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收拾著,煮些熱水,我買了鍋碗瓢盆和一些幹糧,今晚就先對付著吃了。”趙以瀾道,“明日我帶你去明月樓吃珍饈宴。”


    丁小花瞪大眼:“珍、珍饈宴!”


    趙以瀾笑笑,也不多說,留下以為自己聽錯了的丁小花,帶上一套新買的男式衣裳進了屋子。


    魏霖還在地上躺著,旁邊放著丁小花之前打的水。


    趙以瀾走過去,看著渾身血汙的魏霖,半晌伸出手去開始解他的衣裳。他身上太多血,怕弄髒了床鋪,她準備先把他剝光了再丟到床上去。他的實際年齡比她小了十來歲,她自然沒什麽心理障礙。


    趙以瀾剛把外衣解開,露出裏頭被鮮血浸潤的中衣,手腕便被一隻指節泛白的手死死抓住。


    她視線上抬,對上魏霖羞憤交加的眼。


    魏霖又驚又怒:“你要做什麽?”


    趙以瀾看他幾秒,忽然咧嘴一笑:“你別看我外表才十二三歲,其實我今年早已七十八歲。知道我為何駐顏有術?隻因我擅長采陽補陰之術。我最喜歡的,便是你這般十四五歲未經人事的小少年,細皮嫩肉,嘖嘖,可真是鮮美多汁哪!”


    魏霖雙眼微睜,眼裏第一次閃過驚懼。


    第6章 難哄的少年


    趙以瀾臉上的表情隻保持了不到五秒,便全線崩塌,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穿越至今,她的神經也緊繃至今,魏霖的表情極好地愉悅了她,她笑聲清脆,差點兒連眼淚都笑出來。


    魏霖雙眉緊皺,目不轉睛地盯著趙以瀾。


    趙以瀾笑夠了方才擦了擦眼角的淚道:“我跟你說笑呢。”


    魏霖盯著她,滿眼不信任。


    趙以瀾左手戳著自己的麵頰,歪頭惡意賣萌:“人家這麽可愛,怎麽可能是七十八歲的老妖婆呢?”


    魏霖終於哼出一聲:“誰知道。”


    趙以瀾繼續伸手:“好啦,不說廢話了,再聊下去,你隻怕要失血過多而死了。”


    魏霖抬眼看她,鳳眸微眯:“你果真無對我不利之心?”


    趙以瀾道:“果真沒有!那麽皇太孫殿下,這會我可以幫你治傷了麽?”


    魏霖雙眼微微眯起,定定地看著趙以瀾,似乎要從她那稚嫩美麗的麵龐上看出些什麽。


    趙以瀾坦然地任由他看。


    魏霖開口:“你叫趙以瀾?”


    趙以瀾愣了愣:“之前你聽到了啊?”


    魏霖哼了一聲:“我就知你先前說的是假名。”


    趙以瀾嘴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長:“但這個也不一定是真名呀?”


    魏霖驀地看她,眉頭深深皺起:“你究竟是什麽人?進入大皇子府又是為了什麽?”


    趙以瀾道:“此事說來話長……便先不說了吧,幫你治傷要緊。”


    此刻魏霖能感覺到自己體力的迅速流失,他明白,再不快些得到救治,隻怕他會就此一命嗚唿。至於眼前這少女的來曆,倒可先放下。


    “嗯。”魏霖應了一聲。


    趙以瀾心想,青春期的小男孩可真難哄,便又繼續脫他衣裳。


    她本以為魏霖這皇太孫平日裏必定不少丫鬟服侍,對異性換他衣裳應當習以為常,但眼角一瞥後發現他閉著眼眉頭緊皺,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神情和全身肌肉一般緊繃,心中有些意外,便照顧到這個年紀的少年的敏感心理,也不吱聲,三兩下脫了他剩下的衣裳,隻剩一條褻褲。


    “熱水沒來得及燒,有點涼,稍微忍忍。”趙以瀾將布浸濕,擠幹後先提前知會一聲,才幫他擦拭身上的血跡。


    魏霖麵上露出些許痛苦之色,卻硬咬牙不吭聲。趙以瀾擦幹淨血汙之後,隻見他那身瓷白的肌膚上幾道又深又長的傷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她瞥了眼他,心下有些佩服,年紀挺小,忍耐力卻很強,真不容易。


    她簡單擦洗了他的軀幹包括四肢,又將一件幹淨中衣攤開放在床上,迴轉身對魏霖道:“你如今還能用得上力麽?”


