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帆淒聲大叫:“外公!”


    老人這下真的聽不到了,他的傷太重,雖然心髒在右邊,沒有被刺中,但除了那一劍,還有其他的重傷。


    雲中帆瞪眼看著老人,看著這個從不知道也從未見過的外公。


    “你為什麽要出現?你既然要出現,為什麽又要死?”


    “你這個騙子,老騙子,你說要和我一起開移動鏢局的,你為什麽說話不算話?”


    然後他就這樣一直瞪著他,不說話,也不做事。


    夜幕緩緩降臨,冰冷的山風從窗口鑽進來,再從門中衝出去,似乎要卷走魔術手的靈魂……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山間的雲霧灑入山林的時候,小木屋旁邊多了一座無名的墳頭。


    沒人知道墳裏麵埋著誰,也沒人知道這墳包是誰堆起來的。


    雲中帆又迴到了龍虎鏢局門前,他知道他一定會有收獲。


    事實證明,他不但有收獲,而且收獲還頗豐。


    這個偏僻的小鎮似乎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這才天剛亮,就有大批大批的人往這裏趕。


    有哭爹喊娘叫囂著報仇的,雲中帆知道,他們肯定是扈老三那一夥人中某些人的家人。


    所以他格外的留意。


    他沒有等到想要等待的人,也或許他想要等的人已經來了,他卻不認識。


    直到此刻,雲中帆才想起花伯的重要性。


    這一路南來,若是沒有花伯,自己能幹什麽?


    雲中帆一陣沮喪,跟他一樣沮喪的人太多了,因為這些人也都是無功而返。


    傳自仙人世界白玉京的《神遊功》,有著絕對的吸引力。


    別人都相信了,隻有花伯不相信,但花伯不知道的是,雲中帆沒有並沒有說謊。


    雲中帆忽然看向幾個鬼鬼祟祟的人。


    為首一個脖子上裹著一條麻袋似的圍巾。


    事實上那本身就是一條麻袋,江湖上能給脖子上裹一條麻袋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妙手空空’蘇迴。


    有人說他那條麻袋是用來裝金銀財寶的,也有人說是用來裝美女的。


    雲中帆卻知道,不但知道,還拿在手中把玩過。


    他那條麻袋其實是一條繩子。


    一條刀劍難傷分毫的繩子。


    隻是不知道這條麻袋是否裝過花伯?


    雲中帆正在想著,耳邊忽然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


    人類的動靜永遠要比野獸的動靜大很多,雲中帆曾跟一頭猛虎對峙的時候,一條毒蛇鑽進衣領他都不知道,於是後來他吸取了教訓,聽覺便漸漸越來越好了。


    這人的動靜比毒蛇大太多了,雲中帆輕鬆的就聽到了他的話:“龍虎鏢局已經被人翻了個底朝天,別說棋譜,就連一枚棋子都沒有找到。”


    另一人道:“還找什麽,整整十年了,還能找到個屁啊!”


    之前那人道:“幻影劍客以《神遊功》之名引來當年滅門仇敵,據說隻有孟匡龍沒有來,其他的都死了,莫非是在孟匡龍手上?”


    另一人低聲道:“狂猛龍這兩年在江湖上名頭極大,據說他武功大增,這個可能性很大。”


    之前那人道:“孟匡龍的逆鱗不是我們能碰的,走吧!聽說這個小鎮上劇毒十年不散,多呆一刻我這尾巴根子都覺得涼。”


    兩人離開了。


    然後有更多的人離開了。


    蘇迴一行人出來的時候,臉色都很難看,看起來他們也是無功而返。


    雲中帆看著已經徹底倒塌了的龍虎鏢局,腦中突然想起了魔術手說的話。


    他慢慢的走到鏢旗邊上,撥開上麵的廢墟,輕輕將鏢旗捧了起來。


    一陣風刮過,鏢旗化成了漫天蝴蝶。


    雲中帆臉色一冷,望著身邊多出的青衣人。


    青衣人嘿嘿笑道:“我可以幫你報仇!”


    雲中帆冷冷道:“你已經跟我有仇!”


    青衣人笑道:“你是說這麵鏢旗?”


    雲中帆不語。


    青衣人撇嘴,道:“好吧,還你一麵新的!”


    他居然真的從懷裏抖出一麵龍虎鏢局的旗幟。


    雲中帆看著青衣人。


    青衣人道:“孟匡龍不是遊勇散兵,他身邊有太多太多的高手,獨腳鼠行蹤不定,你想要短時間內找上他們,很難。”


    雲中帆依舊不說話。


    青衣人又道:“以你幻影劍客的名頭,頂著鏢旗押鏢,保證生意紅紅火火,財源滔滔滾滾,我可以幫你拉生意!”


