他的想法他的希望。從離婚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發誓,隻要對方不結婚,他就要等下去。他就有希望有明天。他一個人的生活確實不容易,麵對著無彩繽紛的世界,他需要抑製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欲望。隻是因為他心中的那一個夢還沒有破滅,他從結婚的那一天開始一直到現在他隻認準了一個,他認為在人世間隻有她才真正理解他。不知道他的想法是否有些太執著,有些不合適宜。但他就是著種人了,已經無法改變了。’‘啊,真沒有想到,你一點都沒變,還是當初那樣子。稍等一會好嗎,我有一點事情要出去,等一會我會給你留言的。再見。’說完嫣然就下了線。

    ‘李雅軒一直等到晚上八點以後,才看到嫣然的留言,嫣然在留言中說;‘你真的想迴到過去嗎?你不在乎那個人的變化嗎?她同樣也想迴去,不過,她對此還是有一些畏縮,你能理解她的感受嗎?她還需要時間想一想,今天是星期三了,再過幾天她會給你一個答複的,下一個星期能行嗎?你們最好是見麵談一談,下一個星期約時間吧,到時我會通知你的。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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