    魏霖不願示弱,沉聲道:“能。”


    趙以瀾道:“我扶你去床上,你自個兒也用些力。”


    她說著,避開他的傷口,先扶起他上身,隨即撐著他的腋下,用力將之撐起。魏霖悶哼一聲。


    趙以瀾一頓:“很疼?”


    魏霖悶悶地說:“我豈是怕疼之人?”


    “哦,失敬失敬。”趙以瀾隨口敷衍一句,手上動作不由得輕了許多,要麵子的嘴硬少年,她還是給他留幾分薄麵吧。


    魏霖在趙以瀾的攙扶下向床鋪走去,他的鼻翼之中充斥著血腥味,那是他的血,也是旁人的血,而在這濃鬱的血腥氣之中,一縷淡淡的馨香仿佛破開迷霧的陽光。他知道,那是她身上的氣息,並不明顯,若有若無,隱隱約約。


    他微微低頭,便可看到她那白皙的側顏,飽滿的耳垂圓潤仿佛透明一般。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麽,他驀地別開視線。


    他不知她的身份來曆,卻莫名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吸引他的獨特氣質。他先前坐馬車迴家,路過集市時被人擋了路,一時停頓,便掀開車簾看了看外外,這一望,便被他瞧見個嬌小又鬼祟的身影。當時他便覺著她身上有一種奇特的靈氣,與他從前見到的女子都不同。他讓仆人停車,好奇去看她接下來的舉動,他見她獨自煩惱,不一會兒笑逐顏開,隨後又去同賣身葬父的女子說話,最後甚至替她看守。


    他不知她要做什麽,帶著好奇繼續看下去。被登徒子調戲時她沉著應對,狡黠機靈,直至她被一個江湖人士救下,他忽覺不悅,丟了銀子說要買她。她竟也不解釋,拿了他的銀子說會去他府上,他雖兀自走了,卻留下人盯著她,她果真不過是在騙他,最後到他府上的是先前那真正賣身葬父的女子。他叫人將她帶迴府,等她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又覺心中煩躁,他不該對一個陌生少女花那許多心思,隻是,他必須弄清楚她的身份——他如此告訴自己。


    直至後來,他家中突逢巨變,他爹讓他先行逃離,卻因他意氣用事而落於險境,最終竟是她將他救了出來。他當時已昏迷,不知她究竟是如何逃出那鐵桶般的圍城,但她似乎對他並無惡意。


    他想,暫且先信了她吧,若將來發現她要對他不利,他定然不會放過她。


    趙以瀾不知魏霖心中閃過多少心思,她將他放到床上,拿了金瘡藥敷到他傷口上,又用幹淨的棉布包裹。他身上比較重的傷有三處,手臂,大腿,腹部各一處,手腳的傷最好包紮,腹部最難,她隻能讓他坐起,邊稍稍撐著他的上身邊替他包住傷處。


    等弄完,她額頭香汗淋漓,發絲散亂。稍作休息,她又幫他穿好中衣,這才替他蓋上被子。


    做完這一切,她沒什麽形象地靠坐在床邊,累得直喘氣。


    魏霖看向她,神情複雜。


    休息夠了,趙以瀾起身道:“我去看看小花如何了。”


    她走出屋子,正好丁小花迎上來笑道:“趙姑娘,熱水煮好了!”


    趙以瀾道:“你弄一碗,放屋子裏涼一涼,一會兒喂你家殿下喝。”


    丁小花遲疑道:“趙姑娘,奴婢,奴婢不敢……奴婢從來沒在殿下身邊侍奉過,奴婢害怕……”


    趙以瀾道:“他如今癱在床上,你究竟怕他什麽?他又不能跳起來打你。”


    丁小花扭捏地說:“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就是怕他……”


    趙以瀾隻得微微一歎:“行吧,那你先接一碗,待會兒我來。”


    “好的趙姑娘,奴婢這便去!”丁小花立刻眼睛一亮,輕鬆笑道。


    趙以瀾去翻那一堆買來的東西,從裏頭翻出油紙包的燒餅,咬了一口,艱難地咀嚼後咽下去。燒餅放久涼了,硬邦邦的可不好吃,她有些想吃明月樓的珍饈宴了……隻是這會兒也隻有燒餅和一些糕點能吃,她也沒得挑。


    她起身走到廚房,讓丁小花幫她也弄一碗熱水,將燒餅掰碎了丟進去。


    見丁小花在一旁眼巴巴看著,趙以瀾把手裏的油紙包放桌上:“燒餅和糕點,想吃什麽你自個兒挑。”


