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停當,姑嫂兩兒坐上管家租來的馬車,向通州城最繁華的那個街道駛去。

    這幾日雪總算停了,行道上積著一灘的雪水,一輛簡陋的馬車踏著雪氣兒,在青石板上碾壓出一串兒“咕嚕、咕嚕”的車轍聲兒。

    馬車在灑金街街口停了下來。雖已過伏冬,如今街道的人卻很多,蘇櫻雪抬眼打量了一下,大都是一些購置新年物品的婦人,偶爾也可看見一些蒙著麵紗的閨閣女眷。覷了旁邊小丫頭一眼,她從袖口拿出一個紗巾,給小姑子戴上。隨後才拉著早就迫不及待的女孩兒下了車。

    “嫂子,你快點兒啊,好東西都要被別人搶走了!”簡小妹頭也不迴的拉著蘇櫻雪說道,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前麵人來人往的雜貨鋪。聽她哥哥說,那甜甜的糖果,酸酸的杏果脯兒就是在這樣的鋪子裏購的。眼看著過年采買的人這麽多,小姑娘急紅了眼,深怕買不到她想要的吃食兒。

    “就你這丫頭嘴饞!一路上淨瞅著吃食兒不放了,我們連衣服都沒有裁呢!著什麽急?”

    蘇櫻雪嘴上這麽說,卻轉頭囑咐跟著他們寸步不離的康伯,命他去那人山人海的雜貨鋪排隊買些簡小妹喜歡的零嘴兒。

    自個兒素手拉著小姑子,進了對麵的一間成衣鋪。

    這間梨花鋪算是通州城最大的一家了,裏麵的樣式多樣,很多都比著京城貴女、名門子弟們的衣服樣式模仿裁製。

    蘇櫻雪素來是個不會委屈自己的人兒,往年她的衣服雖不是件件出自梨花鋪,但她爹娘疼她,過年總會給她特地裁製這麽一套。可別說,一分價錢一分貨,這衣服穿在身上,特別漂亮。

    前些日子,她相公才給了她一筆巨款,正愁無處可花,現在給簡家三人做幾身衣服,正好可以用筆銀錢!蘇櫻雪向來認為,錢不是省出來的,她不花,她相公哪兒有動力賺?

    梨花鋪裏人很多,仔細一瞧,都是些穿著體麵兒的內宅夫人、閨閣小姐。

    蘇櫻雪拉著簡小妹甫一進入,立刻受到幾記白眼。約莫是看她們衣著普通,不像那有錢兒人能買得起衣服的吧,一些穿戴華麗的小姐還特地離她們遠了些。

    她也不甚在意,走高踩低的人,每個社會都有。人活在這世上,若是太在意別人的眼光,豈不是讓自己活得累了些。何必?

    “嫂子......”簡小妹倒是有些怯怯,猶豫的拉著蘇櫻雪,小聲道:“這裏的衣服一看,精貴的狠。做什麽跑這裏來買?旁邊不是還有賣粗布綢衫的鋪子?我們買幾匹布來,迴頭兒讓趙媽媽做兩件就好。”

    蘇櫻雪抬手摸摸小姑子的發髻,知她打小節約,朝她安撫的笑笑:“小妹別擔心啊,嫂子有銀子,今兒個特特帶你選兩件成衣過年,趙媽媽做的衣服平常穿穿就算了,過年我們家小妹一定要漂漂亮亮。”

    姑嫂兩的對話一出,一時傳來兩聲嗤笑,“瞧,這哪兒來的窮酸,梨花鋪子的衣服豈是尋常人買得起的?”

    蘇櫻雪無端被人嘲諷,尋聲望去。隻見前方站著兩個蒙著麵紗的女子,一個穿著粉色襦裙,另一個則身著紫色褙子,看發髻樣式,皆是兩個未出閣的少女。

    蘇櫻雪隻當沒有聽見這挑釁,拉著簡小妹向成衣鋪左邊的地方走去,可前方的兩名女子似是故意找茬,快步向前,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之前嘲諷她們的粉衣女子,這次又開口了:“怎麽,簡姑娘見了我們連聲招唿都不打嗎?”

