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虞滿心的不情願,可還是隻能收拾東西帶上人, 繼續自己的乾清宮每日遊。

    那男人大概是鐵了心要整治她, 人都去馬場跟愛妃相親相愛了, 還不忘給她添堵。也不知這麽做對他到底有什麽好處。

    長平帝不在,書房內隻留了個內侍侍候,奉茶奉點倒還周全,就是人木訥了些, 口中除了“是”便是“小主稍等”。

    禦案上還擺著奏折,也不知是批完的還是沒批的。辛虞隻進來時隨意瞟了一眼, 心裏腹誹:昏君!放著政務不處理跑出去跟小老婆約會,難為他聽人說陛下聖明的時候也不臉紅!

    天子妃嬪, 借十個膽子也沒哪個太監不要命了敢盯著看。辛虞不叫他,那內侍便無聲無息立在角落,存在感十分之低。不像長平帝, 身上氣勢過盛,隻要人在那裏, 即便忙著手頭的事情注意力根本不在你這裏, 也很難讓人忽略。

    辛虞感覺自在很多,不僅不用一舉一動都留心著儀態, 也可以想休息便休息了。她該寫寫, 該停停, 中間那內侍被叫出去時還用了些茶點, 起身在桌邊走了幾步稍作活動。

    玲瓏是第一次跟著辛虞來這書房, 見屋中沒人, 憋了一小會兒,終是沒憋住做賊似的偷偷往四周瞟去。

    麵西一溜兒檀香木書架,上麵密密麻麻擺著好些書冊,看著十分整齊。北麵牆上掛著幅狂草長卷及一柄樸實無華但從劍柄處能瞧出並不單純是個裝飾的寶劍。

    立著多寶架上玉器古玩、珍奇擺件,全是賣了她也陪不起萬一的稀罕玩意兒。禦案後鋪著明黃錦緞搭子的龍椅則透著令人不敢逼視的精致華美高不可攀。

    玲瓏覺得這裏一景一物、一桌一椅,盡顯皇家威儀,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也不敢多看,隻胡亂瞥了兩眼便問辛虞:“小主,您緊不緊張?”

    辛虞已休息得差不多,想著那內侍也該迴了,正待提筆蘸墨,聽玲瓏如此問,好笑道:“陛下不在這裏你就緊張,若是陛下在,你不得嚇得手腳不利索了。以前陛下到咱們那兒小坐,怎麽沒見你這麽不中用?”

    “那不一樣。”玲瓏被說得有些臉紅,“這裏可是乾清宮。”

    是啊,這裏可是乾清宮,她一個後宮妃嬪除侍寢外壓根兒不該來的地方。誰知道皇帝他老人家最近是抽了哪門子風。

    辛虞剛想不顧形象地翻一個白眼,那內侍迴來了。她忙又生生憋了迴去,差點眼抽筋。

    乾清宮肯定是風水不好,和她八字相克,不然為什麽一來這兒她就不順?

    老師不在也有老師不在的壞處,至少下課成了件沒影兒的事。

    辛虞左等長平帝不迴來,右等長平帝不迴來,眼見著日頭西沉,終於忍不住,問那內侍:“時辰不早,我也該迴去用膳了。陛下有沒有交代要我練到什麽時候?”

    “陛下說了,小主過了申正便可自行離去。”

    “現在什麽時辰了?”

    “申正二刻。”

    靠!怎麽不早說?

    辛虞也沒心思為難個太監,麻溜兒將今日寫好的功課裝進書箱,玲瓏拎了,出門交給候在茶水房的小順子,主仆三人踏著夕陽往迴走。

    今兒天氣不錯,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在乾清宮待了半下午的辛虞行出不多遠,便感覺全身都微熱起來。

    她看著拉得長長像是麵條人的影子,不知怎地就想起小時候放學追著影子跑,或者是互相嬉鬧著去踩別人的影子玩。她那時身形靈活體力又好,一直戰無不勝來著,哪像現在。

    被那封建禮教和宮規製度束縛著,笑不能痛快笑,跑不能痛快跑,辛虞始終覺得跟被裝進盒子裏一樣。

    要是她也能去馬場裏跑馬就好了,哪怕隻享受那一陣如風般的自由,也足夠讓她暫時掙紮出來狠狠放鬆一把。

    辛虞如是想著,南北甬道的另一端緩緩行來五六人,簇著為首兩位宮裝女子,正是翊坤宮的嚴嬪和許貴人。

    要迴長春宮,辛虞便得從翊坤宮門前過。且這甬道長長一條,除了各小門外的大缸,連個像樣的遮蔽物都沒,她能看到對方,對方也同樣瞧見了她。

    幾乎是本能地,辛虞麵上掛起個禮貌的淺笑。

    行至近前,那邊先行了禮,

    “昭容華安。”

    辛虞頷首受了,“二位妹妹這是才從禦花園迴來?”

    許貴人正欲起身,卻見嚴嬪保持著福禮的姿勢一動不動,,道:“迴容華,嬪妾不比容華終日繁忙。時間多得很,見今兒天光好,便邀了許貴人一道去禦花園走走。”也跟著停了動作,微垂了眼眸。

    容華並非主位娘娘,見禮時不用那麽講究。照往常,辛虞頷首受過禮,對方便可自行起身,哪知今日這兩人竟然蹲那兒不動了。

    辛虞不明所以地看了二人兩眼,“怎麽不起來?走多路腿麻了?”

