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蕭景焓帶著蕭梨花等人直接離開。


    鳳熹半聲不吭,也不看他們,而是不知道在想什麽。


    出了鳳熹的宅子,蕭景焓臉上再無半分笑容,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麵。


    老太監一臉的欲言又止,但看到蕭景焓的臉色,他始終沒有敢問出口來。


    “羅喜,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這裏沒有外人。”


    走在前麵的蕭景焓頭也沒迴,好像腦後長眼一樣看到了羅喜的神色,於是先一步出聲了。


    羅喜心中一驚,斟酌了一下道:“殿下,那個鳳玉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嗬,我都已經說的這麽明顯了,他還能不知道嗎?還有,他現在可不叫鳳玉,而是改名為鳳熹,不要叫錯了,不然人家可不要不高興了。”蕭景焓道。


    羅喜又道:“殿下,既然他鳳熹已經被郝簡修打落修為,又成了一個泥腿子的學生,為何殿下還要這麽看重他?說不定他一迴到大端朝,連欽天鑒師這個身份都要丟掉,殿下何必對他那麽客氣?”


    蕭景焓失笑的搖搖頭,道:“他鳳熹能在紫微宗人才輩出的大端,坐上大端朝欽天鑒師的位置,可不僅僅隻是靠修為。而且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鳳熹此人,無論落到何種境地,都不可小覷。”


    羅喜猶自有些不服,但也沒多說什麽,而是轉移開話題,道:“殿下,關於楊柳巷少年嶽長卿的消息,老奴已經調查清楚了。”


    “沒什麽特殊吧?”蕭景焓問道。


    羅喜搖搖頭,道:“沒有。”


    “那就有意思了,一個資質平凡的一境武夫居然能得郝簡修這麽看重,還要送進劍宗。你們都說說看,是為什麽?”蕭景焓腳步一頓,微微轉頭對身後三人道。


    “殿下,老奴覺得或許是郝簡修看走眼了。您看他那徒弟裴玄,一個行腳的小販,這麽多年來連在衙門裏都待不住,更是沒在郝簡修身上學到一星半點本事,可見郝簡修此人雖然天資高絕、修為深廣,但這看人的本事喲,可是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羅喜第一個道。


    蕭景焓笑了笑,不做評價,看向了楊頌和蕭梨花。


    楊頌想了想,先道:“殿下,微臣覺得郝簡修可能另有深意,也許這少年身上有些我們都看不出來的特殊地方。”


    “楊大人此言不無道理。”蕭景焓點評了一句,然後看向自家妹妹蕭梨花。


    蕭梨花臉上始終都是帶著淡淡的淺笑,看著親近,但實際上與人遠隔千裏。她輕啟朱唇道:“哥哥,也許郝簡修並不是看重嶽長卿呢,也許隻是郝簡修閑著無聊呢。”


    “呃……”蕭景焓一愣,他沒想到自家妹妹會說出這種答案來,一下子讓他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想了想,蕭景焓道:“梨花,像郝簡修這樣的大修行者,是不會無聊到做一些沒意義的事的。也許是我們還沒到郝簡修那樣的境界,所以才猜不到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蕭梨花笑而不語,她隻是說出自己的想法,並不在乎是對是錯,更不會爭辯什麽。


    蕭景焓笑了笑,一行四人繼續向前走去。


    韶光易逝、光陰促短,黃昏時分,小小龍川鎮唯一的一座碼頭邊上,來了今天最後的一艘小船。船上下來三兩個行客,小船立即掉頭就走,竟是半刻鍾都不願意等。看樣子是想趁著餘暉猶在,抓緊時間趕到秀陽縣去。


    下來的三三兩兩行客興許是趕了一天的路,臉上流露著濃濃的疲態。沒人有什麽說話的興致,哪怕是一路同行的行客。


    急著趕到龍川鎮休息的行客,一言不發的上了碼頭,然後一言不發的離開,速度快得很。就連一直坐在碼頭邊遙望著繡花河河水發呆的一個老頭,在這個時辰看樣子是在等人又不像的奇怪老頭,都沒有引起他們一分多餘的好奇。