    雲中帆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你‘一陣風’燕知春押鏢豈不是更好?以你的輕功,要是真的去走鏢,我想比我還輕鬆,但你卻要跟我一起,那麽你想要什麽?”


    “嗖”


    一道灰色的光芒閃過,一陣風手上的旗幟消失了。


    蘇迴就站在街道對麵的一座屋頂上,嘻嘻笑道:“他想要的我也想要!”


    一陣風怒道:“蘇迴,你要幹什麽?”


    蘇迴卻不理他,急道:“雲公子,有話好說啊!”


    原來雲中帆不知為何衝了出去。


    ‘一陣風’燕知春眼睛瞪得滾圓,然後臉色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下來。


    蘇迴嘖嘖讚道:“一陣風,我看你這名字得改了,看看人家這才叫一陣風,你及得上嗎?”


    雲中帆停在了一匹馬前麵。


    一匹黑馬,瘦小的黑馬。


    馬上卻坐著一條大漢,他甚至比這匹瘦馬還要壯。


    雲中帆的心在顫抖,他恐懼的都不敢開口。


    大漢馬鞭一揮,就朝著雲中帆頭上掄了下來,口中還罵道:“混賬東西,滾開!”


    聲音剛落,大漢忽然就從馬上摔了下來。


    雲中帆的手已經扣在了大漢膻中穴上。


    “說,哪來的馬?”


    “少…少俠饒命,是…是一個受傷的女俠給我的,她…她還給了我一隻大元寶,讓我…騎著馬到這裏來!”大漢蜷縮在地上,比小貓還乖巧。


    雲中帆心中一鬆,問道:“她去了哪裏?”


    大漢忙道:“她…曾向我打聽過銅陵的方向。”


    雲中帆點點頭,抓住大漢的衣領,手臂一提,這大漢就趴在了馬屁股上,小黑馬揚長而去。


    雲中帆看著黑馬離去的方向,忽然眼中露出笑意,自語道:“聰明的丫頭!”


    一陣風和妙手空空已經走了過來。


    雲中帆莫名其妙出手,他們表示不解,但也沒有多問。


    一陣風笑道:“雲公子,有打算了嗎?”


    雲中帆轉頭看向妙手空空,道:“你怎麽知道他想要什麽?”


    妙手空空嘿嘿笑道:“因為我們兩個是同時得到消息的!”


    雲中帆道:“什麽消息?”


    一陣風詫異地看著他:“你真不知道?”


    雲中帆道:“我為什麽一定要知道?”


    妙手空空道:“看來你果然不知道!”


    雲中帆道:“我本來就不知道!”


    一陣風忽然說道:“龍虎鏢局曾經接過一趟奇怪的鏢。”


    雲中帆看向他。


    妙手空空蘇迴道:“看來你真的不知道。”


    一陣風盯著雲中帆,道:“可你卻練成了《神遊功》。”


    他居然提到的《神遊功》,莫非《神遊功》背後還隱藏著什麽秘密?


    一陣風卻又接道:“據說《神遊功》本身就是一幅藏寶圖,而且其中藏著長生不死的秘密!”


    雲中帆劍眉一挑:“那我豈不是已經長生不死了?”


    一陣風和妙手空空哈哈笑道:“你卻沒有!”


    雲中帆道:“你們所說的奇怪的鏢,就是這《神遊功》裏麵的寶藏?”


    一陣風歎道:“我們本該將你拿下,然後逼你說出《神遊功》的秘密,或者交出《神遊功》的。”


    雲中帆道:“因為我用《神遊功》騙來了扈老三等人。”


    妙手空空道:“可惜我們沒那個本事,而且我也不能這麽做!”


    雲中帆道:“那也未必。”


    一陣風急忙搖頭:“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們至少還是人。”


    雲中帆道:“你們聽誰說的?”


    一陣風道:“‘狂猛龍’孟匡龍。”


    雲中帆道:“你們已經相信我了。”


    一陣風和妙手空空對視一眼,苦笑道:“我們也實在難以相信。”


    雲中帆看著他們,忽然覺得心中一陣暢快,被人相信,的確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人這一生開心的事情並不多,所以開心的時候一定要盡情享受。


    可偏偏有人就不想讓他開心。


    所以人生幾乎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是因為別人打擾享受開心。


    美妙的聲音總能讓人陶醉,但刺耳的聲音就算是動物都不想聽。


    這個人的聲音就屬於後者。


    他的聲音就像是從漆黑如墨看不到一絲光亮的地獄中傳來,潮濕,陰暗而且沙啞。


    他的人也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鬼魂,可他偏偏拄著一根龍頭拐杖。


    “一個是賊,一個是一輩子永遠隻知道逃跑的兔子,居然也能相信人?”


