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宮裏都不知楚少淵出宮, 若不是這一迴蘇輕窈病了, 乾元宮那又是賞賜又是關懷, 鬧得動靜太大, 宮妃們恐怕亦然茫然不覺。

    就連平日裏不愛出門的孫選侍都特地上門看望蘇輕窈, 見她臉蛋倒是不腫,卻還是有些泛紅,不由道:“也真是,不知道心疼人。”

    這會兒寢殿裏就隻她們兩個, 這話倒也當講。

    蘇輕窈笑笑捏了捏她的手:“陛下瞧著很是有些過意不去,這不送了好幾迴賞賜過來, 就連婁大伴也日日都要過來問一聲呢。”

    她倒不是在炫耀,且孫選侍根本不在意這些,聞言卻說:“男人若是不細心, 吃苦的總是咱們。”

    瞧她那樣子, 似乎也在男人那吃過苦, 蘇輕窈不方便問,隻心裏記下這事。

    兩人說了會兒話,孫選侍就道:“近來因為你病中,惠嬪娘娘都不叫請安,我倒是跟著你享福。”

    她輕易不愛說人閑話,無奈最近惠嬪太喜歡折騰人,便是一旬請安一次, 也要在那立半天規矩, 孫選侍都有些不耐去後殿。

    蘇輕窈道:“咱們且忍忍, 一月不過就三天,過去坐一個時辰便能走,她還得盛裝陪著咱們,吃虧的可是她自己。”

    這麽一想倒也在理,孫選侍被她逗笑,道:“你這性子,真叫人羨慕。”

    她就是太喜歡把事情往細裏琢磨,膽子又小,進了宮簡直如履薄冰,這小半年光景瘦了一大圈,瞧著都有些脫相。

    蘇輕窈想起上輩子的事,又忍不住勸她:“妹妹你看,宮裏好吃好喝還有人伺候,同家中也無甚區別。如今咱們不用伺候婆婆,也不用日日伺候相公,日子比尋常人家的夫人過得還要好,又有哪裏不如意?”

    這麽一說,仿佛好日子就在眼前。

    孫選侍聽她說完,倒是愣在那裏。

    蘇輕窈又道:“咱們好好過自己的,把身子骨養好,等位份上去,總能見到家人。你過得好,父親母親便也能安心不是?”

    她說話故意放輕聲音,語速不快不慢,孫選侍安靜聽了會兒,倒是很能聽進心裏去。

    “好姐姐,多謝你勸我這一句,”孫選侍紅了眼睛,差點沒流出淚來,“若不是你,我定還想不明白呢。”

    什麽想不明白她沒說,蘇輕窈大概能猜到一些,無非是不願意進宮這樣的事,可一旦被選中,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既然人都來了,就好好過日子,想那麽多不過空留傷感罷了。

    她又安慰孫選侍兩句,這才把人送走。

    剛歇下沒多一會兒,前頭禦膳房就來了個小黃門,道給蘇輕窈送燉品來了。

    蘇輕窈最近吃好喝好,也沒叫加餐,禦膳房也不可能平白無故送吃食。柳綠心細,仔細瞧過那小黃門的腰牌,又打聽過是誰下的吩咐,這才接過食籃進屋。

    “小主,是婁大伴特地吩咐的,讓禦膳房每日都給小主送一份燉品,讓小主養養身體。”柳綠笑著說道。

    待打開食盒蓋子,一股濃鬱的奶香味撲麵而來,恰是一碗紅豆牛乳豆腐,瞧著水水嫩嫩,蘇輕窈這會兒吃正是時候。

    這食盒分了兩層,上層應當就是婁渡洲的吩咐,取出燉品,下麵居然還有一小碟酥油泡螺,小兒巴掌大的泡螺就跟田螺殼一般,乖巧匍匐在水晶碟上。

    蘇輕窈指著道:“瞧瞧人家禦膳房的本事,這個好送得恰到好處。”

    可不是,上邊一層是婁渡洲的意思,下麵就是禦膳房自己的禮,規規矩矩給蘇輕窈送來,無論愛不愛吃這一口,這馬屁也都能拍上。

    不過可能是剛過暑熱,蘇輕窈近來胃口並不太好,她隻吃了一個泡螺,又給孫選侍送了三個過去,剩下的便讓柳沁她們自幾分了。

    養病的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大約七月底時,蘇輕窈的臉便又白迴來,因暑熱和苦夏妨礙的胃口,也讓她消瘦不少,整個人看上去倒有些別樣的纖弱風貌。

    那林醫女醫術很是了得,不僅治好了她的紅疹,還給留下許多潤膚的麵脂,待她從碧雲宮搬離,蘇輕窈特地把她送到宮門口。

    “大人醫術高明,以後若有病痛,可也勞大人跑一趟?”蘇輕窈低聲問。

    有這一場醫患緣分,倒也十分難得,蘇輕窈這位份輕易使喚不動太醫,卻可請醫女上門診治,隻不過要自己掏銀子罷了。

    林醫女是個爽快人,聞言就笑道:“小主還要問臣這個,可不是埋汰臣呢?以後若有事,隨時遣人來太醫院,臣若是在一準會來。”

    蘇輕窈親自捏了個荷包給她,目送她離去,這才迴了寢殿。

    這幾日她養病,陛下倒也沒招寢,仿佛忘了後宮這些女人們,一門心思在乾元宮忙他的國家大事。宮妃們有性子急的,給太後請安時還多嘴兩句,惹得太後很是不愉。

    這次請安蘇輕窈稱病未去,還是孫選侍迴來給她講的。

    道當時是宜妃旁敲側擊,太後就直接沉了臉,說宜妃:“妄圖揣測聖意,很不懂規矩體統。”

