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每次迴國都會抽空迴家看看父親,親近是很難了,有些東西錯過了就代表永遠不能追迴,但早年的那些悲傷心情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去,尤其近兩年父親的身體已大不如前,常讓他興起感傷的悲憫心情,年少記憶中一些幸福和快樂的事也比後來的悲傷更常出現在腦海裏。

    周日下午,和父親約好了在家中碰麵,自從生命中有了小米以後,他變得比較能體諒人了,有時候會安慰自己父親也是人啊,犯錯也自然難免,有時候看到父親眼中對他的歉意,以及因為在他生命中的缺席而感到遺憾時,就覺得一切都已經淡的像風一樣了……

    “每次迴來都住別人家!”周大任看著自己的兒子,深沉歎息。

    “習慣了!”而且也不想被騷擾,他淡笑。

    一直也不是熱情和圓融的人,實在不習慣被繼母當成肥羊,被繼妹當成種馬……

    “這次迴來待多久?”

    “可能會待久一點,兩個月左右。”

    “那抽空迴來住幾天……”

    “我會經常迴來看你的。”但是不過夜。

    周大任看他不願意也就不再勉強,兒子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身邊,現在長大了,他根本沒有任何立場。又想起現在公司的事也常讓他力不從心……

    “上次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樣了?”迴來的事。

    “學位總是要念完的,而且再多讀一年的話還可以拿博士學位……”他略一沉吟,“那樣的話可能還要再二年。”他不會為了身外之事改變自己的生命軌跡。

    “我現在的身體並不太好……”

    “而且我不希望我迴來的時候有繼母和她的親戚在公司,如果你真要交給我,在我迴來之前希望你處理好。”他並不妥協,繼續說著自己的要求,就算父親因為他說不迴來就把公司結束,他也無所謂,對他來說巨釜隻是母親留給他的一筆錢,他對錢沒有很強烈的欲望,隻要生活過的去就很好了。

    “……”

    周大任可能沒想到兒子會提這樣的條件,一時說不出話來,沉默了半晌他才說話:

    “你一直拒絕和你孫阿姨相處我也不為難你,但其實她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並不像你想的那麽銅臭,當年她跟我也是因為真的有感情,應該說當年我真的對不起你媽,但如果我照你說的做,那我現在也在對不起她……”

    周顯沉默。

    “她來自社會底層,對財富和權力的欲望也僅僅是因為缺乏安全感,雖然她現在是董事長夫人,但其實她名下什麽也沒有,所以將來等我死了以後,我肯定會將一部分的股權和財產留給她,她的親戚我可以按你說的全部讓他們離開,但她本人,恐怕不能完全照你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

    “可以給她分紅,但不能參與經營。”他說出底線,“你的財產給誰我沒有意見,但如果她一定要參與公司決策層,那麽我會將我名下的股權釋出,我並沒有一定要經營巨釜的想法,這您一直都知道。”他的話淺淺淡淡,表情也是平平靜靜。

    不想告訴父親繼母為了他的錢做過多少可笑的事,把她們母女留在身邊,他又不是腦容量不夠!

    “那婉婉呢,她是你親妹妹,你也要完全的拒絕嗎?”如果他能接受婉婉,那也可以了,對倩如來說也是一樣的吧?周大任想。

    “分紅可以,但不能參與經營。”他又說了一遍。

    周大任完全沒想到兒子會是這樣的想法,兒子說他知道,他怎麽會真的知道呢?

    他一直以為這世上沒有不對權力和財富動心的人,以為兒子手中持有巨釜百分之六十的股權而一直沒提起經營權的歸屬問題,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駕馭這樣龐大的財團,是對他在財團中地位的肯定,是忌憚他在財團中縱橫交錯的勢力……

    但兒子忽然在今天明白告訴他,那是因為他沒興趣,這麽多年的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忽然變得很可笑。

    明白兒子一直是個很固執的人,聰明又固執,他有一瞬間茫然,巨釜是肯定要交給兒子的,不止因為他是他兒子,也因為他有那個才能可以將巨釜經營的很好,再說他本身就握有巨釜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但妻女從很早就一直向他明白表示參與巨釜經營的決心……

    “你這孩子……”他歎氣,什麽也不能說,好不容易和他的關係有些改善,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也沒有能力改變兒子的任何決定,真怕他會真的著手變賣股權。

    他的兒子從小就不看重金錢,這讓他又驕傲又無力,兒子表明的很清楚了,不想失去他,那麽最好照他說的做。算了,和倩如說說吧,她本來也沒有能力經營,隨便拿拿分紅不是更輕鬆。

    看兒子不欲多談的表情,他隨便找了個話題又聊了幾句,很平淡的說了說近況,黃昏時,兒子起身告辭,連晚飯也不打算留在家裏吃……

    “怎麽連飯也不在家吃?”

    “答應小米帶她去吃龍蝦。”他微笑,想起小米對著宣傳單流口水的樣子。

    “是蘇家那個孩子嗎?”

    “恩。”

    “你這孩子,明明可以與人相處的很好,為什麽偏偏連讓妹妹親近一下也不願意?”

    周顯沒說話,不想解釋小米對他的意義,也無意打碎父親心中嬌妻愛女的形象。拿小米和那兩個花癡比?開玩笑,好像羊毛內衣和擦腳布,根本沒有可比性。

    “那好吧,有空就迴來看看我。”

    “恩。”

    因為有不想碰見的人才提早走的,沒想到還是在門口遇見了……

    “顯,你迴來啦……”又不是她老公迴來,她到底在激動什麽?!

    周顯皺眉的看著周巧心,心裏在哀悼自己不知為了這次巧遇又得賠上多少精神。

    “迴來怎麽不通知我?明天我做東請你吃飯。”

    “不用了,明天我有事。”

    “有事也得吃飯啊,你哪裏方便,我配合你……”對方很上道!

    “不方便。”

    “那後天呢?”再接再厲。

    “我這段時間都比較忙!”立場堅定,絕不失守半寸土地!

    “那你總要吃晚飯啊!決定了,就後天晚上我到你現在的住處等你!”

    “我很忙,你不用去,我不會在家的!”垂死掙紮!

    “我等你,如果錯過晚餐那就一起吃宵夜!”明顯逼人就範的姿態,真不知她憑的什麽以為他會乖乖就範!

    神經病!“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家並不歡迎你!”曆史的教訓告訴他,碰到這種強力膠最好的辦法就是與她完全不沾邊!

    她一窒:“呃……”

    乘她修補自尊的空擋他完美退場!幸好她還沒無恥到完全不要臉,他慶幸。

    周巧心在他身後憤怒的跺腳,這個男人她已經追了十年了,完全不被她感動也就罷了,反而對她越來越反感,她有時候也很累啊,就像剛剛,她得費多大的勁才沒有當他的麵哭出來啊,他的心就像是石頭做的。

    她承認如果他手中沒有巨釜也許她不會如此癡迷,但也是因為他是他這個人才讓她如此不顧麵子的追逐了這麽多年,他比她認識的交往過的所有男人都要強!都要帥!都要有錢!隻有像他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這樣高貴美麗的女人!

    盡管從認識他開始,他從沒對她笑過,從沒和她說過一句閑話,沒有必要從不與她見麵,但那是因為他從不肯了解她,因為母親的關係對她有成見罷了。

    她知道他是個溫柔的男人,因為她曾經看過他用那麽溫柔的眼神看著蘇小米,仿佛看著世上最珍貴的寶貝,那一刻她就發誓有一天她一定要讓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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