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窈有點難以置信。

    她瞪大眼睛看著楚少淵, 直把皇帝陛下看得不自在,偏過頭去不吭聲。

    蘇輕窈疑惑地問:“瑜王應該不會那麽傻吧?”

    她這麽問完,又說:“這麽多年陛下都沒子嗣,再加上順嬪可能從中走漏消息, 瑜王一定認為陛下……咳咳,您這麽隨便一暗示,他就能信?”

    楚少淵一聽這個,頓時有點紮心, 不過話還是要說的。

    “他太著急了, 這麽多事累積起來,朕看他是不想等那一天了。什麽兒子孫子, 都不如自己做皇帝來得實在。關心則亂, 能信就信,不能信朕也沒明說不是?”

    蘇輕窈扭過頭去盯著他看, 楚少淵輕咳一聲:“好了,朕隻是稍微那麽暗示他一下,就看他是不是要狗急跳牆了。”

    “好吧, 以後陛下再有什麽計劃,一定要提前跟臣妾講,”蘇輕窈道, “要不然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一定會穿幫的。”

    楚少淵笑著在她手上親了一下:“寶兒最聰明了, 跟朕又心有靈犀, 怎麽會穿幫呢。”

    兩個人說著話, 蘇輕窈便又想起順嬪的事來:“既然她跟瑜王世子如此相和,為何不跟他成親,反而進宮來?”

    盛京就算沒這女大三的風氣,這麽做卻也不出格,他們二人品貌相當,家世相宜,算是門當戶對,這門親事隻要認真談就不會不成。

    又何妨會弄成這個下場。

    楚少淵冷笑一聲:“就楚少澤那軟蛋哪裏有自己的主見?在家裏聽他娘的,出來聽他爹的,他爹讓邢子怡入宮為妃他都不敢反抗。”

    再說,邢子怡也竟然答應了,這事真令人無話可說。

    蘇輕窈咋舌:“這一群人也是奇葩。”

    倆人現在除了楚少淵偶爾想弄點“小浪漫”或者“小驚喜”,平時是從來沒秘密的,什麽話都能說,什麽事都可以講。

    楚少淵見她驚訝,忍不住就又念叨:“也不知道楚少澤哪裏好,等邢子怡入宮為妃,邢八小姐就又瞧上他,開始給他跟邢子怡傳遞消息,哪怕楚少澤已經定親,邢八小姐還在那一廂情願。”

    蘇輕窈:“……”

    都不知道說邢家這對姐妹是蠢還是傻了,然而端看邢子怡那些毒辣手段,蘇輕窈倒是不覺得她傻,無非是被愛情迷糊住了雙眼,變得毫無理智而已。

    蘇輕窈道:“說不定瑜王世子給過承諾或者信物吧。”

    “這也不能信啊?”楚少淵不能理解。

    蘇輕窈笑著看他,道:“男人跟女人不一樣,陛下您換位思考一下,若是一個英勇雄主要帶著你造反,許諾你成功之後封侯拜相,同時還有許多同你一樣的門客,你也不會覺得旁人如何英明,隻會覺得自己是他們之間最厲害的那一個,對不對?”

    楚少淵麵無表情說:“不對,朕隻會自立門戶自己稱王。”

    蘇輕窈忍不住捏了捏他:“別鬧,臣妾說正經的呢。”

    楚少淵趕緊閉嘴:“娘娘請說。”

    蘇輕窈道:“你看,瑜王世子肯定是忽悠她們,事成之後讓她們當皇後。當然了對順嬪跟對邢八小姐的說辭肯定不一樣,但中心思想都是相同的,在世子心裏,自己一定是他最愛的女人。”

    楚少淵幾次三番想開口,都被純貴妃娘娘淩厲的眼神擊退,不敢再吭聲。

    蘇輕窈道:“您看順嬪在宮中不上不下,根本就不顯眼,若不是邢大人當上閣老,她實在可有可無。陛下確實龍章鳳姿,卻對順嬪不屑一顧,這種情況下,早先對她溫柔體貼的世子便成了更珍貴的心裏人,再加上家中或許不顧她的反對硬送她入宮,現在她棄邢家滿門於不顧,倒也不顯得特別突兀。”

    說到這,她自己才算能理解邢子怡。

    也不是說理解吧,就是知道她這行為背後的原由,在這種種不合理之間尋找一個最合理的點。

    楚少淵若有所思點點頭,道:“這麽看來,其實治國也是一樣的,大抵不能光看朝臣有什麽治世之能,隻要他熱愛這份差事,能盡心為百姓辦事,無論是何官職應當都沒有大區別。”

    蘇輕窈:“……”

    蘇輕窈再度說不出話來,怎麽說著說著就拐到國家大事上去了?

    楚少淵也不需要她迴答,自顧自念叨了一刻,終於念叨開心,喝了口茶就跟蘇輕窈沐浴去了。

    景玉宮中自是柔情蜜意,此刻的瑜王府卻是一派烏雲密布。

    瑜王跟瑜王世子相對坐於書房內,瑜王臉色鐵青,而瑜王世子則顯得噤若寒蟬,坐在那大氣都不敢喘。

    “你真的打聽清楚,他不成?”瑜王瞪著兒子說。

    在外麵一向慈眉善目的瑜王,在兒子麵前卻並非如此,隻要他一板起臉來,瑜王世子就隻覺得他青麵獠牙,是最嚇人的活閻王。

    這會兒被父王質疑,瑜王世子渾身一抖,立即道:“真的、真的父皇,兒子早就問過、問過好幾遍,子熙都是這麽說的。”

    瑜王世子一著急,都有點結巴了。

    瑜王對他是恨鐵不成鋼,無奈自己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就是想換都沒得換了。

    “你把話再給我複述一遍。”瑜王道。

    瑜王世子隻是怕他,人卻不笨,聞言立即便道:“父王,子熙說子怡給她傳的話是陛下從不曾同她同房,便是去乾元宮侍寢,也被困在石榴殿,哪裏都不能去。她不好跟別的宮妃打聽,隻逼著問過趙婕妤,趙婕妤亦是如此說。”

    瑜王若有所思道:“也有可能,他是針對順嬪和趙婕妤?”

