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肆虐,昏暗的路燈下,那個單薄的身軀像是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長毛鼠悄悄跟了上去,它躲在路邊的綠化樹下,一次又一次的前行,卻又不敢靠的太近。


    吳昊擔心那個女孩,在這樣的深夜,頂風冒雨的唿喊著他的名字,女孩的睡裙早已濕透,披散著的長發在風雨中淩亂不堪。


    直到女孩在雨中摔倒的那一刻,吳昊終於忍不住衝了出去。他已經挪動了四肢,衝上了馬路,他想要不顧一切的衝過去保護那個女孩,讓她安心,帶她去躲雨,甚至給她溫暖。


    可吳昊在半道上還是失去了勇氣停了下來,他眼睜睜的看著女孩倔強起身,走遠,卻沒勇氣追過去。


    這副模樣跑過去能做什麽?給她驚嚇,讓她恐懼麽?一隻跟成年肥豬那麽大的耗子,能帶給她什麽呢?讓她安心麽,帶她躲雨麽?開什麽玩笑!


    盡管這身長毛或許能夠帶給她些許溫暖,但這並非是童話故事,吳昊也不是一隻龍貓,僅有幾分相似。無法帶給小梅和她姐姐喜悅與歡樂(注:小梅——動漫《龍貓》主角名字),在殘酷的現實當中,他這樣的怪物隻有被屠殺的命運。


    吳昊退了迴去,退到馬路邊緣,貼在綠化樹背後,悄悄的跟隨著。


    他默默的陪伴著那個一心想要找到他的女孩,慶幸這樣的雨夜,馬路上到處都不見人影,能讓他隱藏起來,偷偷的跟在她身後。


    他又不滿這樣的雨夜,初秋的雨水夾雜著寒冷,侵襲著她的身軀,讓他擔心且自責。


    他們走了很遠的路,最後看見女孩抱著腿蹲在路邊無助的嗚咽,她跑掉了拖鞋,光著腳丫踩在冰涼的水窪裏,白皙修長的雙腿上沾滿了泥濘,又被雨水洗淨,長長的秀發低垂,雨水止不住的順著發間傾落。


    吳昊默數著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如一年般漫長,他恨不得時間能一晃而過,那樣他就能毫無顧忌的走到女孩麵前,向她伸出手;他又舍不得時間過得太快,這樣的夜晚,這樣的經曆,他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經曆第二次。


    他頭一迴知道,原來會有一個女孩為了找到他,會這樣的奮不顧身,可他卻想不通是為何。他寧願當做女孩是真的很在意他,不願意失去他,可他還會想,是不是女孩真的隻是善良,擔心他有危險。


    畢竟學姐是個有男朋友的人啊,盡管那個男人傷害她那麽深,她都不願意跟那個男人撇清關係,也許他們之間真的有愛情吧。所以,他又算什麽呢?一個被學姐可憐的小學弟,當做弟弟一樣照顧的小人物麽?


    不知為何,吳昊竟覺得心裏一陣莫名的酸楚,他抬起毛茸茸的腦袋望向黑夜的天空,天幕低垂的像是要掉下來,雨水不知道從何處灑落,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止,他仰頭承受著雨滴在臉上拍打,一道閃電霹靂劃過,雷聲轟隆炸裂。


    女孩忽然抬頭,她很害怕,顫巍巍抖動著嬌軀,小心翼翼的環視著周圍,那道閃電將她的視線吸引到了一個方向,她隱約看到了一雙淡藍色的眼睛在盯著她。


    “啊!”


    女孩忽然失聲驚唿,她恐懼不安,立即埋下了頭,蹲在雨地裏瑟瑟發抖。


    吳昊被這驚叫聲驚醒,他收迴了視線,才發覺方才似乎與女孩對視了瞬間,他心頭一陣搐動,立馬朝綠化樹邊深深躲了過去,盡量讓自己的身子都掩藏起來,他害怕,怕真的被發現了自己這副怪物的模樣,他不安,越來越強烈的不安。


    “真該死!你嚇到她了,你嚇到她了!你這該死的怪物……”


    吳昊在心中暗罵著自己,隔著雨幕,他仿佛能感受到女孩的恐懼,他自責,又埋怨著時間為什麽不能過的快一些。


    三十秒……


    十秒……


    五秒……


    吳昊默數著,終於在一道黑氣的繚繞之下,他結束了這一天的化形術。那一刻他衣衫襤褸,褲子上全是破洞,上衣早已破碎的幾乎沒了形狀,他裸露著手臂,觸目驚心的傷口有整條大臂那麽長。


    疼痛的感覺像是麻木了一般,心裏的痛才最清晰,他踏出了綠化樹,走上了馬路,一步步走向女孩。


    他在女孩麵前蹲了下來,緩緩抬起了右手,顫巍巍的伸了過去,輕輕撩起女孩的長發。


    女孩哆嗦著抬頭,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形同靜止。


    吳昊勉強擠出微笑,他狼狽不堪的臉上滿是傻氣,他做好了接受一切懲罰的準備,打也好罵也好,他都接受,隻要女孩能好受些,他想,他什麽都願意做。


    可他等來的不是打罵,而是女孩那一雙紅腫的眼睛,呆滯的凝視著他,兩人四目相對了許久許久,久到吳昊以為這一刻永遠都不會結束,這場雨永遠都不會停歇,這黑夜永遠都不會迎來天明。


    “唰!”


    有那麽一瞬間,吳昊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他看到那個蹲在雨地裏的女孩突然張開了雙臂,冰涼的手臂忽然搭上了他的肩頭,一具冰涼的嬌軀就這麽緊緊貼合著他的身子,那雙手臂將他脖子緊緊抱住,抱得很用力,仿佛花一輩子的力氣都掙不開。


    吳昊感覺到了溫暖,他顫抖著身子站立了起來,女孩也跟著站立,依舊緊緊抱著他。他慢慢的發現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他能聽見女孩在自己耳邊發出的哭泣聲,也能嗅到女孩獨有的香味,就像是晚上坐在沙發上,學姐剛洗完澡的香味一樣。


    她是那麽的近,單薄的睡衣被雨水浸透,幾乎沒什麽阻隔,吳昊覺得自己動一下都是罪孽,冷卻的體溫逐漸迴升,女孩的身體也有些發燙。


    他終於鼓起了勇氣,抬起了右臂緊緊環扣住女孩的後背,奢望這一刻永恆。


    “腳疼……背我。”


    唐夕瑤突然開口,嗓音沙啞卻不失刁蠻。


    吳昊以為美夢能再做得久一些,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於是鬆開手,鄭重其事道:“好。”


    他蹲下了身子,唐夕瑤輕輕趴了上去,吳昊笑著起身,耳邊的風雨像是一首美妙的旋律,格外動聽。


    “啊!你的胳膊!你受傷了!”唐夕瑤忽然觸碰到吳昊的手臂,嚇得驚唿。


    “沒事兒。”


    “你放我下來,你放我下來!”


    “沒事沒事沒事,不放不放不放!”


    唐夕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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