    咦?這是認識?蘇櫻雪疑惑的轉頭看向自家小姑子,隻見小姑娘手握的緊緊,抬起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厭煩的神情來。

    這兩姑娘來者不善呐!蘇櫻雪在心內暗自思忖的當口。

    簡小妹也迴了話兒:“沒想到王家姐姐和李家姐姐也在這鋪子裏,冰玉方才,隻以為是尋常市井之女,嚼舌根來著,不怎麽好細細打量。卻原來是您二位姐姐,隻怪冰玉眼拙,沒能一時認了出來。”

    蘇櫻雪差點兒笑出了聲,自家小妹竟原來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兒,這是在暗諷對麵那兩位女子呢!

    粉衣女子,紫衣女子俱都蒙著麵紗,看不出表情,隻是那兩雙眼睛都含著薄怒。

    “你....."

    "李妹妹!“

    粉衣女子眼見的要發怒,被王姓的女孩兒攔住,隻見她對她搖了搖頭。粉衣女不甘的消停了下來,似乎對這紫衣女子頗為言聽計從。

    王嫣嫣是太傅府養出來的大家閨秀,氣度自是知府家的庶女難比,她不動聲色的安撫完衝動李二小姐,這才低垂首,輕提裙裾,小踱步緩緩上前。

    蘇櫻雪暗自在心內讚了一聲,這女子好家教。

    王嫣嫣先對她二人行了一禮,向簡小妹致歉道:“冰玉妹妹可別見怪,你李姐姐素來是個心直口快的,說話不把門兒,想來你家家風清正,應不會與她一般見識。”

    見她這麽說了,簡冰玉也不好繼續為難,隻點點頭,本不欲再與她們繼續糾纏。奈何她又開了口,這迴眼睛卻看著她家嫂嫂。“這位娘子可是子都哥新娶迴來的嫂子?”

    子都哥?蘇櫻雪不由挑起眉,打量了下眼前女子,隻見她行為有度,舉手投足盡顯淑女之氣。不過今日在大庭廣眾之下叫出外姓男子的字兒來,就不是守禮的女子所為了。

    蘇櫻雪眼睛閃了閃,嘴角露出一抹玩味兒的笑來。這種低級錯誤,知禮識節的大家小姐自不會明知故犯。那便是故意在她麵前提起她相公的字兒嘍!

    簡小妹年級小,雖覺得王姐姐話裏有些不妥,卻聽不出各種玄機,隻笑著給三人介紹道:“這確實是我家嫂嫂!"

    “嫂子,這位是哥哥恩師的女兒王嫣嫣姐姐,那位粉紅色衣衫的姐姐是李姐姐的閨蜜,知府家的庶女李二小姐。”

    哦!原來是恩師家的小青梅來她這原配麵前找茬來了。

    蘇櫻雪若無其事的收迴視線 ,似笑非笑的說:“原是相公恩師家的姑娘,難怪如此儀靜體閑。隻王小姐身邊兒的這位李家姑娘德行就差遠了。出口隨意輕賤貧民這種話以後萬萬不得說了!要知道當今聖上一向仁德治天下,常把“懷民,眾生平等”掛在嘴邊。你我皆是聖上的民眾,這衣鋪,你進得為何我們就進不得了呢?須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您今兒如此辱我簡家寒門,豈不是忤逆聖意?妄李二小姐出生名門,自視甚高,目中無人這種性格還是要不得。二位小姐您說我說的是嗎?”

    蘇櫻雪此話一出,傳來一聲叫好聲。

    扭頭看去,成衣鋪外正站著個中年人,身後跟著個淨須白麵的奴才!中年男人身軀凜凜,相貌堂堂。胸脯橫闊,似有萬夫難敵之威風。此刻他正拍手叫好:“好好好!好一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小娘子好見地!”

