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便是蘇昭儀臉皮再厚,也扛不住了。

    就看她紅著臉,小碎步挪到楚少淵麵前,衝他福了福。

    楚少淵也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隻淡然點點頭,對眾人道:“夜深, 都自迴宮歇息吧。”

    說完他便看了一眼婁渡洲,婁渡洲就麻溜叫來兩架步輦, 一架是給楚少淵的,另一架自是特地給蘇輕窈準備的。

    步輦可不是隨叫隨到, 以蘇昭儀的位份是無步輦伺候的,是以肯定是提前預備,早早就等在這裏。

    一時間, 眾人心中自是越發複雜,可蘇輕窈卻不顧上考慮許多。楚少淵上了禦輦,她就趕緊也上去,跟著皇帝陛下晃悠悠往乾元宮行去。

    剩下一群人站在那,安靜得可怕。

    陛下和太後娘娘都走了,便隻剩貴妃娘娘做主, 淡淡掃了眾人一眼, 便說:“行了, 都守在這做什麽, 早早迴宮吧。”

    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等眾人都走光, 百禧樓才複又恢複平靜。

    另一邊,楚少淵跟蘇輕窈也很快就迴到乾元宮中,在前殿下了步輦,楚少淵就對蘇輕窈道:“你去歇下吧,今日不用伺候了。”

    其實往日蘇輕窈也沒“伺候”過他,聞言卻是紅著臉笑笑,顯得比平日裏要高興些。

    楚少淵難得通透一迴,見她臉紅了,自己也挺高興,卻是問她:“喜歡聽戲?”

    又累又喜,人反而精神些。

    蘇輕窈索性就陪著他在廣場上散起步來,也不著急迴去休息:“臣妾在家中時,也多聽小調,南陽有許多聽小調的茶樓,臣妾大多都聽過。”

    蘇家的管教方式跟其他人家不太一樣,她祖父總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家族能給予一切,未來的路怎麽走,需要他們自己摸索。

    是以蘇輕窈這般的千金小姐,想出門聽小調,她爹娘也不怎麽攔著,隻叫丫頭小廝跟緊,安全便可。

    在蘇輕窈的童年中,她是一直無憂無慮的。

    若是年輕時的楚少淵,定不會明白這些,但他到底有一世經曆,許多人情世故比都要通達許多,聞言便問:“你家中倒是很開明。”

    蘇輕窈笑笑,便跟他念叨起祖父來。

    楚少淵也認真聽,等她把那一段過往都說完,他才繼續說:“剛朕瞧,母後也很喜歡聽戲,不過平日裏不好經常叫戲。”

    寡居之人,還是先帝遺孀,若是整天熱熱鬧鬧,禮部那些老學究就要坐不住了。

    蘇輕窈便說:“娘娘日常生活,確實多有寂寞。”

    太後雖有兒子孝順,可卻到底沒了丈夫,她如今這把年紀,說老也不是很老,還是有一顆青春之心,總悶著確實有礙身心康健。

    楚少淵道:“以後一月你就主動去慈寧宮一迴,說自己悶,太後喜歡你,也願意寵你,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這意思,是讓蘇輕窈主動說要玩,一個月熱鬧一迴也不算太過,太後應當也能痛快答應。

    蘇輕窈便眯起眼睛笑了,一對酒窩又甜又軟,讓人忍不住想戳一下試試。

    楚少淵這麽想了,也這麽試了。

    不過他大概動手太快,力道有些猛,蘇輕窈被他懟了一下臉,下意識往後閃了一下。

    於是,場麵就有些尷尬了。

    楚少淵還在感受軟綿綿的臉蛋,就看她捂著臉看自己:“陛下幹嘛呀,怪疼的。”

    “抱歉,”楚少淵紅了耳朵,難得道歉,“沒控製好力度,下次不會了。”

    蘇輕窈:“……”

    怎麽還有下次?懟人臉很好玩嗎??

    蘇輕窈敢怒不敢言,深吸口氣,決定還是說正事:“那娘娘喜歡看什麽?我也好有個準備。”

    楚少淵輕咳一聲,低頭摸了摸鼻梁,說:“小調、折子戲、說書似乎都挺喜歡的,你可以問問,娘娘會說的。”

    太後其實挺慈愛,對著自己喜歡的晚輩也都很寵愛,很少會駁麵子。蘇輕窈這樣會哄人的,在太後那最吃得開,沒看今日太後還為了她訓斥宜妃,這就說明太後是真心喜歡她。

    蘇輕窈見楚少淵十分篤定,心裏便也安穩襲來:“是,說來臣妾沾了娘娘的光,還要多謝娘娘呢。”

    楚少淵道:“你多哄娘娘開心,就很好。”

    說起太後來,楚少淵的話就比以往要多些,卻也有限。兩個人就這麽磕磕絆絆聊了一會兒,一圈就逛完。

    待迴到前殿門口,楚少淵轉身看了一眼蘇輕窈,終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他的手很熱,帶著蓬勃的朝氣,熏得蘇輕窈臉蛋爆紅,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楚少淵笑了:“晚安。”

    蘇輕窈垂下眼眸,任由卷翹的睫毛在空氣裏飛舞:“陛下晚安。”

    楚少淵收迴手,幹脆利落轉身進了寢殿,蘇輕窈站在那愣了一會兒,也轉身迴了石榴殿。

    因每次都是她來,石榴殿的布置也越來越貼心。寢殿裏的被褥枕頭都是她專用的,雅室裏的書也越來越多,一看就知道是聽琴姑姑特地給準備的。

    桌上放著的小笸籮裏,是她上次沒做完的帕子,今日有些晚了,蘇輕窈就沒動它。

    沐浴時,柳沁還道:“這浴桶是新換的,比之前那個新,應當是尚宮局新給娘娘做的。”