    一陣風和妙手空空居然不說話了。


    雲中帆眼睛盯著這根龍頭拐杖,歎道:“我一直想去洞庭湖玩玩的,因為人們把洞庭湖誇的太美麗了,可如今我卻不想去了,打死也不去!”


    他又道:“有這麽個洞庭湖伯,誰要是還想去洞庭湖玩,那人一定是個瞎子,或者聾子。”


    事實上雲中帆心中也在驚訝,據說‘洞庭湖伯’龍擊水鶴發童顏,武功極高,是江湖上有名的耆老,如今一見,竟全然不是那麽迴事?


    龍擊水陰惻惻的笑道:“你不信?”


    雲中帆不答,目光隻是盯著龍擊水的拐杖。


    天下拄著龍頭拐杖的人多了去了,但絕對沒有人敢拄一根白玉龍頭的龍頭拐杖,因為這隻龍頭代表著洞庭湖的湖伯。


    龍頭忽然動了,居然真的像巨龍一樣盤旋扭曲向前撲出。


    白滲滲的龍頭,黑漆漆黏糊糊的龍身。


    下一刻,就已經到了雲中帆身前。


    雲中帆忍不住喝道:“好一個白龍三擊水。”


    他到現在還沒有出手,似乎被這一招精妙無雙的招式給震驚到了。


    就在龍頭撲到他身前的那一刹那,雲中帆終於出手了。


    那是一道幻影般的拳影,砰的一聲響,白龍散去,龍擊水身子後滑兩尺,一臉驚訝地看著雲中帆。


    過了許久,他才喃喃說道:“都是江湖是如今年輕一輩的天下,我卻從來都以為薑畢竟是老的辣,看來我錯了。”


    他忽然又道:“你們還相信他嗎?”


    一陣風和妙手空空臉色都變了。


    不過一陣風是懷疑,妙手空空卻是凝重。


    龍擊水陰冷的眸子盯著雲中帆,緩緩說道:“五十年前,武當出了個天才,二十歲的時候武功內功均臻至化境,仗劍挑戰家師,十招之後,家師敗!但三十年前,我承家師之命,挑戰於他,九招之後,一劃道長敗!”


    “十年前,我曾分別與江湖五大年輕俊傑過過招,他們五個人每一個都是年輕一輩的江湖翹楚,但他們都敗了!”


    “今天,幻影劍客一招敗我,除了《神遊功》,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能讓你在短短時間十年就練就如此功夫!”


    他說了一大堆,居然是為了這個。


    雲中帆一言不發,靜靜聽著。


    龍擊水的氣勢已經在漸漸攀升。


    一陣風和妙手空空也在盯著雲中帆,但兩人卻齊齊踏出了右腳。


    他們居然是要對龍擊水出手麽?


    起風了。


    風裹著細小的雪粒子翻翻滾滾,打在身上,臉上,甚至鑽進了眼睛中。


    但這些雪粒子到了龍擊水身周的時候,居然全部化成了水汽,水汽清晰的在他身前凝成了一個龍頭,這個龍頭,在不斷向雲中帆靠近。


    雲中帆忽然歎道:“你應該也知道,有些人雖然吃著米飯,卻不知道米是怎麽來的,就好像你知道母雞會下蛋,但你不知道為什麽它能下蛋!”


    這豈非就是說,他雖然修煉了《神遊功》,但的確不知道《神遊功》的秘密?


    他雖然在歎息,但聲音卻很大。


    龍擊水的氣勢驟然消失,忽然長身而起,遁入漫天風雪中。


    他的聲音遠遠傳來:“孟匡龍已去長安!”


    龍頭早已消失,雪更大了。


    一陣風和妙手空空齊齊鬆了口氣。


    雲中帆詫異地看著他們:“你們剛才還相信我?”


    一陣風掌心一點寒光悄然隱去,笑道:“我自打見到你,就從未懷疑過。”


    妙手空空歎道:“如果你真的知道《神遊功》的秘密,我或許還能過過癮,但如果讓那頭老龍得去了,我這輩子都會看不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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