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徐惟學為首的幾個頭目,代表了徽幫第四、第五、第八、第九、第十這五個舵的意見。


    而徽幫說是共有十一舵,但是第一和第二舵都是歸汪直統領的,實際上是十個舵。徐惟學等人已經代表了徽幫一半的舵。


    而且,徽幫之中其他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六、第七、第十一這六個舵,實力卻是並沒有徐惟學為首的五個舵強。


    要知道,徐惟學有一個外號,叫做“黃岩澳主”,意思是一個叫做黃岩的港澳之主。這個黃岩澳,是在浙江省的黃岩縣。


    浙江黃岩縣在明朝嘉靖年間,民營造船廠數量眾多,而徐惟學正是壟斷了浙江黃岩縣民營造船廠的生意。


    由於明朝嚴格控製官員的數量,直接使得地方上的官員數量不足、不能有效地對地方上行駛管理權,使得地方權利實際上是被那些勢族所掌控。


    這些勢族或多或少地都做著一些私下裏的生意。正如黃岩縣的民營造船廠,在買通了衛所和巡檢司的官兵們之後,不顧明朝朝廷不得建造兩桅以上大船的禁令,私自建造大型福船。然後將私下建造好的船隻出售給下海經商之人來進行牟取暴利。


    一般來說,一條兩桅福船的造價在明朝嘉靖年間是八十兩銀子,賣價卻是最少要兩百兩銀子。如此的暴利使得明朝時期的民營造船廠如同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


    而徐惟學壟斷了浙江黃岩縣的民營造船廠生意之後,更是大肆建造福船,再酌情出售給徽幫其他舵主或者徽幫以外的零散船主們。


    徽幫之中,除了蕭顯之外,其餘的頭目都是安徽人出身。而在他們這些安徽籍的頭目之中,還有關係遠近之分。


    汪直和葉宗滿是與徐惟學一起出海打拚的,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自不必多說。徐海是徐惟學的侄子,是在雙嶼事件之後被徐惟學接出海的。陳東和葉麻在雙嶼事件到了日本後,又直接與日本當地的豪族牽扯上了關係。


    所以,在徽幫之中,除了蕭顯之外,其他的舵主們都全部從徐惟學手裏購買到了大型福船。也可以說,這次徽幫全幫南下所乘坐的大型福船、全是徐惟學一手建造的。


    隻是,根據舵主們與徐惟學關係的遠近,各自所屬的舵的實力,也不盡相同。


    汪直作為徽幫幫主,又統領著第一、第二兩舵,擁有大型船隻近一百五十多艘,所以是徽幫之中實力最強者。接下來就數徐惟學和徐海的第四、第八兩舵的實力強勁。葉宗滿作為徽幫第三舵以及徽幫軍師的存在,其第三舵的實力在徽幫之中是第四強的,略比謝和的第五舵實力強些。鄧文俊、林碧川、沈南山這三人統領的第六舵本來的實力是與謝和差不多的,隻是曾經與陳思盼直接交戰過、損失了一些船隻人手,實力下降了一些,不過還是要比陳東、葉麻的第九、第十兩舵實力強勁。王亞六雖然也是安徽出身,但卻不是安徽歙縣人,所以與徐惟學他們的關係又遠了一些。王亞六的第十一舵,實力就要在徽幫之中差上許多,隻比蕭顯的第七舵強一些。


    從實力的比例上來看,汪直一人的實力就占據了徽幫的兩成到兩成半左右;葉宗滿的實力約占徽幫的一成左右。但是,徐惟學、徐海、謝和、陳東、葉麻這五舵的實力,卻是占據了徽幫一半以上、將近有六成!


    畢竟王亞六和蕭顯的實力在徽幫之中加起來也就隻有四十來條船,隻占據了徽幫實力的半成多不到一成。而且,第七舵和第十一舵的船還都是小船,最大也就是兩桅福船。


    所以,當徐惟學為首,徐海、謝和、陳東、葉麻五人站成一排,齊聲高唿官府不可信、徽幫不與官府合作的時候,汪直的表情變得異常的嚴肅起來。


    掃了一眼毛烈之後,汪直將頭轉向了葉宗滿,沉聲問道:“宗滿,你是咱們徽幫的軍師,你來說說咱們徽幫該怎麽去做。要不要與官府合作?”


    葉宗滿聽了幫主的問話之後,沉吟了起來。


    而徐惟學,則是在瞪了毛烈一眼後,將手一揮,帶著謝和、徐海等人又坐迴到座椅上麵。


    毛烈對徐惟學的瞪視視若未見,心中卻是心念電轉,思考起各種可能以及對策起來。


    “依葉某之見,老徐和老謝的想法確實是情有可原的。”


    半晌之後,葉宗滿的聲音響了起來。


    “畢竟,咱們徽幫確實是與官府之間打過了不少的交道。而且,咱們徽幫在與官府的交道之中,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麽實質性的好處。”


    “而且呢,在咱們徽幫和官府的交道中,咱們徽幫還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官府幫忙、從來是官府來找咱們徽幫幫忙。”


    “本來嘛,咱們漢人有個傳統:求人辦事的話,總要先拿出一些誠意來的。可是官府在找咱們徽幫幫助的過程中,從來都是隻有口頭上的許諾,並沒有什麽實際的好處,哪怕是私下裏幫咱們徽幫組織一下貨源的忙都沒有!”


