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五,鎮國公主動請纓帶兵西征,半月後,皇帝頒下聖旨,感懷鎮國公憂國憂民之心,特命其即刻趕赴西北邊陲大敗敵軍、揚我國威。想那皇帝也並非平庸之輩,明家的反間計若是暗中進行的順利必可一舉重創文氏,但天有不測風雲,唯恐反間計實施前皇帝已先發製人。何以命老太爺即刻出征,恐怕是要借文家軍除之。臘月二十一,鎮國公率明家三千子弟兵自幽州出發趕往陽關,除了白晉隨行外,明千煜派鐵衣十八騎暗中保護。明家軍出發之時,明千煜城樓撫琴,眾將士高唱《精忠報國》,氣勢之高昂,空前絕後,數千百姓城門相送。大軍離開後,幽州百姓的振奮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妓院賭場均休業三日,甚至城內數日無作奸犯科之徒,民間廣泛傳頌鎮國公的忠君愛國情懷,其聲望可比擬一代開國丞相司馬致遠。幽州民心振奮不假,至於後麵那些實在有些誇張,恐怕明家的造勢運動已經提前開始了。每逢春節,匈奴便會向南進發大肆擄掠,明家軍尤其重視今年的抗胡行動,十萬兵士嚴守長城邊防,明家在百姓中的聲望日益高漲。

    老太爺披甲出征,永安侯被困於長安,日月城的新年異常冷清,沒有大型祭祖,沒有豪華家宴。除夕之夜,我和明千煜一起吃了餃子,之後便是在書房守夜,他策劃他的造勢活動,我啃著我的小說。雖說明千煜留守幽州,但他的任務比明家任何一個人都艱巨,既要暗中策劃反間計、號召三千門客造勢,還要為抗胡行動出謀劃策。隻是收服民心這第一步就讓明千煜如此累心,難以想象將來爭奪天下會有多少險阻?

    大年初一,明千煜去蘭繡閣給永安夫人拜年,我則窩在書房練字。在明千煜的指點下,我已經能將他的字臨摹六七分了,一股寒風襲來激起一層雞皮疙瘩,我放下筆,跑進內間關窗子。我並不常到書房南側的小間,這裏隻擺放著一個高大的書架和一套桌椅,明千煜以前時常一個人在這裏看書,現在基本上都待在外麵的書房和北側的休息室。我關了窗子,有些好奇的走到了書架前,這裏大多是一些軍事及政治方麵的書籍,目光迅速掃視一遍,最後鎖定在一本稍小的冊子上,萬裏紅中還有一點綠?這書的側麵沒有貼標簽,我好奇的拿了出來,待看到書名頓時兩頰微燙,是……是春宮圖,羞死人了!明千煜會看這種書?不過古代男子都是十五六歲結婚,富貴人家的男孩在十二歲以後長輩就會給送來開苞丫頭,看看春宮圖應該也是正常的,真想象不出明千煜那塊千年寒冰看這種書會是什麽表情?

    我把書塞了迴去,咦?原來還另有玄機,這排書的後麵有一卷東西。雖然偷看別人的東西是不好的,可是明千煜說過我可以看書房的任何書,既然這卷東西在書架上,那我就把當成書看唄!我費了好大勁才移開了前邊的書,將那個暗藏玄機的東西掏了出來,輕輕打開,是一幅畫,一個白衣美人空中舞劍,作畫之人必定是高人,僅僅抓住了美人騰躍空中的一瞬間,便能將其畫於紙上,其神情動作都顯得那麽自然,就連微風拂過的飄逸感都生動的呈現在畫中。

    我低頭看下邊的落款,是……逸之,辛醜年中秋……也就是三年前,明千煜十五歲時畫的,原來他還是個繪畫天才!我再次仔仔細細的觀察畫中的人,這是……之桃……不對……應該是陳之琦,心裏莫名的一陣泛酸。本來他們就曾經曆過一段感情,有這樣一幅畫應該也沒什麽,可是任誰也看得出作畫之人傾注在畫中的深情。腦中不停閃過陳之琦與明千煜在一起的畫麵,黃昏彈琴、深夜幽會、書房熱吻……雖然明千煜一直不願提起他們的感情,但是從之琦的眼神完全可以看出她對明千煜用情之深,可他們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真的是因為老太爺硬把我塞到他們中間?我不斷提醒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應該相信明千煜,他對我的情絕對是真,我把畫卷起放迴原位,又將書小心翼翼的放到書架上。