    坐在這碼頭邊的老頭不是別人,正是郝簡修。老頭今天在這裏坐了一天了,什麽事都沒做,就顧著發呆。


    周圍一片寂靜無聲,就連在這夏天廣泛出來覓食的蚊蟲,此時此刻好像都不近郝簡修的身。


    郝簡修又發呆了一陣,直到天色漸暗,他才像是迴過神來一樣,站起他那不是很挺直的身軀。


    郝簡修看了看天色,嘴裏喃喃了一句:已經這麽晚了啊,這時間過得還真快。


    念叨完,郝簡修搖搖頭,突然將腰間別著的那隻品相極為普通、幾乎爛大街的葫蘆拿起來拔掉葫蘆塞子,往繡花河上一丟。


    葫蘆落到水麵上,因自身的重量在水麵上砸出一個坑,但這坑又迅速被水給填滿,將葫蘆給浮到了水麵上。


    接著,郝簡修並指朝著葫蘆一直,一道氣劍唰的飛向了葫蘆,然後便見到那葫蘆自己沉入水中,頓時河水從葫蘆口湧入了葫蘆內。


    沒一會兒的功夫,葫蘆就被裝滿了,這下不用郝簡修的那道氣劍,葫蘆就自己往水裏沉去。


    郝簡修連忙伸手招了招,那下沉的葫蘆頓時從水裏往上升,在出水後直飛而起,向郝簡修這邊飛來。


    郝簡修一把握住裝滿了水的葫蘆,隻見他用手在葫蘆外麵摩挲了幾下,道道靈光在葫蘆周身閃耀,讓這隻品相普通的葫蘆一下子顯得頗為不凡。


    郝簡修笑了笑,將葫蘆塞子在葫蘆上塞好,往腰間一掛,然後便轉身往龍川鎮行去。


    夜幕時分,嶽長卿躺在老柳樹下大喘著粗氣,但是他滿眼的都是興奮,因為經過今天一整天的努力,他現在能爬到兩丈高的高度。


    與此同時,嶽長卿丹腹內的那一絲氣流好像也比之往常更為活躍。但嶽長卿還不知道的是,他體內的這道氣如今已經衝破了他體內的八脈衝脈、督脈、壬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中的四脈。隻有督脈、壬脈、帶脈、陰蹺脈這四脈目前還處於閉塞的狀態。


    等到嶽長卿完全衝破這四脈,他也就正式踏入一境練氣士的修行路了。


    “長卿,我迴來了。”


    遠遠的,郝簡修的聲音傳來。嶽長卿連忙從地上爬起,看向院門處。隻見郝簡修提著葫蘆推開院門,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郝伯伯!”嶽長卿立即迎接了上去,開心道。


    郝簡修嗬嗬笑著,道:“長卿啊,吃飯了嗎?”


    “還沒呢。”嶽長卿撓撓頭道:“爬樹爬著爬著就忘了。”


    郝簡修神秘一笑,將背在身後的一隻手拿出來,道:“就知道你忘了,給你帶燒雞了。”


    嶽長卿眼睛一亮,昨晚吃的是燒雞,沒想到今晚還有。他眉開眼笑道:“郝伯伯,你吃了沒?”


    郝簡修連連點頭:“我當然吃了啊,你吃吧,多吃點。”


    “嗯!”嶽長卿重重一點頭,打開油紙,大快朵頤。


    “慢慢吃,這裏還有神仙釀,邊吃邊喝點。”郝簡修笑眯眯的將手中的葫蘆遞給嶽長卿道。


    嶽長卿邊吃邊點頭,也不客氣,拿起神仙釀,咕嚕就是一大口。


    郝簡修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嶽長卿,一臉的滿足。


    嶽長卿也是餓了,大口吃一塊肉,又大口喝一口神仙釀,還時不時的看看郝簡修。一老一少在這夜幕中,在月光和昏昏燈光的照耀下,構成一幅無比安詳的畫麵。


    吃著吃著,嶽長卿突然就感覺悲從中來,眼淚一顆一顆的如珠子一般滑落了下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而嶽長卿此刻邊吃著他最喜歡的燒雞,喝著誰也沒資格享有的神仙釀,應該是最為開心的時候,可嶽長卿卻哭得梨花帶雨,傷心到了極深處。


    “長卿啊,怎麽了?怎麽好好的就哭了呢?”郝簡修猝不及防,連忙問道。


    嶽長卿抹了一把眼淚,可這眼淚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一般,他抹了一遍,又流了下來。再抹一遍,還是流下來。


    幹脆,嶽長卿不抹了,任由眼淚流在身前,落在燒雞上,然後燒雞又混合著眼淚被他吃進嘴裏。


    “郝伯伯,燒雞有點苦了。”嶽長卿哭簌簌的,顫抖著說出這麽一句話。


    郝簡修哈哈一笑,道:“你都哭成淚人了,這眼淚都把燒雞給淹了,你說能不苦嗎?怎麽了這是?好好的怎麽就哭成這樣兒了呢?”


    嶽長卿咽下嘴裏一塊雞肉,道:“郝伯伯,你對我真好。爹娘去世後,除了嬸嬸,就是你對我最好了。”


    “好還不行啊,好還哭成這樣?”郝簡修笑道。


    嶽長卿還是抹了一把淚水,傷心道:“郝伯伯,你別死好嗎?我不想你死,我好怕你就這麽走了,跟爹娘一樣,再也不迴來了。”


    郝簡修一怔,原來嶽長卿哭成這樣還是因為自己這僅僅隻剩一天的壽命。他也有些黯然,本來生死早已看淡,但此刻看到這少年因為自己即將離世而哭得如此傷心,郝簡修也是鼻頭一酸。


    半晌,郝簡修道:“長卿啊,生死有命,不用那麽傷心啊。郝伯伯隻是去了另一個世界而已,跟你爹娘他們一樣,隻要你們這些孩子還在,我們就不算是死了。所以,不用傷心,每個人都會死,神仙也不例外。但死不是終點,有意義的活和有意義的死才是人生大事,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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