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蘇輕窈送楚少淵去上早朝,迴宮就開始忙起來。

    這事光交給柳沁一人不夠,蘇輕窈想了想,便就又讓叫來柳綠。跟姐姐桃紅相比, 她更仔細也更沉穩一些,在外行走最是合適。

    待她來了,蘇輕窈便道:“今日樂水姑姑會走一趟, 尚宮局那也會派人過來,我便領著你跟柳沁一起去知安宮,看一下還有什麽需要安排的。”

    “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以後你就每日都去盯著些,你我是放心的, 不出大差錯便是。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跟姑姑們學一學,待熟悉了,以後就不慌亂。”

    柳綠臉上閃過一絲喜悅,福了福:“是,奴婢明白。”

    蘇輕窈讓柳沁取來太後給的冊子,又領著她們兩個仔細翻一遍,才差不多都記全。每年年末和開春的兩次見親,一般多為遠道而來的宮妃親眷,多會在知安宮拜見嬪妃娘娘們。那邊已經出了後宮, 待的時間久一些也無妨。

    太後一貫仁慈, 大多都會賞下席麵, 讓她們一家和和樂樂用一頓飯。

    蘇輕窈要安排的便是見親的順序和席麵的準備事宜,按照位份高低來排便是,席麵單子也需要再看一看,爭取不出紕漏。

    這麽一看,其實也不難,畢竟往年都是常例,照著辦總不會出錯。

    知安宮共分東西兩院,每一院分上下兩層,除貴妃單獨見親,剩下的妃嬪昭儀婕妤便都是兩人安排在同一日,反正院門一關也互不妨礙。

    而平日裏若是有京中男親遞牌子請見,也多安排於此,女親便無大礙,近親都可直接進東西六宮。

    見親時尚宮局會專門安排管事姑姑、中監等過去打理宮務,也省了蘇輕窈諸多煩擾。

    把事都說清,蘇輕窈才又說:“這麽看來,尚宮局要管的事還真是不少。”

    說起這個,蘇輕窈不免想到之前幾次事都跟尚宮局有關,倒也在情理之中。尚宮局幾乎牽扯宮中所有的宮事,一旦慎刑司出麵調查,無論怎麽順藤摸瓜,尚宮局都逃不開幹係。

    相比於宮女這邊一直平平穩穩,專管黃門的田有亮可就倒了黴,接二連三的事不光罰了他一整年的俸祿,還連帶著挨了十個板子,現在還帶著傷辦差呢。

    想到這,蘇輕窈不由跟柳沁念道:“說來也是怪,近來牽扯的都是黃門或者藥童,田大伴都挨了打,難道真是他督管不力?”

    柳沁搖搖頭,低聲道:“娘娘是不明白男人,黃門便是成了無根之人,總歸也都不甘於平庸,他們進宮難道就為了伺候人?還不是為了中監上監太監身上的官位,還不是為了站在陛下身邊?若是眼看沒指望,他們就會左右逢源,無論如何都得給自己找一條出路。”

    柳沁冷冷說:“他們都想做人上人,貪心得很。”

    蘇輕窈頭一次聽柳沁這樣說話,轉念想到柳沁的身世,不由歎了口氣。

    當年為了銀子和縣衙裏不入流的散差職位,她爹堅持要把她送進了宮,無論她娘怎麽求都沒用。最後她為了娘不挨打,自己主動點了頭,這才保下了奄奄一息的娘親。

    柳沁道:“一朝得勢,就都成了中山狼。”

    蘇輕窈拍了拍她的手:“好了,都是過去事,如今你過得好,便也不要再去反複糾結,要不然這一輩子還如何暢快?”

    柳沁低下頭,沒再說話。

    就在這時,外麵一陣熱鬧,蘇輕窈透過窗欞往外看,卻見了個熟人。

    勤淑姑姑當真會做人,派來的還是蘇輕窈最常打交道的春花姑姑。隻看她笑著進了寢殿,直接就給蘇輕窈行了大禮:“給安嬪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蘇輕窈道:“怎麽今日又是姑姑前來?咱們還真是有緣分。”

    春花抿嘴一笑:“哪裏是有緣分,是臣聽聞娘娘這有差遣,特地求來的差事呢,若不是臣跟勤淑姑姑許多年,這麽好的差事怎麽也輪不到臣頭上。”

    蘇輕窈讓她坐下歇會兒,道:“春花姑姑最會說話,我一見你就歡喜。”

    “那感情好,臣也特別仰慕娘娘呢,”春花道,“以後娘娘這事肯定隻多不少,為方便辦差,尚宮局那邊專門派臣輔佐娘娘,娘娘有事隻管差遣。”

    蘇輕窈抬頭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遙敬:“以後就勞煩姑姑了。”

    趁著樂水還沒來,春花就又道:“臣手下還有兩名大宮女以及小宮女若幹,以後都歸娘娘差遣。尚宮局另外還在選中監,以後也專負責給娘娘辦事。”

    瞧太後這意思,蘇輕窈以後肯定要管六宮事,勤淑眼睛尖,直接就把春花調了過來,專供蘇輕窈一人差遣。以後事務再繁雜一些,還會有一名中監聽令,這樣蘇輕窈管宮就會方便許多,她宮中的宮人也方便行事。

    蘇輕窈笑笑,讓柳沁取了兩個荷包來:“有勞。”

    不多時,樂水便到了。蘇輕窈也不多廢話,直接上了步輦,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往知安宮行去。