    “靈姐姐”一聲唿喊自門外傳入,我緩步走出內間,憐香急衝衝的拉著我的手道“邀月夫人和三公子、四公子的幾位夫人正在淩雲殿呢,六爺不在,我就來找姐姐過去招唿她們”陳之琦,果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不管她們為何而來,玉雅齋也不能有絲毫怠慢,我理了理衣襟,隨憐香朝前院走去。

    進了淩雲殿,憐香直接將我帶到偏廳,一進屋,幾個打扮光鮮的貴婦圍著一張大圓桌喝茶、嗑瓜子,居於中間的正是足以令天下粉黛盡失顏色的陳之琦,我走過去蹲下行禮道“邀月夫人萬福”

    “哎呦,老太爺都免了靈姑娘的禮節,我們怎敢讓你行此大禮呢”陳之琦故作諂媚的笑道“快起來,坐吧,陪你幾位嫂子嘮嘮家常”

    一進門就先是諷刺奚落一番,看來這不是普通的嘮嗑,恐怕是批鬥會,我點點頭坐到了陳之琦右側的第三個座位,憐香將一杯茶水遞到我麵前,陳之琦擺手示意她退下,我極其哀怨的目送憐香離開,再次轉頭,陳之琦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繼而堆了滿臉的假笑道“這兩位是你的三嫂”目光輕輕掃過她左側兩個華麗的婦人,然後又迴過頭看著右側的兩人示意道“你旁邊的這兩位是四嫂”

    我微笑著點頭道“見過幾位夫人”“叫什麽夫人呀?太見外了”對麵那個神采酷似王熙鳳的女人掩嘴笑道“六爺對靈姑娘可是上心得很呢,嫁進明家是早晚的事兒,還是直接叫嫂子親厚些呢”這尖細的嗓音簡直就是活脫脫的王熙鳳。

    “是不該叫夫人”坐在‘王熙鳳’旁邊的女人開口道“咱們不過是三爺的妾室,怎能自稱夫人呢”說著還嗔怪似的瞪了旁邊人一眼。好濃的火藥味兒,他們家的戰火都燒到我們這裏了,如果她們知道她們勾心鬥角爭奪的男人是個gay會不會當場氣絕身亡?我對她們的同情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唉,女人何苦難為女人?

    “瞧你們兩個,到了這裏還不忘拌嘴?”陳之琦微笑著嗔道。

    陳之琦右側的女人嗬嗬笑道“今兒咱們是來玉雅齋沾些過年的喜氣,都是妯娌姐妹的,拌嘴也是越吵越親近”真是個會來事兒的主,四爺僅有一妻一妾,看來這就是正室應有的風範,坐在我們之間應該就是丫鬟變身主子的小妾唄,看她一副唯唯諾諾、少言寡語的樣子,應該是完全被正妻鎮住了。不過這一屋子的貴婦,就我旁邊這個看似麵善。

    陳之琦抿了一口茶,拿著手絹擦拭著嘴角道“咱們可不隻是要沾喜氣,你們得多跟靈姑娘討教討教,全幽州都知道六爺和靈姑娘如膠似漆呢,這如何征服男人的心,還真是得好好學學”

    四爺的正妻輕笑道“靈姑娘和我們可不一樣,六爺的心裏隻有靈姑娘一人,咱們呀,就別想什麽征服不征服的,和自己的姐妹友善相處就是最好了”說著還溫柔的瞟了旁邊的小妾一眼以顯示其家庭和睦,這個女人不簡單,居然連陳之琦都敢駁。這裏除了她以外的四人都是別人的妾,她既顯示了自己作為正妻的大度,同時也貶低了其餘四人。可她提到我又是什麽意思?她明顯是對陳之琦的挑釁,難道她知道陳之琦與明千煜昔日的情誼,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

    “怎麽一直竟是咱們幾個在說話,靈姑娘是不是聽膩了我們這些閑話家常呀?”三爺家的‘王熙鳳’邊嗑瓜子邊看向我問道。

    “哪有,我在聽呢”我陪笑道,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茶以掩飾內心的慌張。

    陳之琦抿嘴一笑,把玩著手裏的茶盅道“多少名門閨秀擠破了頭隻望能見上六爺一眼,沒想到六爺獨獨鍾情於靈姑娘,姑娘還真是有福之人呢”說著輕歎了一口氣。

    她這麽滿含怨氣的一番話,是在暗指我是第三者嗎?我唯一確定的是她對明千煜並未忘情,難道她對明千煜的愛都要轉化為恨而加注在我身上?我有些不自在的端起茶盅,繼而又輕輕放下,輕咬著嘴唇看向陳之琦有些不知所措,她眼眸中的怨恨霎時消失殆盡,滿目柔情的望向門口,我微微迴過頭,見明千煜正朝我們走來,一邊招唿道“原來邀月夫人和幾位嫂子也在呀”說著拉過一個凳子,坐在我的旁邊。