    孫選侍是特地給蘇輕窈說的,末了還擔憂一句:“太後經常叫你過去陪著,你且萬萬不能說錯話。”

    這宮裏麵,她最怕就是陛下,其次就是太後,一看太後黑了臉,頓時大氣都不敢喘。因著跟蘇輕窈關係親近,一迴來就趕緊過來同她講,都沒來得及迴宮吃口茶。

    蘇輕窈知道她是為自己好,便點頭應下:“我知道的,妹妹且放心。”

    因著宜妃又被太後訓斥,宮裏這些時候很是風平浪靜,蘇輕窈估摸著這深湖能平靜好一段時光,乾元宮便又來了人。

    這一次是個生麵孔,隻跟柳沁說了幾句,便迴去了。

    蘇輕窈倒是很稀奇,對柳沁嘀咕:“難道陛下特地等著我病好?”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也不過偷偷笑了兩聲,就擺手不再提。柳沁也跟著笑,總覺得小主這話說得很像那麽迴事,卻沒多言。

    小主如今這樣開開心心挺好,若是生了些不該有的心思,吃苦受累的還是自己,旁人可不會過來關照,還不是要自家心疼。

    蘇輕窈如今瘦了些,小臉比以前還白嫩,對打扮就更上心。她特地選了一身水紅的衫裙,就連麵上也薄薄上了一層麵脂,嘴上點了唇脂。

    這麽一打扮完,瞧著整個人明媚許多,站在那那麽淺淺一笑,就仿佛夏日裏盛開的三角梅,嫵媚又多情。

    她很喜歡自己這一身打扮,站在銅鏡前轉了好幾圈,待自己看夠了,才去用膳。

    柳沁逗她:“小主這麽用心打扮,原是給自己瞧的?”

    蘇輕窈認真點頭,教育她:“人常說女為悅己者容,可誰是悅己者?自己才是最喜歡自己的那個人,我這麽費勁打扮自己,不先自己看個夠,旁人誰又比我更會欣賞我自己?”

    她這自己來自己去的,說得柳沁頭暈,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若有所思點點頭。

    “小主所言甚是。”

    跟在蘇輕窈身邊,總能被她時不時脫口而出的“歪理”訓服,待靜下心來細想,卻發現她說得確實句句在理,難怪宮裏那麽多宮妃小主,也隻她能得陛下與太後娘娘青眼。

    活得通透的人,自是比旁人要耀眼。

    今日是用過晚膳去的乾元宮,到的時候宮燈都已燃起,步輦沒送蘇輕窈去石榴殿,反而把她帶到前殿皇帝寢宮。

    柳沁扶著蘇輕窈下了步輦,抬頭就見婁渡洲等在門口,見蘇輕窈打扮得這麽用心,心裏又忍不住讚一句。

    這蘇小主每一迴都能叫人眼前一亮,分寸拿捏十分到位,倒是讓人想忽略她都不成。

    婁渡洲湊上前來,笑著問:“兩日沒見小主,如今可是大好?”

    蘇輕窈道:“勞大伴關心,已然大好。”

    她病好沒好,婁渡洲自是比她還清楚,聞言也不廢話,直接領她進寢殿:“陛下正讀書,笸籮也備好,小主自便便可。”

    蘇輕窈輕手輕腳進了前殿,繞過重重宮室,這才行至寢殿中。

    楚少淵這會兒正坐在小書房讀書,聽到動靜,微微抬起頭來掃她一眼。

    蘇輕窈是低著頭進來的,規矩倒是規矩,卻也錯過了楚少淵去而複返的眼神。

    那大概是楚少淵第一次這麽看一個女人,明媚的宮燈下,蘇輕窈一張瑩白小臉似乎會發光,她瞧著比之前瘦了些許,下巴尖尖,朱唇點了胭脂色,倒是添了幾分平日沒有的嫵媚。

    楚少淵舉著書本的手頓了頓,他是第一次意識到,蘇輕窈是真的很美。

    不是那種非凡得叫人過目不忘的驚豔,卻是讓人忍不住再三端詳的舒心。

    蘇輕窈倒是對楚少淵的目光一無所覺,她衝楚少淵福了福,柔聲道:“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

    楚少淵不由自主清了清喉嚨,指了對麵的矮榻:“你自去忙吧。”

    蘇輕窈便乖乖坐在那,拿起自己那塊沒繡完的帕子,繼續做起來。

    一時間,寢殿中寂寥無聲。

    蘇輕窈一忙起來就很專注,待最後一筆繡完,她才淺淺唿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

    這時,一把低沉的嗓音響起:“你的病……好了?”

    蘇輕窈抬頭望去,隻看楚少淵偏過頭,目光在書本上遊弋。

    若不是扭頭的動作出賣了他泛紅的耳垂,恐怕蘇輕窈都要以為剛才是自己的幻覺。

    “多謝陛下關心,妾已大好。”蘇輕窈甜甜一笑。

    不知道怎麽的,哪怕就這一句,蘇輕窈也覺得滿心暢快。

    楚少淵翻了一頁書,一目十行,卻什麽都沒看進去。

    “好了便好,”楚少淵頓了頓,還是道,“瞧著瘦了些,要多用膳。”

    蘇輕窈這一次,卻是微微一愣。

    跟著她一起愣住的,還有那個噗通跳動的心。

    她隻覺得心跳漏了兩拍,一陣暖流從心田滑過,讓她通身都暖和起來。

    “是,妾知道了。”

    楚少淵莫名勾了勾唇角,卻用書本擋住側臉。

    還是很聽話的,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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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我媳婦全宇宙最可愛~

    蘇才人:陛下,你知道宇宙在哪裏嗎?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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