    從東六宮去知安宮,要穿過一條長長的宮巷,名為如意巷。一路往北行去,要路過東六宮、坤和宮、慈寧宮、慈和宮、北五所、西內六所等地,最後出了隆福門,才是正經出了後宮。

    隆福門外也有不少宮室,采選所用的重華宮、見親所用的知安宮都在此處,過了隆福門便能看到高高的飛簷。

    步輦一路來到知安宮前才停下,柳沁上前扶下蘇輕窈,給她係好鬥篷:“娘娘仔細腳下的路,這青石板路剛擦幹淨,還略有些滑。”

    蘇輕窈扶著她的胳膊,走得倒是很穩當。

    這兩日就要開始見親,春花早就讓人打掃過知安宮,早起又淨地,顯得越發幹淨整潔。

    蘇輕窈略看了一圈,發現東西兩處偏殿都很規整,尤其是更氣派一些的東配殿,甚至還做了兩處雅室,可供親眷等人小憩片刻,也還算貼心。

    春花跟在蘇輕窈後麵講解,語速不快不慢,倒是一點都不呱噪。

    蘇輕窈道:“已經很好了,很不錯。”

    能被蘇輕窈誇一句,春花臉上都要放光。

    一行人在主廳坐下,蘇輕窈道:“你記得尚宮局多帶些人來,從明日起但凡進出知安宮的,每一位都要有宮人近身伺候,省得她們走錯了路亂了規矩,你可明白?”

    春花微微一愣,悄悄看了一眼樂水,見她也一臉嚴肅對自己點頭,不由也肅起臉:“是,臣明白。”

    蘇輕窈頓了頓,擺擺手叫宮人們都出去,才指了指門口的屏風:“我之前專門讓人擺放的屏風,後麵會有一個小隔間,所有親眷帶進宮的貢物,都要在這裏仔細審查一番。”

    “就是信件,也要簡單看一下是否有夾帶什麽不應該帶的東西。”

    春花是勤淑的心腹,自是知道近來宮中都發生了何事,這麽一聽更是有些緊張:“是,臣知道了。”

    此次見親,雖是蘇輕窈一手操辦,但她的宮人卻是不方便出麵的。柳綠每日都會來,卻不會露麵,露麵的隻有春花和樂水。

    蘇輕窈又道:“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之前宮中有人行不可言說之事,為了怕出意外,所以要檢查清楚為好。”

    她說的是鄭婕妤行巫蠱之事。

    早在日前,楚少淵就已經因此事下旨,道鄭婕妤行巫蠱之術謀害宮妃,心存惡念,邪亂宮闈,即日起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打入冷宮,終身不得複起。

    而其族鄭氏,因教女無方,管教無力,奪其父、叔、兄官職,血親流放邊疆,五代不準入士。

    膽敢在宮中行巫蠱之術,楚少淵對鄭家的懲罰已經算是輕的了,甚至一條人命都沒有要。可這封聖旨下達之後,朝中卻一下子消停不少,就連話最多的禮部老大人們,也都閉上了嘴,不敢多言皇上半句不是。

    鄭氏在盛京不說多顯赫人家,卻也是有底蘊的書香門第,一旦全家流放,能不能活著走到邊疆還是迴事,更不提五代不準入士。

    待五代過去,百多年後,早就泯然眾人矣的鄭氏子弟,怕是想要入士都不可能了。

    那個進了冷宮的鄭婕妤,哪裏還有人會去關心呢?

    此事鬧得很大,京中人人自危,春花以此為借口再適合不過。

    重要的差事講完,蘇輕窈便又領著人看過席麵單子和茶水點心等安排,這才起身迴了景玉宮。

    宮中要緊的主位,妃位有貴妃和宜妃,而嬪位也隻有順嬪、和嬪、惠嬪以及麗嬪需要見親,再加上幾名昭儀婕妤,滿打滿算用不了五六天。人少,事就好安排,今天把流程都看過,蘇輕窈便也放下心來,隻等順嬪見親那一日。

    迴來用過午膳,蘇輕窈就歇下來,等她幽幽轉醒,卻覺得自己仿佛躺在火爐中,周身熱乎乎的。

    蘇輕窈眨了眨眼睛,轉頭往身邊看去,去發現應該在乾元宮的皇帝陛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他閉著眼,睡得一臉安然,便是蘇輕窈輕輕動了動,也都沒醒。

    蘇輕窈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就……看困了。

    這一覺睡得很淺,也很短,蘇輕窈覺得自己似乎剛一閉上眼睛,就被楚少淵拍了拍後背。

    “可不能再睡了,仔細晚上睡不著。”楚少淵親了親她的臉,在她耳邊輕聲哄。

    蘇輕窈眨了眨眼睛,這才算是徹底醒了。

    “陛下怎麽迴來了?”蘇輕窈迷迷糊糊問,“前麵事都忙完了?”

    迴來倆個字她很自然就說出口,楚少淵聽在耳中,卻甜在心裏。

    時至今日,因為蘇輕窈,他體會到了許多從未體會的樂趣。就像現在這般,便是她隨口而出的幾個字,也叫他忍不住美從心生。

    曾經的他絕對想不到,現在的自己竟會這麽愛笑。

    蘇輕窈就看他自己在那莫名奇妙笑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也跟著笑了:“陛下怎麽這麽高興,有什麽特別的好事?”

    楚少淵低頭看她,臉上笑意怎麽也掩飾不住。

    “沒什麽特別的事,”楚少淵道,“就是高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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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看見我媳婦就高興,開心.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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