    “多謝姐姐關心,妹妹無事。”

    那是突然傲嬌了非得要她扶?可這一招不是該對皇帝使嗎?然後說不定還能裝個腿軟順勢倒在皇帝懷裏,用在她一個女人身上是要鬧哪樣?

    辛虞想不通,不過卻感同身受地知道這個姿勢看著婀娜好看,實則十分累人,於是上前兩步,學著當初長平帝扶她的樣子執了嚴嬪的手,“兩位妹妹快請起。”許是帶入太成功,眸中竟有那麽一丟丟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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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嬪被搞懵了,糊裏糊塗就跟著起了身,反應了下,才不動聲色抽迴手,同時退後小半步,“勞動昭姐姐了。”

    果然還是跟人多情帝王拿的兩個劇本。辛虞怎麽看怎麽覺得對方瞧自己的眼神兒不對,古怪中還摻雜著絲防備,也不想再尬聊下去,“時辰不早,我還要趕著迴去用晚膳,就不與兩位妹妹多聊了。”抬步欲走。

    “我們也正要迴翊坤宮,姐姐若不棄,不如同行。”嚴嬪麵上已重新掛上微笑,帶著許貴人也跟了上來,“今日真是好巧,萬想不到居然能在這裏遇上姐姐。”

    “是呀。”許貴人也笑道:“嚴嬪姐姐每日到坤寧宮中請安,還能見上一見,嬪妾可是好容易才碰上這麽個偶遇的機會。”

    那是因為她一直身體不好,如今又忙著寫作業鍛煉,根本沒時間天天出來閑逛。辛虞心中剛如是想,嚴嬪已道:“昭姐姐又要侍候陛下,又要忙著練字,襄妃娘娘還交代下來二十遍《女誡》,平日裏忙得很。哪像我們閑得發慌,無事便出來逛園子,自然是難碰麵的。”

    得,話都讓她說完了,辛虞有禮地微笑,沒言語。

    直覺告訴她,這兩人未必對她有多少好感,尤其是嚴嬪。多說多錯,為避免麻煩,還是盡快把這段路混過去吧,她默默加快了腳步。

    見辛虞不說話,嚴嬪眼瞼垂了垂,長長的羽睫輕盈落下又飛起,“聽聞陛下帶著襄妃娘娘去了馬場,陛下不在,姐姐還一日不輟,真是下了苦工,想必書法一定大有進益。妹妹厚顏,想向姐姐求幅字掛在小書房,還望姐姐莫要推拒。”

    她一個公主府長大的貴女,求幅她的字掛在書房?辛虞會信才有鬼,“我習字不久,實在拿不出手,就不獻醜了。”

    “怎麽會?”嚴嬪一臉不信,“姐姐定是天賦過人進步神速,這才得了陛下的青眼,願意指點一二。姐姐如此自謙,莫不是怕妹妹的書房會埋沒了姐姐的墨寶?”

    這熟悉的腔調,這熟悉的味道,常被李容華擠兌的辛虞敢肯定,對方這絕對是在找事了。

    大概知道對方什麽意思,辛虞的應對也從容許多。她盡量保持著平常心,歎氣,“妹妹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就是擔心自己字跡拙劣難登大雅之堂,會損了妹妹書房的格調。且陛下聽聞襄妃娘娘罰了我抄《女誡》之後,又吩咐下來幾十遍給我,近些日子估計都得忙這個,實在是抽不出工夫來。”

    陛下又多罰了她幾十遍?嚴嬪錯愕,隨即唇角有些忍不住想要向上彎。

    還當她多得陛下歡心呢,結果受了罰陛下不僅不為她出頭,還又是特地安撫罰她的人又是加重罰抄的遍數。看來她在陛下心中,也不過如此。就說僅僅一個護駕有功,哪裏便能得到那樣的偏愛。

    嚴嬪心中痛快許多,也懶得再和辛虞裝什麽姐妹情深,“那姐姐還真是要辛苦上好一陣子了,本來看禦花園花開得好,想那哪日邀了姐姐同賞呢,如今隻能作罷了。”

    說話間已行至翊坤宮門口,嚴嬪停了步,“翊坤宮到了,妹妹這一路走下來也有些乏,便不多送姐姐了。”

    許貴人也微一福身,“恭送昭容華。”

    辛虞樂得不用聽她們言語機鋒,點點頭,帶著玲瓏和小順子走了。剛行出十來步,第三項經驗增加的提示音來了。

    辛虞:果然不是來找她拉近所謂姐妹感情的,長平帝你個隻會給人找麻煩的渣渣!

    辛虞這邊在心裏各種編排紀明徹,那邊紀明徹已經自馬場歸來,叫了人來問話,“昭容華可有異常?”

    “迴陛下,並無。容華如常抄書,中間奴婢出去後隻用了些茶點,起身稍微活動了下,從頭至尾沒有離開桌邊一丈之內。”

    書房裏沒人,她竟什麽動作都無,是尚未摸清情況所以按兵不動?還是對身邊這個宮女不夠信任?紀明徹蹙眉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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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應該有人猜出男主又腦補了些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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