    蘇櫻雪被陌生人猛的一誇,有些反應不及,隻略略打量了眼明顯氣度不凡的中年人,還沒來得及跟人打招唿。對麵李家二小姐,顯然已氣極。

    “你這臭名昭著的醜無顏,有什麽資格說教我二人德行?”

    李家二小姐惱羞成怒,雙目瞪的溜圓,舉起手就要往蘇櫻雪臉上招唿。

    蘇櫻雪哪是那種等著吃虧的性子,順勢躲了過去!隻是在躲避的時候,被李家二小姐細長的指甲勾掉了麵上的紗巾。

    麵紗掉下的那一刻,周圍傳出一陣兒吸氣聲音。

    她們三人的交鋒原就引起了周圍小姐婦人的關注,眼見著李家二小姐發飆,俱都等著看好戲。隻是這好戲沒看成,卻看見了一個仙女兒模樣的少婦。

    這簡家長媳的容貌也太讓人驚豔,隻見她雖未施粉黛,顏色如朝霞映雪。頭上梳著簡單的婦人髻,無一根發飾裝點,卻絲毫不阻擋她出塵的氣質。如玉的臉上此刻附有寒冰,即使生起起來的樣子,都讓人覺得,在她麵前,萬物都失了顏色。

    蘇櫻雪此刻,確實動了氣兒,若方才躲閃不及,剛那一下打下來,她的臉就得被對方的指甲刮花了去。

    她素來是不願與人爭鋒的性子,但今日這倆姑娘挑釁在前,動手打人在後,眼看的就要毀了她如花的容貌。泥人還有三分脾性,豈能忍了去?

    思及此,蘇櫻雪毫不猶豫的抬起手,“拍!”打在了李二小姐的臉上。

    那李二小姐一時被打的懵了,捂著臉沒反應過來。

    蘇櫻雪不待她反應,朱唇微張,一雙杏兒眼迸射出一道厲色,譏諷道:“這一巴掌,妾身替你那年邁的父母打的!生了個如此刻薄、四處惹事兒的女兒,原妾身還想著你們李家是不是不會教育子女,生了個兒子,學了那長舌婦,胡言亂語,造謠生事。生了你個女兒就更不知禮節,學那潑婦,刻薄尖利。把知府李家的臉麵兒都丟的一幹二淨。”

    “你......"聽了這一通罵,李家二小姐可還能認得了,之間她抬起手又欲發瘋。王嫣嫣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眼見著看熱鬧的熱越來越多,她二人都是未出閣的女子,周圍指指點點的話語越來越多,再與這簡夫人糾纏下去,對她二人有何好處。

    這李家姑娘也是個蠢的,一點兒不知忍耐,她原是準備借這蠢貨,讓蘇氏出醜。

    可眼前這女子美得驚心動魄,一雙眼睛顧盼神飛,舉止模樣,樣樣俱佳。隻這脾氣差了些,卻讓人無可指摘,是她們先挑釁在先,被別人打臉再後。再爭論下去,隻會更丟了臉麵兒。

    思及此,王嫣嫣板著臉,柔聲勸道:“思思,切勿再鬧,今日之事兒原就是你的不對。簡夫人素來寬容大度,定不會與你一般見識。”

    這話就說的巧妙,那話裏話外意思是說,李思思年齡小不懂事,在眾人的圍觀中蘇櫻雪必須得懷著大度的品格,和她兩握手言和。

    隻可惜王嫣嫣料錯了她的性格!她一現代人,哪兒會在意名聲這種東西。

    想及此,蘇櫻雪拉起簡小妹的手,理也不理王嫣嫣拋來的求和橄欖枝,走到成衣鋪另外一邊,挑選起了布匹成衣!無視了身後的兩人。

    你挑釁我再先,還要求我與你稱姐道妹,快別做夢了親。

    兩個閨閣女子從沒遇見這種不安排裏出牌的人,頂不住周圍人的指指點點,隻得灰溜溜的各自迴了府。隻是迴府後,被各自父親罰了一通就是後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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