    “六爺去拜年這麽快就迴來了,是不是舍不得靈姑娘一人在家呀”三爺家的‘王熙鳳’曖昧的看著我們。

    明千煜轉頭深情的看了我一眼,又對著‘王熙鳳’道“嫂子說笑了,你們這貴客上門,我做弟弟的豈有不陪的道理?”隨手端起了我的茶盅,我剛想開口阻止,他已經把剩下的半杯茶一飲而盡,我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一旁的幾人,除了陳之琦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怨恨,其餘皆是曖昧的笑著看向我們。

    “聽說六爺要參加二月初二的鬥文大會,何日啟程去洛陽呢?”陳之琦柔聲問道,絲毫沒有跟我說話的那種霸氣和不屑。

    明千煜點頭答道“過了上元節”

    “哦”陳之琦疑惑的點點頭,目光掃向我時閃過一絲淩厲和了悟,淡淡的開口道“我與侯爺也許久不見了,一直想去長安走一趟呢”說著又溫柔的看向明千煜道“不如這樣,上元節過後我就與六爺一同出發吧”

    這哪是思念侯爺,分明是舊情難忘,明千煜猶豫道“恐怕這次要日夜兼程才能來得及趕到洛陽,邀月夫人千金之體怎好受這苦呢”

    “無妨”陳之琦笑嗬嗬的答道“就這樣說定了,到了洛陽你參加你的鬥文大會,我自行前往長安”

    陳之琦這明明就是小女孩撒嬌的模樣,我的心裏一陣泛酸,在座的除了四爺正妻臉上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其他三人皆是附和著微笑。四爺的正妻轉頭看向陳之琦道“靈姑娘咱們見到了,就連六爺也見了,是不是該上別的院子走走去呀?”這話一出口,我絕對確定這個女人必定了解陳之琦和明千煜的感情。

    陳之琦聞聲緩緩起身道“是啊,咱們不如到華夫人那裏坐坐,七小姐嫁到了吐蕃,她一個人過年也怪冷清的”

    “說的是啊”三爺的另一個妾室附和道。

    明千煜牽起我的手站起來,微笑著說“那我就不留幾位了”

    陳之琦深深地看了明千煜一眼,繼而轉身領著幾人朝外走去,明千煜拉著我一直送到院門,待幾人走遠,長舒了一口氣道“她們怎麽有閑情到這裏走動?”

    “那是有人要見某人”我沒好氣的答道,轉身朝院子裏走去。

    明千煜快步跟了過來,輕笑道“什麽某人?”

    揣著明白裝糊塗,陳之琦剛才那副樣子,就算不知情的人也能察覺出一絲異樣,我斜睨了明千煜一眼道“某人就是六爺呀,至於是誰要見六爺,你自己用腳趾頭想想吧”

    明千煜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急道“你這又怎麽了?就是怕你不愛見她們,我才急急忙忙的趕了迴來嘛”我撅著嘴別過頭去,稍過片刻,明千煜輕笑一聲道“你是在為我和之琦同行的事兒生氣?你在吃醋?”

    還之琦呢,叫的多親昵,我轉頭看明千煜一副歡喜的模樣,冷哼一聲道“我管你和誰同行呢?”

    “原來真是在吃醋呀”明千煜驚喜的說道“本來我是要帶你一起去洛陽,可是賽華佗說你大病初愈,不宜舟車勞頓,才決定陪你過了上元節再啟程的”

    “那你的身子受得了這樣日夜兼程的趕路嗎?”我心中閃過一絲憂慮,明千煜溫柔的望著我,我稍稍躲開他的目光,開口道“你還是帶上賽華佗一同去吧,還有明旭和一山”

    “要不要把玉雅齋的人都帶上?”明千煜輕輕撫上我的臉頰笑道“他們都跟去了,誰替我看著你?”

    “看著我做什麽?我又跑不了”我無所謂的答道,心裏對明千煜和陳之琦的過去既疑惑,又不趕去追問,那幅美人舞劍圖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也就是兩年半以前,他們還那樣相愛著,可是現在……究竟是為什麽?

    “又在神遊?”明千煜的低吼聲自頭頂傳來,我緩緩抬頭對上他那滿是柔情的鳳目,心裏頓時一暖,過去的已然過去,我想要的隻是現在,張開雙臂緊緊環在他的腰上,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聲,明千煜稍一遲疑繼而用力的抱住我,下巴在我的頭頂不停地摩挲,喃喃道“有你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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