    “而那些口頭上的許諾,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兌現!”


    “咱們徽幫出船出人,弟兄們拋頭顱、灑熱血地去幫助官府,到頭來卻是沒有得到丁點的好處。長此以往下去,弟兄的心可就都會涼了的呀。”


    “葉某思來想去,覺得這次官府找上門來,估計也還是隻有口頭許諾而沒有任何實際上的好處。”


    “另外,葉某考慮咱們徽幫這次與陳思盼粵幫之間的爭鬥。不過勝敗,官府在其中也沒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若是我徽幫勝了,咱們徽幫還是該跑商的跑商、該滅寇的滅寇,與官府並沒有什麽瓜葛。”


    “推一把來說,若是我徽幫敗了。咱們這幫人若是命大沒死,還不是照樣找個犄角旮旯裏待著,繼續咱們自己的生活?隻不過是不像現在這般威風八麵、意氣飛揚了而已。”


    “咱們照樣還是想出海就出海、想迴去就迴去?官府還不是照樣對咱們沒有辦法?”


    汪直擺了擺手,對葉宗滿說道:“所以,軍師的看法是和老徐、老謝他們一樣、還是不和官府合作嘍?”


    葉宗滿點了點頭:“嗯,葉某實在是看不出與官府合作有什麽好處。”


    “唉,那好吧。”


    汪直輕歎了一口氣,低頭思量了起來。


    這時,旁邊的王清溪卻是輕笑出聲。


    “清溪突然想起了一本剛剛看過的小說,叫做《江湖豪客傳》,說得是北宋徽宗時期,一夥江湖豪客與朝廷之間的故事。”


    “這夥江湖豪客,在山東的一處叫做水泊梁山的地方豎起了義旗,號稱替天行道,聚起了一百零八位好漢與朝廷作對。”


    王清溪突然插進來的話,並沒有引起徽幫眾頭目的訝異,而是個個都表現出了足夠的興趣,側著耳朵聽王清溪說了起來,好似以前徽幫的頭目聚議時就是這麽個樣子一般。


    王清溪見眾位頭目們都饒有興趣,便興趣盎然地將整個故事的梗概講述了一遍。


    “依清溪看來,咱們徽幫與那水泊梁山有的一比!”


    “梁山好漢們都是被朝廷所逼,走投無路之下上山為寇、聚義舉事。而咱們徽幫,也都是被朝廷所逼,隻不過梁山好漢們是上山,而咱們是下海。”


    “梁山好漢們數次遭到朝廷的圍剿,咱們徽幫也經曆過了雙嶼之變。”


    “梁山好漢們在被朝廷招安後,被派去與同樣是聚義起事的方臘。而咱們徽幫,現在也被官府找上門來要一起去對付粵幫的陳思盼!”


    “這些情節,看起來是多麽的相似啊?”


    聽王清溪這麽一說,大家果然發現有很多的相似之處,不由得興趣更甚,紛紛出聲問王清溪從哪裏看到的這本小說。


    就連汪直也有些意動,開口說道:“如此,就拜托清溪先生去買些小說迴來,好讓大家沒事的時候看看。”


    王清溪欣然把買書的事情答應下來。


    汪直繼續說道:“那依清溪先生的意思,這次官府找上門來要和咱們徽幫合作,就跟小說裏官府要招安梁山好漢、然後讓好漢們去打起義的方臘是一個道理了?”


    王清溪迴話道:“清溪倒是沒有這個意思,小說畢竟是小說嘛、並不是史書,可以有據可查。”


    “而且,咱們徽幫可並不像是那梁山好漢們那樣,豎起大旗來跟官府作對,而且咱們也不存在被官府招安的情況。”


    “不過,清溪倒是也想通過這個故事給大家提個醒。官府畢竟是官府,咱們畢竟是平頭百姓。自古官民不兩立,從來沒有聽說過當官為民作想、為民做主的事情。”


    “所以,清溪也想提醒一下幫主,在考慮要不要與官府合作時,多想想官府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汪直聽了王清溪的話,沉悶地點了點頭,又低下頭來思考開了。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報告。


    “啟稟幫主,外麵來了一個人,口稱是幫主親家的仆人,要見幫主。”


    眾人一聽,都是有些驚異,幫主什麽時候有個親家了?


    汪直卻是聽到這聲通報後喜形於色,大聲高唿道:“請他進來!”


    眾人一看這個情況,便紛紛起身,口中齊聲說道:“既然幫主現在有事,那麽我們就先各迴各船了。”


    不料,汪直卻把手一擺:“不用!這個人就是來給我傳個消息的,用不了多少時間的。你們坐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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