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婕妤這邊發生這麽大的事,即便她身邊全是紀明徹安排的人想遞個消息都遞不出去, 慶延大長公主還是很快得知了消息。

    第二日她就遞了牌子進宮, 紀明徹都授意皇後給壓了下來, 直到她求去太後那裏,才總算找到機會麵聖。

    慶延大長公主這人做事向來幹脆果決,察覺到宮外屬於嚴婕妤和嚴家不少人手都悄無聲息不見了蹤跡,她便知道事已敗露, 見到紀明徹人直接往地上一跪,“臣婦教女不嚴、欺君罔上, 是來向陛下請罪的。”

    紀明徹平素對這些長輩十分禮遇,此刻卻任由對方跪在麵前, 毫無叫起的意思,“不知姑母所說欺君罔上,指的是助紂為虐、幫助嚴氏溺殺親子還是不顧枉法草菅人命?”

    慶延大長公主一個頭磕在地上, 背脊挺直,“溺殺小皇子, 是臣婦下的命令。但陰陽同體乃是妖胎, 不能留,臣婦自覺沒有做錯, 隻是不該怕為陛下平添煩惱瞞著陛下。淑兒為此幾度尋短見, 是臣婦用仇恨吊住她一條命, 不想居然害了她, 讓她做出這些報複之舉。”

    說到這裏, 她麵上露出個苦笑, 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垮下,瞧著有幾分頹然與無措,“一切皆因臣婦而起,若陛下要治罪,還請治罪臣婦一人,寬恕淑兒。畢竟她如今正懷著孩子,如果這個孩子還保不住,臣婦怕她又想不開……臣婦年歲也不小了,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好一番慈母心腸,可惜姑母大概不知道,除了溺斃親子草菅人命,嚴氏還做過什麽吧?”紀明徹不為所動,眼中還泄出絲譏嘲。

    慶延大長公主被問得一愣。

    紀明徹把壓在案頭那遝供詞往前一拍,“姑母自己看吧。”

    立即有太監垂首將供詞交到地上跪著的慶延大長公主手中,而後恭謹退至一邊。

    她拿起翻了翻,越看心越下沉,待一一瀏覽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捏著紙張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她是真沒有想到,自家女兒根本不聽勸,背地裏又搞了這麽多小動作,且不夠謹慎,叫人全查了出來。

    小皇子一事,還能說是懼於妖胎迫不得已,幾個接生嬤嬤那裏她也有法子尋出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可謀害龍嗣謀殺妃嬪……

    她愣愣抬起頭,問紀明徹:“淑兒雖高傲任性了些,但本質不壞,是不是,有哪裏弄錯了?”

    是否但凡天下父母,都不願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個惡人,紀明徹居高臨下望著下麵的人,沒說話。

    好半晌,慶延大長公主才強打起精神,“是臣婦教女不嚴,請陛下降罪。”

    看來淑兒那邊,隻能先安撫,讓她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若僥幸得了位皇子,待過個一年半載,陛下消了氣再另尋他法。

    她盤算著,又鄭重道:“陛下,臣婦此來,還有一事想要稟報。淑兒自小便不信僧道之言,前些日子突然就要找人批命,臣婦總覺奇怪,問過才知道她是聽謝嬪提起在法緣寺為亡父點了長明燈,那裏的慧通大師據說看命格極準,連未出世的胎兒幾時出生都算得一絲不差,這才動了心思。臣婦不知其中是否有蹊蹺,還望陛下留心。”

    謝氏?紀明徹眯眼。

    難不成這次對方安排進來的人不止李嬪身邊那個宮女?

    還是說那個宮女不過是個幌子,為的就是掩護真正行動之人?

    抑或蠢蠢欲動的不單羅橋生,還有其他勢力,比如說許家……

    正尋思,劉全匆匆進來,麵色很是凝重,“陛下,長春宮那邊的消息,二皇子有些不好。”

    話說得委婉,但看神色也知道並非小事,紀明徹打發走了慶延大長公主,蹙眉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二皇子突然發熱,接著身上起疹,淑儀娘娘已經派人診過脈,是天花。”

    天花!

    紀明徹瞬間變色,“可嚴重?除了二皇子,還有其他人染病嗎?西配殿那邊太醫看過沒?”

    “奴婢不知。”

    紀明徹站起身,急匆匆行出幾步又頓住,強壓著心頭的驚慌,“去請鄭院正,叫他帶上兩位禦醫去為二皇子看診,順便檢查是否還有其他人染病。長春宮暫時封宮,裏麵的人一律不得外出。”

    待劉全領命而去,他緩緩踱步到禦案前落座,目光卻不自覺落在旁邊當初擺著桌子的地方。

    幾年無人來練字,桌子已然被撤下,如今那裏空蕩蕩的,一如他此刻的心。

    好半晌他才尋迴些理智,堆在案頭的折子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進去,直到劉全來迴話,“稟陛下,染病的隻有二皇子一人,淑儀娘娘無事,良儀小主和四公主亦無事。”他終於籲出口氣,“傳朕的口諭,昭良儀、四公主即刻搬入未央宮正殿,隔離。”