    蘇輕窈半閉著眼睛,還在感受剛才臉頰上的溫度,沒有聽清柳沁的話。

    柳沁便自顧自忙自己的,沒有再多言。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今日蘇輕窈倒是睡得踏實,一夜到天明,蘇輕窈神了個懶腰,隻覺得神清氣爽。

    在石榴殿,蘇輕窈一向起的早,柳沁伺候她洗漱過後,蘇輕窈便坐在雅室裏做針線。

    這個帕子紋樣複雜一些,估摸著三五迴才能做完,這會兒有空,她也就不閑著。

    剛繡了沒幾針,婁渡洲就來了,照例是先行禮,才笑道:“小主,陛下道請您過去用早膳。”

    蘇輕窈便道:“大伴稍等,待我梳妝便來。”

    昨日宮宴,柳沁特地帶了隨身行李,今日楚少淵要叫陪膳,剛好能用得上。雖還是昨日那身衣裳,換一個發髻也有新鮮感,不過他們這位皇帝陛下,卻很是不解風情。

    到了前殿,蘇輕窈行過禮坐下,有點想逗他,就問:“陛下,臣妾今日跟昨日有何不同?”

    楚少淵扭頭認真看了看,想了好半天,最後下了結論:“發簪……是不是發簪不一樣?”

    他說得特別猶豫,一看就是亂猜的,卻意外猜對了。

    蘇輕窈有些吃驚,卻也跟著笑起來:“陛下眼睛真尖,正是換了發簪呢。”

    楚少淵迴過頭,不知道為什麽悄悄鬆了口氣。

    兩個人安安靜靜用完早膳,楚少淵就道:“你不是喜讀書?書房裏藏書很多,過去挑挑是否有喜歡的,可帶迴宮看。”

    昨日是八月十五,連著今天要休朝兩日,楚少淵雖然還有好幾摞奏折要批,卻也不著急。

    蘇輕窈一聽更高興:“好好,陛下可不許反悔。”

    待到了書房,蘇輕窈就自己去挑選了,婁渡洲讓羅中監跟在蘇輕窈身邊登記,娘娘看中哪本就登哪本,迴頭也好有個出處。

    楚少淵站在窗邊,看她那活潑的樣子,微微勾起唇角。

    他發現自從兩人之間的氣氛越發好了之後,蘇輕窈對他就沒那麽拘謹,偶爾還有些少女嬌羞,倒是挺可愛的。

    他雖不解風情,也知道這是因為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越來越好,他對蘇輕窈生了些歡喜之情,蘇輕窈怕是也漸漸有些動心。

    正因如此,才對他少了許多恭敬拘謹,變得越發活潑。

    這樣挺好的,楚少淵看著她,表情放鬆,眉目舒緩,一看就知道心情極好。

    婁渡洲跟在邊上,終於放了心。

    “陛下,月底去跑馬,不如帶娘娘一起去?瞧著娘娘挺愛出去玩的。”婁渡洲小聲說。

    楚少淵大多時候都是宮中跑馬,但是宮中沒那麽大場地,跑起來不夠痛快,偶爾便會去京郊的禦馬苑跑上一天,就當散心。

    最近天熱,他不怎麽愛去,隻想著過了這段暑熱,月底再去一迴。

    叫婁渡洲這麽一說,楚少淵不由點了點頭:“不錯。”

    婁渡洲無聲笑了。

    待蘇輕窈選完書,才來到桌邊,對楚少淵道:“多謝陛下,書選完了,那臣妾便告退?”

    楚少淵放下筆,抬頭看向她,見她一副細皮嫩肉的樣子,又有點猶豫。

    蘇輕窈疑惑地看向他,問:“陛下可有其他吩咐?”

    “嗯,確實有,”楚少淵果斷問,“你會騎馬嗎?”

    她的名冊上沒有這一條,便是蘇輕窈會,儀鸞衛也應當注意不到這一點,故而提都沒提。

    蘇輕窈微微一愣,隨即道:“臣妾不會跑馬,但是敢騎在馬上遛彎。”

    這意思就是說她不敢自己騎著馬跑,但是敢騎上馬,讓宮人在前麵牽著她慢走。

    楚少淵若有所思點點頭,道:“你會便行。”

    蘇輕窈也不知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行過禮便告退,迴宮看書去了。

    之後的日子,便如這般平淡而過。

    蘇輕窈和楚少淵都是活過一輩子的人,行事起來從無著急,便是這般淡淡相處,每日沉默相伴,也都很自在,仿佛他們原本就是如此。

    待到八月底,炎熱的夏日終於過去,當夜裏撤掉冰山之後,早秋便翩然而至。

    這一日,蘇輕窈正在跟小宮人們打葉子牌,婁渡洲便帶著皇帝口諭親自上了緋煙宮來。

    蘇輕窈聽完婁渡洲的話,卻是十分吃驚:“大伴,陛下說要帶我去跑馬?”

    婁渡洲道:“正是,娘娘沒聽錯。”

    蘇輕窈:“……”

    原來半個月那一句,等在這裏嗎?

    陛下,您可真是沉得住氣。

    ※※※※※※※※※※※※※※※※※※※※

    陛下:朕沉得住氣的地方還多著呢,沉穩!

    蘇昭儀:哦……確實如此。

    陛下:怎麽感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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