    瑜王世子也不知道這些,邢子熙說什麽就是什麽,他不過在中間轉述罷了。

    “不清楚,兒子隻是照實說。”

    瑜王瞪了他一眼,嚇得他往後躲了躲。

    “下次你讓她問清楚,辦點事都辦不好。”瑜王道。

    瑜王世子小聲說:“子熙和子怡都很聰明的,但陛下很謹慎,她們打聽也打聽不到,還是別讓她們涉險了。”

    瑜王恨鐵不成鋼:“你這沒出息的蠢貨,就知道弄這些風花雪月的糟心事,我看你死女人肚皮上算了。”

    “還不是你讓我去的。”瑜王世子嘀咕一句。

    瑜王現在滿心都是楚少淵立安嬪為貴妃的因由,焦躁煩悶,根本沒聽見兒子在說什麽,不過卻是真的看他就煩。

    “行了,你出去吧。”

    瑜王世子鬆了口氣,趕緊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瑜王卻突然再度開口:“沈定安出城了?”

    另一道聲音說:“迴稟王爺,沈定安前日出京,帶了一千人,是半夜從奉天大營調走的。”

    瑜王麵色沉沉,道:“把南麓、北蒙的人,調到清水鎮。”

    另一人興許是有些驚訝,好半天都沒說話,直到迴過神來,才終於應聲:“是,卑職遵命。”

    次日,楚少淵一大清早連下數封聖旨。

    一封沈貴妃為令貴妃,二升謝菱菡為從三品寧嬪,賜住長春宮前殿。三則封賢妃為正二品德妃,位四妃之首。其餘還有位份升遷,暫且不需細說。

    聖旨一出,前朝頓時又是一派嘩然,蓋因賢妃本就是四妃,改封其為德妃,實在很是有些古怪。

    蘇輕窈聽到這份聖旨,不由歎了口氣。

    這一夜,冬雪落滿城。

    轉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盛京的過年氣氛越來越濃,因過了雪災,百姓們歡天喜地,自是覺得今年即將順遂過去。此時的盛京,家家戶戶都開始置辦年禮,百姓們穿梭在東西兩市,臉上都帶著明顯的喜色。

    可謂是歡歡喜喜過大年。

    隻要這個年根能熬過去,轉眼便就春暖花開,又是一年好光景。

    就在盛京這一派熱鬧祥和之間,各西北番國與東南部族的使臣陸續抵達盛京。各種各樣的膚色、發色、服飾人群湧入盛京,立即被這一派繁華的五朝古都所吸引。

    鴻臚寺丞和譯官領著他們一路行至東西市,給他們看看大梁都什麽樣的特色貨物,到時候互市開張,也可拿來換取。

    琳琅滿目的織錦羅衣,精致娉婷的各類瓷器,從柴米油鹽到酒醋茶湯,東西市應有盡有。

    且往來穿行皆為百姓,他們穿著普通的布衣,拖家帶口過來采買年貨,人人都是喜笑顏開,看起來自是一派歌舞升平。

    注意到外來的使臣,百姓們投來好奇的目光,卻並不覺得他們是異類。膽子大些的還會笑著問好,雖說語言不通,但那種友善卻能傳遞出來,讓人覺得自己被歡迎著。

    第一個到達盛京的是柔然使臣們,距離上次時辰來訪已經過去二十年,此刻再來的都是年輕人,在家中聽的都是二十年前的情景,倒是跟今日分外不同。

    看到竟有百姓同他們打招唿,一個年輕的柔然使臣問譯官:“張大人,他們在說什麽?”

    譯官用柔然語笑著說:“馬上就要過年了,他們在說新年快樂。”

    說完,他想了想,又道:“我們的新年類似你們的烏蘭節,是每年年末最盛大的節日。”

    使臣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我知道新年的,盛京真的很熱鬧。”

    張譯官道:“到時候開了互市,這些大梁尋常的貨物互市也能有。柔然的百姓隻需要自家的常用貨品,比如地毯奶酒,牛羊馬兒,甚至是金器鐵器,想怎麽換就怎麽換。當然,柔然也可以開攤子,販售柔然最出色的物產。”

    年輕使臣到底沒見過太多世麵,聽著不由怦然心動,當即就想點頭。

    年長的使臣拉住他,沒讓他說話。

    但他們每個人心裏都是雀躍的,看著琳琅滿目的貨物,恨不得現在就買上兩件玩賞一番。他們心裏也都明白,互市對於他們來說,或許是好事。

    最後,一行長長的隊伍進入鴻臚寺驛站,就這麽安頓下來。

    此刻的景玉宮中,蘇輕窈收到一封信。

    是賢妃許娉婷寫給她的。

    蘇輕窈打開一看,入眼便是六個字。

    輕窈,見字如晤。

    蘇輕窈的眼淚瞬間滑落臉頰,在桌上氤氳成一朵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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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不寫小劇場了,頂鍋蓋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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