    紀明徹登基以來,位於長春宮以南長樂宮以西的未央宮,即辛虞前世的太極殿,一直空置著。這道口諭一下,引起不少人側目。

    “婕妤,陛下讓昭良儀住進未央宮正殿,是不是……”萬小媛小心翼翼試探問。

    “去年昭良儀有孕,人還在行宮呢,陛下就派人迴來將未央宮修繕一番,如若她這胎生得不是公主,恐怕早就是未央宮主位了,有什麽好奇怪的。”比起這個,田婕妤明顯更關心二皇子染病一事,“說是得了天花,以防萬一,咱們也得請個太醫給公主號號平安脈才是。”

    無需田婕妤操心,經鄭院正確診二皇子的確染上天花後,皇後便派人給各宮主仆來了個集體大體檢,重點關注有孩子的宮嬪那裏。

    外麵人心惶惶之時,辛虞簡單收拾一番,帶著自家閨女移居至從未踏足過的未央宮。

    紀明徹叫她住主殿,滿宮誰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她自己卻高興不起來。

    第一項升到八級,即便接觸天花病人皰疹處的膿液她也不會被傳染,但四公主可沒有係統,她這個做母親的哪能不擔心。

    好在搬家後一連幾日,二皇子那邊險象環生,整個長春宮陰雲密布,小姑娘依舊活蹦亂跳、好吃好睡,初到陌生地方的不適應都無。

    辛虞安下心來,帶著孩子安安靜靜窩在未央宮生活,外麵卻幾乎變了天地。

    天花這東西,在古代幾乎是不治之症,能存活下來的少之又少,何況二皇子才隻是個不滿三周歲的幼童。雖說發現得較早,但熬不熬得過去,隻能看天意,紀明徹這個做皇帝的都無能為力。

    可天花傳染性極強,往往多發而非個別案例。結果全宮查下來,居然隻有二皇子一人染病,未免不合常理。

    稍微敏銳些的,都從中嗅出了陰謀的味道。

    紀明徹沒聲張,隻叫心腹暗中觀察。誰知容淑儀過了最初那段驚慌失措心急如焚,居然漸漸找迴些冷靜,先一步揪出了罪魁禍首。

    “本宮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是你,居然會是你!”容淑儀眼上紅腫未消,望著下麵跪著的人目似寒刀,直欲將其千刀萬剮,“碧蘿,你跟隨本宮這麽多年,本宮可有哪裏對不起你,竟讓你萌生歹意,要置本宮的皇兒於死地?”

    碧蘿不說話。

    她以為事發後容淑儀會全心都撲在二皇子身上,給她留出抹除痕跡的時間,畢竟是那麽寵愛孩子的一個人。不成想她才趁機將沾了天花病人皰疹膿液的小衣換下,未及處理,便被抓了個現形,想賴都賴不掉。

    “你倒是說啊!”容淑儀拔高聲音,目眥欲裂,“我待你不薄,甚至費盡心思為你謀劃未來,你怎麽能做出這樣陰毒背主之事?到底是給了你什麽好處,能讓你置這麽多年的主仆情誼於不顧,為別人賣命!”

    “奴婢不願出宮,娘娘卻非逼著奴婢出宮,這也是為奴婢好?”碧蘿突然抬頭,麵上絲毫後悔愧疚也無,“奴婢不過是不想出宮而已。隻要二皇子沒了,娘娘地位不穩需要人幫襯,昭良儀又已不可用,奴婢自然能順理成章留在宮中。”

    容淑儀何等聰明,立即明白她所謂幫襯是何意,怒極反笑,“原來你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難怪本宮好心為你籌謀,你卻萬般不肯。比起陛下,陳侍衛的確差了些,配不起你這比天還高的心氣兒。”

    事已至此,碧蘿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冷笑道:“當初張家將我送進王府,本就是為陛下準備的,是你不能容人,這才把我蹉跎到了這般年歲。還說什麽好心為我籌謀,好心為我籌謀為何要我嫁給個小小侍衛?”

    容淑儀一個字不想再聽,“把她的嘴給本宮堵了,連人帶證據一起交到禦前的人手上。”

    碧蘿是潛邸時就在容淑儀身邊伺候的,辦事妥帖周到極得容淑儀信任,這麽多年下來,紀明徹對她也有些印象。隻是萬萬沒想到,她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謀害二皇子,該說一句人心易變嗎?

    或許是知道無望存活,碧蘿隻求少受些罪。幾乎沒太用刑,怎麽起的心思、從哪裏弄來的東西又經由誰的手送進宮來,交代得一清二楚。

    因著慶延大長公主那番話,紀明徹已對謝嬪起了疑心,派了人暗中調查。如今見碧蘿一事再次與她牽扯上,憤怒之餘,他心裏已有七八分肯定她才是羅橋生安插進來的那個。

    正要拿人審問,皇後那邊遣人來報,大皇子處抓到了個可疑的太監,他那裏收著些天花病人用過的東西,試圖讓大皇子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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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婕妤現在還不能死,怎麽也得等孩子生了,多的我就不解釋了,往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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