    燒餅泡脹後好吃了不少,趙以瀾拿了雙筷子,和著熱水吃下去,感覺肚子裏暖暖漲漲的很舒服。


    丁小花也學著趙以瀾的方法掰開燒餅泡著吃,吃著這味道居然還過得去的晚飯,她眼睛亮亮的,神情看上去很是滿足。


    趙以瀾自己吃飽後才端著已經放溫的開水進了屋子,魏霖安靜地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去。


    趙以瀾走到床邊時,他卻忽然睜眼道:“這被褥有股陰氣。”


    趙以瀾愣了愣,莫名感覺他這話有種撒嬌的意味,她彎下腰抓起被子聞了聞:“好像確實有股味道。”


    “我要換新的。”魏霖皺眉道。


    趙以瀾長歎了口氣:“殿下啊,你說得倒輕巧,我上哪兒換新的給你?如今天色已晚,你先將就將就,等明日再說,可好?”


    魏霖道:“我這兒從沒有將就一說。”


    趙以瀾道:“我沒多少銀子,買吃喝用的,買金瘡藥,我已身無分文,實在沒銀子去買了呀。”


    魏霖道:“我有。”


    趙以瀾沒動靜,買不買棉被本就不是銀子的問題,她決定先安撫下他來,一切等明日再說,萬一他今天晚上就撐不過去細菌感染發燒死掉了呢?那就不用糾結被褥的問題了。


    趙以瀾道:“殿下,不是銀子的問題,外頭可有人要殺你,我自然是盡量低調行事為好。這樣吧,先過了今晚,等明日我再幫你去置辦,你看可好?”


    魏霖麵色不渝,可到底明白情勢逼人,隻得憋屈點頭。


    趙以瀾鬆了口氣,道:“來,先喝些溫水。晚上隻有燒餅糕點,你將就吃些便睡吧,多睡睡,傷好得快。”


    她將魏霖扶起,喂他喝了大半杯水,又讓他吃了兩塊糕點,再安置他躺下。


    魏霖感到些許不自在,躺下後終究體力不支,很快沉沉睡去。


    趙以瀾替他掖了掖被角,帶著碗轉身出去。


    天色已暗,趙以瀾叫來丁小花,因被褥不夠,便選了間屋子,兩人一道睡。臨睡前,二人用熱水洗漱,換上趙以瀾新買的衣裳。


    這一天下來,有再好的體力都要告罄,丁小花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發出了平穩的唿吸聲,而趙以瀾卻還清醒著。


    身體很累,她的精神卻依然亢奮。這是她在古代的第一日,誰知竟過得如此精彩紛呈,險象環生。也不知今後的日子,是否也會與今日一般?即便今日睡去,明日恐怕還要麵對新的煩惱。


    她帶著魏霖逃出大皇子府,目前還未有動靜,但錦衣衛不會不曉得,他們也死了不少人呢。今日還未聽到消息,明日會不會展開全城通緝?到時候,藏著魏霖對她來說便是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隻要把魏霖丟出去,她便是徹底安全的,錦衣衛要抓的是大皇子府的人,她一個局外人,他們甚至都不認識她,她自然是安全的。隻是……想到方才給魏霖清洗治療時他麵上的倔強,她實在不忍心將他丟出去。


    看來,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最緊要的,便是明日帶丁小花去吃明月樓,拿到成就點和好感度,否則就那1點好感度,她連係統給的那些作弊器都用不了。


    趙以瀾想到夜深才睡去,第二天一早便又自然醒來,也不覺得累,起身後先去隔壁看了魏霖。


    魏霖在趙以瀾進入屋子時便睜了眼,大概已醒來許久,眼神清明。


    趙以瀾走近,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也不知是慶幸還是惋惜地說:“沒發燒呢。”


    她看著魏霖的臉色,察覺他似乎有些話想說,便問:“你想說什麽便說吧。”


    魏霖別開視線:“沒有。”


    趙以瀾突然了悟:“你內急了是不是?”


    魏霖耳尖微紅,算是默認了。


    趙以瀾笑道:“此乃人之常情,你無需害羞。上小的還是大的?我扶你起來。”


    魏霖垂著視線,任由趙以瀾將他扶起,極輕地說了一句:“小的。”


    屋內有個舊馬桶,雖許久沒人用了,裏頭卻是幹幹淨淨。趙以瀾扶著魏霖來到牆邊,問他:“你自己能脫麽?”


    魏霖聲音很堅決:“能。”


    趙以瀾便別開視線,等待他自行解決。


    魏霖身體受傷,手腳無力,許久後才脫下褲子,若趙以瀾這時候轉過臉來,便能看到他的英俊麵龐上暈滿飛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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